李过站起来说：“我现在就走，决不耽误。”
李过刚要走，闯王又把他叫住，再叮咛一句：“记住！如果敌人已经进了朱仙镇，你要在镇的西边立营。”
吉珪说：“倘若闯王还没有得到禀报，请你千万不要打听，免得落个事前知道的嫌疑ທ。”
在李自成的老营中ณ，刚刚有人风闻小袁营从杞县逃走的事，但是没有人信以为真，所以不曾禀告闯王知道。这消息只传到中军吴汝义的耳朵里就止了。他想，袁时中ณ最近深得闯王爱重，与慧梅也夫妻恩爱，没有道理会忽然叛变。老府与小袁营将士之间在商丘时虽有些闲言碎语，不够融洽，可是近日袁时中十分忠心，刻๑印了几千小唱本，通令全营将士背诵，那ว些小小的芥蒂已经全然冰消。现在忽然传言袁时中率领他的全营逃走，岂不荒唐？难道慧梅能够答应么？他疑ທ心这谣言来自曹营，立刻暗中传令不许在老营中再谈此事，同时他也不急于禀报闯王，只派人往杞县探听究竟。闯王昨日通宵会议军事，未曾合眼，今日又忙于处理许多公事，然后行军到此，实在疲困，吃过晚饭就早早ຉ休息。
“你说的完全对，完全对。”
1假借——对坏人坏事宽容
高一功兼掌全军总管，对曹营的擅自作为深感不妥，沉吟片刻，说道：
自成说：“一功，你也糊涂啦。目前，只要曹操肯跟着我的大旗走，对我们就有莫大好处，其余的都是末节！”
慧梅一听说袁时中ณ这个ฐ名字，就好像一闷棍打在头顶，一瓢冷水浇在脊梁上。她万万没有料é到闯王会把她许配给这个姓袁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过了片刻，她忽然双膝跪在高夫人面前，头俯在高夫人怀里，哭着说：
高夫人早已๐料到เ慧梅会不肯嫁给姓袁的，她自己้心中ณ也很痛苦，抚摩着慧梅的肩膀，勉强忍住自己้的眼泪，耐心地劝说慧梅。但不论她说什么话，慧梅都听不进，只说自己不愿出嫁，一面说一面哭泣。高夫人越发难过，明晓得这件事是牛、宋二人出的坏点子，闯王决断得太仓促，不该一言为定，但是木已成舟，又有什么法儿呢？看着慧梅越发哭得伤心，她恨不得告诉闯王，换一个ฐ姑娘嫁给姓袁的。但回心一想，万万不可。闯王已经当着袁时中的两位军师的面亲口许下这一亲事，都知道是慧梅，袁很满意，怎么能随便更换？自古都不兴许亲昧亲的事！高夫人一时没有办法，只好把慧英叫来，让慧英带慧梅出去散散心，解劝慧梅，同时她派人去请红娘子来。
闯王微笑点头，又转向刘玉尺、朱成矩问道：“刘先生。朱先生，可是与袁将军共事多年？”
闯王又笑着说：“听说刘先生是饱学之ใ士，胸富韬略๓，可恨相见太晚。”
高夫人说：“我近日总说要去，老营里忙得分不了身。现在你既要去，我就同你一起。如今红娘子身上不舒适，慧梅这姑娘几乎把全副担子挑了起来，听说也是忙得很，不能常来老营。我已经三四天没有看见她了。”
“有喜啦！”高夫人笑着小声说：“近几天她吃饭都要呕吐，身体很不好。”
祖泽远和他的叔父祖大乐่都感激涕哭，同声说道：“皇上的话说得极是！”
“我看你们明主ว，对于宗室被俘，置若罔闻；至于将帅率兵死战，或阵前被擒，或势穷力竭，降服我朝，必定要杀他们的妻子，否则也要没人为ฦ奴。为什么要这样？这是旧ງ规么เ？还是新า兴的办法？”
陈永福趁他们还没有进来，对高名衡说道：“抚台大人说得很是，我们必须不惜肝脑แ涂地，保住开封。以敝镇看来，要鼓励民心士气，加强东、北二城的守御，眼下最吃紧的是……”
黄澍欠身说道：“贼兵掘城甚急，共掘了三十六个洞，愈掘愈深，情况十分吃紧ู。以下官看来，一二日内就会掘成大洞，到เ那时他们将火药运进洞中，轰塌城墙，事情就糟了。我们一定要火速想出办法，非破敌掘城之计不可。”
按照往年惯例，向皇帝ຓ牌位行过贺正旦礼以后，趁着这机会，大家要向巡抚拜年，然后稍进点心，由á巡ำ抚和布、按二使率领ๆ，同去朝拜周王贺年。但今天很特别ี，高名衡读完表文后，抢先向众官躬身作了一揖，说道：
大家默默相看，不敢说出异议。布政使梁炳事先知道高名衡的这个ฐ主张，附和说：“免了吧！免了吧！”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闯王也笑着骂道：“他妈的！他们竟如此造谣煽惑，无怪百姓们要拼命守城。”
李自成十分困乏็，坐到干草铺上，准备就寝，却看见高一功又走了进来，在火边坐下。自成问：
这句话触动了左小姐的感情，不觉流下两ä行热泪，叹了口气，说道：“但愿上天和关帝爷保佑，明日一早能ม够平安离开南阳。”
隔了一会儿，猛如虎的中军前来传达他的嘱咐，就在前院客房里与李管家坐下叙话。中军说，猛大人希望小姐速作准备，明日一早离开南阳，有什么เ困难，都由他去办。然后他们一起商量了如何护送、如何代觅轿子的事。左小姐自己原有二乘๖轿子，是她和乳母乘坐的。如今尚须八乘轿子，给她的丫头和仆妇乘๖坐。中ณ军对此满口答应照办，说：
说到这里，多尔衮向豪格望了一会儿，看见豪格只是很注意地听着，没有插话，他继续说下去：
豪格问道：“叔王刚刚说洪承畴可能ม有两ä种打法，另一种是怎样打法呢？”
洪承畴望着他含笑点头，说：“月所将军，倘若各处镇将都似将军这样尽其职责，朝廷何忧！”
在洪承畴眼中，吴三桂是八个ฐ总兵中比较重要的一个。他明白吴三桂是关外人，家族和亲戚中有不少人是关外的有名武将。如果他能够为朝廷忠心效力，有许多武将都可以跟着他为朝廷效力；如果他不肯尽心尽力，别的武将自然也就会跟着懈怠。何况他是固守锦州ะ的祖大寿的亲外甥，而祖家不仅在锦州ะ城内有一批重要将领，就在宁远城内也很有根基。想到เ这里，洪承畴有意要同他拉拢，就问道：
汝才笑着说：“咱们不怕敬轩不辞而去，何必那么เ急？你得叫我想得周到เ一点呀，捷轩！”
“闯王，敬轩口说要奉你为主，究竟不是真心。据我看，留下不如除掉，免得他日后重整旗鼓，羽毛丰满，再想除掉不易。去年在房、竹山中那件事，老将士们至今人人切齿。当时要不是王吉元舍死报信，咱们这些人都不会活到今天。要除掉他，今夜就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敬轩的手下有八哨溃到淅川ษ边境，大约有两万人马。群龙无首，谁给粮草就会归谁。遇到这样机会，自成连向我打个招呼也不肯，连夜派人去了。如此日久天长，只有闯营增添人马的机会，没有咱曹营增添人马的时候！”
“咱们曹营当然也要不断ษ地增添人马。”
“快看看！是不是客人到了？”
半个ฐ月来，从洪承畴的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照旧治事很勤谨，躬亲簿书，每日黎明即起，半夜方แ才就寝，但他的心中却埋藏着忧虑和苦闷。他之所以离开行辕，住在澄海ร楼，也可能与他的内心苦闷有关。但是他自己้不肯泄露一点心思，仅是幕僚中有人这么เ猜想罢了。
皇后听乾清宫的太监告她说开封已经解围，特来向皇帝贺喜。坐下以后，崇祯很高兴地将开封的战事经过以及李自成被“射瞎”左ุ眼，“狼狈溃逃”的消เ息，对皇后说了一遍。周后听得十分激动，眼睛闪着泪花说：
“我正要往奉先殿告慰二祖列宗在天之灵，你来得好，就陪我一起去吧。”
听了这话，杨嗣昌浑身一震，眼前发黑，颓然坐到床上。但是他久作皇上的亲信大臣，养成了一种本领，在刹้那间又恢复了表面上的镇静，不曾在仆人们面前过露惊慌，失去常态。他徐徐地轻声说：
外边的仆人已经替他预备好洗脸水，闻声掀帘而入，侍候他将脸洗好。他感到浑身发冷，又在圆领ๆ官便服里边加一件紫罗灰鼠长袍，然后强挣精神，踱出里间，又步出花厅，在檐下站定。仆人们见了他都垂手肃立，鸦雀无声，仍像往日一样，但是他从他们的脸孔上看出了沉重的忧愁神色。行辕中军总兵官和几位亲信幕僚赶来小院，有的是等候有什么吩咐，有的想向他有所禀报。他轻轻一挥手，使他们都退了出去。一只小鸟在树上啁啾。一片浮云在天空飘向远方，随即消เ失。他忽然回想到一年半前他临ภ出京时皇帝赐宴和百官在广宁门外饯行的情形，又想到他初到襄阳时的抱负和威风情况，不禁在心中叹道：“人生如梦！”于是他低着头退入花厅，打算批阅一部分紧ู急文书。
当刘ถ兴国率领ๆ他的二十七名弟兄走进城门往承天寺去时，黎将军又将他叫住，稍微避开众人，小声问道：
青年军官说：“请大人莫信谣言。四川ษ剿贼军事虽不完全顺ิ利，但献、曹二贼决难逃出四川。阁部大人正在调集人马，继续围剿，不难全部歼灭。要谨防奸细在襄阳散布谣言惑众！”
管教大小都欢悦。
闯王准备动身回关陵，却不见尚炯在那里，连尚炯的亲兵们也一个不见。有一个亲兵禀报说：从奉先殿往南去有一个石窟，石壁上刻满了各种药方，老神仙正在那里仔细观看药方แ。闯王笑一笑，命亲兵去请他快来。随即他同李岩一边闲谈，一边走出方แ丈。临着路边，以悬崖为屋基，有三间倒座禅堂，陈设雅致，原是接待从洛阳来的官绅和一班有钱人用的，现在亲兵们都在里边休息。宋献策对闯王说：
崇侦看着阁臣们叩头起来以后，自己也在音乐่声中离开皇极殿。
他不停地胡思乱想，竟忘从宝座上起身了。一个太监走到他的脚前跪下，用像女人般的声音怯怯地奏道：
“好，我正想出寨去看一看中ณ军营操演阵法，学一点回去贩卖。”
他们骑马出寨，只带着少数亲兵在后，并不往校场去，而是在新修的宽阔驰道上朝着清泉坡的方向并辔徐行。走下得胜寨的山坡以后，闯王侧过头来问道：
“二虎，我的用意，你可都明白了？”
“明白了。一定遵照ั大元帅的指示去办，请大元帅放心。”
闯王满意地点点头，说：“去吧，下午我要见到左营的那ว个军官。”
刘ถ体纯走后，闯王让宋献策留แ在朱仙镇协助刘宗敏部署军事，自己้便带着双喜、吴汝义和三百名标营亲军去看谷英。谷英驻守在距朱仙镇十五里的通往开封的大道上。闯王察看了他们在仓促中修筑的营垒，感到这座营垒虽然截断了大道，但面对开封的那ว一面还不够坚固。他指示他们要挖两ä道壕，壕岸上要多设一些堡垒，谨防开封的官军冲过来。正说话间，一名小校和一群士兵押着一名敌人的军官和十个士兵来见谷英，还拿着从这些敌人身上搜出的公文。令箭、腰牌。李自成心中喜出望外，用平淡的口气向小校问道：
“从哪搭儿抓到的？”
小校回答：“我们奉谷爷的将令，往东去走了十几里，埋伏在一个ฐ临大路的村庄里。这几个货绕道从那ว里往开封送公事1，正好冷不防落到เ我们手中。”
1้公事——口语中ณ将公文叫做公事
为首的军官虽然不认识闯王，可是看见众将围随闯王以及闯王的神气，说话的声调，料定他必是义军中的大人物。他赶快跪下，说：
“小人是丁督师大人差往开封送紧急公事，不想给你们义军兄弟捉到。请将军手下超生，饶小人一命。小人吃公家饭，受公家管，奉上头差遣前往开封下书，别的事全然不知。”
闯王下令剥下他们的衣服，帽子，给他们东西吃，严加看管，不许逃走一人。然后，他同谷英走到附近一棵大槐树下，屏退左右，小声说道：
“子杰，事有凑巧，该我们打胜仗了。我正盼望你在这里能捉到เ一个往开封送公事的官军，果然老天看顾，使我如愿以偿……”
“闯王……”
李自成接着说：“丁启睿的火急书信是送给河南巡抚高名衡的，说在三天以后，他同保定总督、平贼将军所率二十万人马将同我们在朱仙镇决战，要开封城内的官军义勇做好准备，只等火光一起，炮声一响，立即由á陈永福率领ๆ出城，前后夹击我军，共奏大功。”说到这里，他笑一笑，又嘱咐说：“今日捉到俘虏的小头目和弟兄们，都给重赏。对捉到เ俘虏这件事，严å禁外传。丁启睿的书信我带走。官兵的令箭、衣帽、腰牌要命令专人严å密保管，一件不许丢失，也不许叫多人看见。”
李自成在谷英处吃了午饭，差ๆ一名亲兵往朱仙镇李岩营中ณ，通知李岩速到驻扎在刘庄的大元帅行辕听令，另外差一名亲兵去通知田à见秀在堵塞贾鲁河完工ื之后，速到刘ถ庄见他。然后，他又向谷英嘱咐几句话，便赶快上马走了。
在朱仙镇西边五六里远的地方，贾鲁河已๐经在上午被田见秀率领的将士们拦腰截断ษ。河水向西北不远处的一片洼地倒灌，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湖泊。因为这一带没有山，没有石头，两三千将士就用在附近村子里所能ม找到的筐子。篓子、麻袋、草包……在里面塞满黄土，一个一个地堆在河身的较窄处，截断ษ河流。他们一边截流，一边开沟将河水向西北方的洼地引导，使新筑的拦河坝容易完成。同时，河南岸凡是容易决口或溢流的地方，都用土堵塞牢固，而一条通向朱仙镇方面的主ว要渠道也同时有将士挖掘，大部ຖ分利ำ用原有的小沟和低洼地方。另外有许多地方，将士们正在挖修小渠，准备将干渠中的水引向各个ฐ驻地。
如今截流处土坝西边的河水在逐步逼高，西北面洼地形成的小湖在逐步扩大。对于闯、曹大军来说，这不仅是迫使敌人溃败的一个妙计，而且在这干旱ທ的平原上，忽然出现了小湖和水渠，多么เ地令人高兴！这样新鲜事儿，老将士们在跟随李闯王起义的十多年中ณ还是头一次看见！
许多将士站在水边观看。很多人在河边、小湖边和渠边饮马。许多将士脱得精光，跳进河中和小湖中洗澡，玩水，一片欢快。
田见秀从上午起就同将士们一起挖土，抬土，挑土。他一边杂在小兵们中间劳动，一边指挥全部工程的进行。他手下的将领们和左右人们因为ฦ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又是大将地位，天气炎热，几次劝他不要同弟兄们一起干挖土和挑土的卖力活，只坐在凉快地方指挥就行。但是他一概不理，一直抢着干活。他和士兵们一样，光着上身，汗水不住地从脊背往下淌，整个ฐ身子好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他打着赤脚๐，裤子卷到膝盖上边，连裤子也完全湿了。午饭是在工地上吃的。吃过饭，他同将士们稍稍休息一阵，继续干开了。
当工作完成以后，田见秀同将士们分散到河里和小湖里洗澡。驻扎在附近的曹营将士也有几百人在河中洗澡。有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因见河水中间涨到胸脯以上深，快活地吹唿哨，嚷嚷叫叫，互相泼水，还有的用笨拙姿势浮水，双脚打得水面扑通扑通响，水星四面飞溅。田à见秀就坐在离他们一丈左右的河边浅水处，面带微笑，搓下来身上的灰垢，几次被他们弄起的水珠打到เ脸上。他的亲兵头目带着亲兵们为了保护他，坐在他的左右，相距不过四五丈远，一边洗澡，一边留แ神他的安全，并等候他随时呼唤。亲兵们几次显出怒容，想把那几个小伙子赶到远处。田à见秀注意到他们的神情，用眼色阻止了他们。亲兵头目来到他的身边，问道：
“将爷，我替你搓搓背吧。”
“不用。不要让那些小伙子看出我同大家不一样，使他们玩得不痛快。”
“不过他们打闹得太不像话了。让他们知道是谁在这里洗澡，他们就安静了。”
田见秀笑着责备说：“何必那ว样？我要是不跟随闯王起义，还不也是个ฐ普普通通的小百姓？你们何必要我在这些小伙子跟前摆出身份？”
“可是，咱们老府，如今没有一个ฐ将领ๆ像你这样没有一点儿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