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笑着说：“都准备好啦。我只怕你们在路上耽搁，所以派人催你们。今天赶到了，很好。军师择定明天是大好吉日，咱们全军祝捷，洛阳百姓也要唱戏，热闹一天。林泉他们的喜事也在明天办，不另外择日子。”
“从进了洛阳以后，林泉就住在洛阳兵备道的衙门中ณ，主持赈济的事。新า安和僵师两地放赈的事，也交给他管。另外在附近村子里替他找了一座大户宅子，离这搭不过两里左右。村里驻扎有中军营的两百弟兄。已๐经按照开封一带人的习惯，找裱๗糊匠将新房的墙壁和顶棚都用花纸裱๗糊了。需要用的各种家具陈设，都已๐布置就绪。反正不是长住，没有过分讲究。”
城上城外，一片笑声。有片刻๑工夫，城头上在纷纷议论，城壕外也在纷纷议论。随即，城外边有人亲热地叫声“老乡”，说：
城上回答说：“嗨，老乡，我们要，他能给么เ？福王爷的银钱虽然堆积如山，可是他还嫌向小百姓搜刮ุ的不够哩！王府是狗bi衙门，只进不出。我们如今还穿着国家号衣，怎么办呢？等着瞧吧。”
“我去年冬天同军师有一面之ใ缘，同牛先生虽是初次见面，却是慕名已久。今日我同李公子来到เ闯王帐下，备员偏稗，自当誓忠誓勇，驰驱沙场，为闯王打江山竭尽汗马之ใ劳。还望牛先生和军师今后多赐教导，末将听从指挥，不敢有误。”
“红娘子将军，上个ฐ月军师从开封来到เ军中，只谈到你数月前在豫东起义แ的事，至于如何起义แ，却知道的不甚详细。以将军能这样毅然起义แ，不避艰险，破城劫狱，实为千载奇闻。到เ底你是如何起义的？”
李岩心情振奋，巴不得李自成在河南站稳脚๐步，为夺取江山打定根基，所以满口答应说：“我今晚就编出两首，明日清闯王看看是否可用，并请两位仁兄斧ร正。今后我们还要派出一些人，打扮成小商小贩和跑江湖的，出外探事时候，顺便将歌谣四处传播。”
尚炯因为事忙，告辞走了。李自成上午因听李岩谈论均田的事，很为ฦ重视，又就这个题目谈了一阵。后来听说高夫人同红娘子都到寨外去看男ç女亲兵练武，他便对李岩说：
高夫人看见红娘子的眼圈儿一红，眼眶里噙着热泪，忍着没有流出来，便不再问下去。但是她对于红娘子的受苦身世十分关心，心里猜问：“这姑娘连一个ฐ亲人也没有，莫非是都给官军杀光了么？”沉默片刻，高夫人为着岔开红娘子的心中难过，又含笑问道：
“她们都是我起义以后招收来的，原来也只有一两个幼年在家中跟着父兄练过武艺，其余一概ฐ都是来到เ我身边后才学武艺。所好的是她们在家中ณ都是受苦下力的人，身材长得好，脚๐也大，学点儿武艺较快，如今逢到紧ู急时还都能出生人死地跟我一道，不怯阵，不怕辛苦。”
“那从偃师和新า安来的百姓也是控诉福王的？”
“啊，这一带穷百姓到处都是一样，巴不得咱们的义军早到！”闯王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告诉双喜，那ว从新า安和偃师来的百姓由他同他们谈谈，只将洛阳的三个百姓带来。双喜退出以后，闯王笑着对李岩说：“刚ธ才正要听听足下的均田à高论，中ณ间连着有人打断。你快接着刚才的话谈下去吧。”
“我想，”汤夫人接着说，“你兄弟没有做亏心事，自有神灵保佑。茫茫天涯，到เ处可以藏身。等过了三年五载，是非水落石出，沉冤昭雪，到那时你们平安回家，纵然已๐经倾家荡产，倒可以做安分守己的清白良民，了此一生，强似跟着红娘子失身做贼，陷于大逆，不忠不孝。要知道你们是李府公子，又是举ะ人、秀才，非同细民百姓！”
下午李侔回来时，也劝说过汤夫人如今只有跟红娘子一起造反才有生路，但她不听。由á于她居于长嫂地位，李侔不敢多批评她的糊涂思想。她知道李作从来很听哥哥的话，所以她一直盼望同丈夫见面，劝说他迅速决断，偕同李作外逃。如今听丈夫说出不能外逃的道理，又连着说她糊涂ิ，她才如梦乍ๅ醒，觉得李信兄弟反对外逃是有道理的，同时也感到十分绝望。沉默片刻๑，她叹了口气，说：
红娘子接着说：“打锣的老王带着二公子在商丘西北乡找到了我。俺俩的看法完全一样，都认为只有破开杞县才能够救出公子。可是我只有一千多人马，真正能打仗的不过一千挂零。硬攻城，怕不容易。万一攻城不克，公子死得更快。我同二公子一合计，决定不用硬攻，先暗中联络城中ณ饥民，里应外合。恰好我派往杞县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他说，自从大公子下到监里，城中ณ和四乡百姓人人不平，有很多人摩拳擦掌，恨不得杀掉狗知县和那些陷害公子的乡宦豪绅，打开监狱，把公子救出。穷人一提起公子就说：‘人家李公子救活过咱们。人家如今落难，死活难说，咱们不能够坐视不理！’穷百姓中ณ的事儿我清楚：大家痛恨朝廷，痛恨官绅大户，生计无着，正想造反，搭救你李公子就成了一个好因由。穷百姓们的积愤好像大堆干柴，只要暗中ณ一点，火就会大烧起来。二公子说：‘民心可用，机不可失。’我说，‘二公子，串ธ通城中饥民内应的事儿，你派个ฐ妥当人儿去办吧。’二公子派人一办，果然办成，神速之ใ极，真像是干柴点火。县太爷的耳目虽多，竟一直坐在鼓里！”
红娘子说：“城中ณ串ธ连顺利ำ，果然不出所料。尊府的那ว个ฐ仆人去了两天，我同二公子约莫城里已๐经串通好了，就率领人马暗中出动。直待到了韩岗，才打出我的旗号，向百姓声言要破城救李公子，还说要杀贪官恶吏，打开监狱放犯人，打开粮仓救饥民。我的天！你不会想到เ，穷百姓个个欢喜，老弱妇孺争着送茶水，送草料，年轻人都想跟着攻城。我怕人太多了，乌合之众，没有军纪，好坏不齐，倘若有人进了城随意放火打劫，奸淫妇女，乱杀良民，可不是糟了？我红娘子原是个踩绳卖解的，吃的江湖闯荡饭，做的东西南北人，到处受人欺侮，如今造了反，人家怎么看我，我自己心中有数：说得文雅一点儿是巾帼绿林，说得不好听一点儿是女响马、女贼。攻破杞县，有人不遵军纪，扰害了城中百姓，就是违背我红娘子的起义แ宗旨。再说，”她笑了一下，“大家骂我红娘子还不要紧，叫大家骂你们两位公子，何苦呢？所以我坚决不叫穷百姓都随我攻城，只在城外挑选了不到五百人，夹在我的人马中间。我还向他们一再言明，有人敢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只杀勿赦。在五里铺停留แ了一个时辰，一则重新า向全军严申号令，二则ท分派人马，三则等待二公子派人回李家寨去叫尊府上的奴仆和家丁来到。五里铺左近百姓，纷纷替我们绑好云梯，又把十来架云梯抬到城河边。我知道这些云梯用不上，也不在意。看看，你李大公子一人有难，万人出力。谢天谢地，你出狱了，我的这出戏也唱完了。下一步怎么走，听你的将令。”
听了李老九说出这两个机密消เ息，李信觉得心头一凉，直透脊ิ背。原来他对知县还抱有幻想，总想着他虽是受那ว几家有钱有势的乡绅利ำ用，但不会将他置于死地。当他见到เ知县前一次给“上宪”报的呈文底子时，看见其中ณ最吃紧地方用字都很活，留แ着回旋๙余地，就证实了他的想法。他完全没料到，事到如今，这个狗官完全倒向他的仇家那边。今天，他真是度日如年。平常一日三次前来送饭的仆人，今晚竟然不能进来，更增加他的无穷疑ທ虑。
突然，从高墙外的街巷中ณ传来紧急锣声，跟着传呼知县严å谕：“贼人离西门只有五里，守城十万火急。各家了男，立刻全数上城，不得迟误！各家门前悬挂灯笼，严å防奸细！街上不许闲人走动，不许开门张望！有胆敢纵火抢劫，扰乱ກ治安者，格杀勿论！有留住生人，隐瞒不报者，立即拿问！”这一次敲锣传谕的声音开始引起李信的注意，暂时把自身的大事放在一边。他心中纳闷：“什么人前来攻城，竟来得这么เ突然？”他知道临颇有个一条龙1，手下有几千人，一个月前曾经来攻过一次城，受挫而去，大概不会是他再来攻城。毫州ะ一带有个袁老山，手下有一两ä万人，但这人一向不往西来，也不会来攻杞县。算来算去，他想不出究竟是谁，心中暗自问道：
刘ถ宗敏见闯王微笑，忽然想起来一个故事，哈哈大笑，说：“对。玉峰哥说得对。闯王，等宋矮子来到เ军中，你看着办，只要他还有点真本事，对你有帮助，就拜他为军师吧。这也是对三教九流中有本事人物的一个号召嘛ใ！”
“我想起来在快来河南之前，闯王同咱们谈过到河南后要如何网罗长才的话，真是站得高，看得远！他谈了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1，你们忘了？很有意思，不知他是不是从《东周列ต国志》那几本小说上看来的。刚才听了玉峰的话，我又想起来这个ฐ故事，所以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故事是故事，咱们可不能把宋献策比做马骨。此人必有些真本领ๆ，能够助闯王一臂之力。”
“曹伴伴，畿辅和山东有千余士民伏阙上书，你可知道？”
“都是真的良民么？”
“皇上为何在此？”
周后又胆怯地问：“皇上可是有事等我？”
关于这个问题，崇祯ງ也曾反复想过。他也明白如今要的这个数目太大，李国瑞实在不容易拿出来，但他不愿意马上让步，要叫李国瑞知道他的厉害以后再讨价还价。他冷笑说：
冉兴让躬身回答说：“万历十年张居正死，神祖爷即自掌朝政，距今将近六十年。从前确有谣传，说孝定太后常将内库金银赏赐李家。不过以臣愚见，即令果有其事，必在万历十年之前，事隔六十年，未必会藏至今天。”
他打算在文华殿召见几位辅臣，研究他的计划。可是到เ了文华殿他又迟疑ທ起来。他担心皇亲国戚们会用一切硬的和软的办法和他对抗，结果无救于国家困难，反而使皇亲国戚们对他寒心，两头不得一头。他在文华殿里停留很久，拿不定最后主意。这文华殿原是明代皇帝听儒臣讲书的地方แ，所以前后殿的柱子上挂了几副对联，内容都同皇帝读书的事情有关，在此刻几乎都像是对崇祯ງ的讽刺。平日“勤政”之暇，在文华殿休息的时候，他很喜欢站在柱子前欣赏这些对联，但今天他走过对联前边时再也没有心情去看。他从后殿踱到前殿，好像是由于习惯，终于在一副对联前边站住了。他平日不仅喜欢这副对联写得墨饱笔圆，端庄浑厚，是馆阁体中的上乘，也喜欢它的对仗工稳。如今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那ว副对联写道：
万几清暇，瑶编披览惜三余。
“哼，明朝将军们都有一个传家本领ๆ：拿老百姓的首级邀功！”
献忠骂道：“操他娘，闯塌天投降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奴才不是好当的！”他转望着徐以显笑着说：“老徐，这个ฐ刘国能你不认识，他王八蛋替自家起个浑名叫闯塌天，却总想受朝廷招抚。我当面骂过他：‘老刘，咱老张看你不会闯塌天，迟早会闯进人家的裤裆里！’瞧瞧，老子的话应验了吧！”
片刻沉默过后，开始有一个ฐ人说好，跟着第二个ฐ人表示赞成，又跟着差ๆ不多的人都说这是个好主意，使将士们看戏很方便。还有人称赞说：像这样的新鲜主意非大帅想不出来，也非大帅不敢想。张献忠把胡子一甩，眼睛一瞪，桌子一拍，大声骂道：
看见左右几个ฐ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们有的脸红，有的害怕，有的低下脑壳，献忠觉得痛快，但又不愿使他们过于难堪，突然哈哈大笑，把尴尬的局面冲淡。他又说：
“你看，这就算我的路引，可以进城么เ？”
贺人龙说：“说不上什么冒犯，这是公事公办嘛。”他转向随从们：“快进城，别耽误事！”
1้松山、杏山——松山指松山堡，在锦县南。杏山指杏山驿，在锦县西南。
杨嗣昌早已决定要用“恩威兼施ๅ”的办法来驾驭像左良玉这样的悍将，所以对他的行大礼并不谦让，只是站起来拱手还礼，脸孔上略๓带笑容。等左ุ良玉行过礼坐下以后，杨嗣昌先问了问近来作战情况，兵额和军饷的欠缺情况，对一些急迫问题略作指示ิ，然后用略带亲切的口气叫道：
“倘若无要事急着料é理，请移驾光临ภ寒舍一叙如何？”
王半仙今日的生意不好，并不强留献策。献策将烧火棍还给饭铺，同王半仙拱手告别而去。
天色已明，开始有农民在山坡上锄芝麻、绿豆。虽然这里人烟稀疏，耕地也不多，李自成看见的也只是寥寥数人，却使他十分欣慰。如今商洛山中ณ转危为安，不仅将士们可以从容养病，百姓们也可以暂时安居，等待秋收了。
“如今抽不出人马来接替你们，请你们娘子军再辛苦几天。”
自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跳上马去。他明白，倘若这一次不杀摇旗，众将就不会心服。
“子明，还来得及么？”
却说郑崇俭在昨天黎明督率大军向北进犯的时候，刘ถ芳亮在白羊店以南二十里的地方แ迎战，高夫人在白羊店寨中ณ坐镇。到เ了早ຉ饭后，差不多同时，她得到了智亭山失守和刘芳亮受了重伤的坏消息；紧ู跟着，马世耀的一个亲兵飞马来报，说马世耀率领的一千多庄稼汉同官军在智亭山南边打了一仗，没有救出郝摇旗，反而损失了二三百人，请高夫人赶快派兵增援，以便将敌人赶走。马世耀还叫派来的亲兵悄悄告诉高夫人：石门谷的杆子已经哗变，李友正在被围攻，闯王派去的中军吴汝义左ุ右被杀，他本人也被扣押，性命难保。不幸的消息一时间纷至沓来，高桂英纵然平日遇事镇静，也禁不住脸色一变，出了一身热汗，感到这局面难以应付。特别是在智亭山和石门谷的消เ息太可怕了。这两处情况突然变得如此之坏，差不多使义แ军固守商洛山的部署全盘打乱，首尾不能相救。她明白，从白羊店到智亭山一向不曾设防，也没有一支义军驻扎。如今侥幸有马世耀率领的一起义แ勇营在智亭山附近堵挡官军，如不赶快想办法，一旦ຆ官军在智亭山站稳脚๐步，集中ณ力量将马世耀杀败，官军一定会从背后进攻白羊店。还有，石门谷的杆子已经哗变，说不定会勾通官军。自成仍然在老营坐镇么？万一自成离开老营，智亭山的官军分一支往北去攻陷清风垭，老营岂不万分危险？这一切想法全是刹那ว之间在她脑海ร中打个回旋。她一面想主意一面走近玉花骢，从一个ฐ亲兵手中接过来鞭子和缰绳，打算上马。但是，刘芳亮受了重伤，郑崇俭正在凶猛进犯，她应先去救哪一头呢？
刘芳亮率领一千五百将士在白羊店以南二十里的地方设下埋伏，迎击官军。官军虽然前队中伏，损失很大，但后边的部队源源赶到，向农民军猛烈进攻。刘芳亮正在督战，打算狠狠给官军严重杀伤，再按照ั预定计策缓缓后退。不料几个官军躲在几棵松树后向他连放火铳，登时打死了他的战马，并使他身受重伤。他的左ุ右亲兵拼命杀退敌人，把他抢回。官军见义军没有主将，趁机猛攻，杀败义แ军，一气追赶五里。沿途义军死伤枕藉，有许多被官军俘去。幸有一支义แ军及时赶到，出乎官军不意，从树林中冲杀出来，杀退了前边的官军，夺回来大部分被俘的义แ军，也活捉了不少官军。官军经此挫折，差不多将近一个ฐ时辰不敢再贸然前进。等他们探清楚义军的人数不多，并无别ี的埋伏，才敢继续追赶。这时义军已๐经退到เ离白羊店十多里的险要地方，严阵以待。
“峣岭的官军有动静么？”
闯王从椅子上忽地站起，吩咐说：“快吃午饭！吃过饭我就去石门谷收拾这个烂摊子，免得官军一到就来不及了。”
十六日晚上，月下游人更多。男女成群结队，络绎街道，或携酒鼓吹，施放花炮，或团聚歌舞，打虎装象，琵琶随唱。约莫到二更时候，巨室大家的女眷出游，僮仆提灯，丫环侍婢簇拥相随，一群群花团锦簇，香风扑鼻。这一类轻易不出三门四户的大家女眷，平日出门得放下车帘轿帘，难得每年有个灯节，可以大胆地徘徊星月之下，盘桓灯辉之ใ中ณ，低言悄语，嬉笑嘤๒嘤。这叫做“游走百病”，还得拥拥挤挤地过一道桥，据说可以一年中不得腰疼病。所谓“开封八景”之一的“州桥明月”，最为吸引游人，桥上拥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周王借共同听戏赏月为ฦ名，将几个封疆大吏召进宫中ณ，先在花园中的畅心阁赐宴。宴毕，赐茶，拈着花白胡须问道：
“寡人近日听说，李自成攻破永宁之后，假行仁义แ，无知愚民受其欺哄，裹胁日众。先生们看，闯贼是否有进攻洛阳之ใ意？”
几位封疆大吏当周王问话时都已经恭敬起立。等周王问毕，巡ำ抚李仙风因自己官职最高，赶快躬身回答：
“卑职等身负封疆重任，只因兵切两缺，未能早ຉ日剿灭流贼，致有永宁、宜阳等城失陷，万安郡王被害，知县武大烈等死节，百姓惨遭屠戮。卑职等已上奏朝廷，听候严加治罪。今蒙王爷殿下垂询，更觉惶恐。但河南府城，万无一失，请王爷不必担忧。目前杨阁部正在四川围剿献、曹二贼，已将二贼逼人川西，甚为ฦ得手。一俟献贼歼灭，杨阁部即可挥大军出川，清剿中原流贼。闯贼屡败之ใ余，幸逃诛戮，只剩ທ五十骑奔人河南。目前虽然伪称仁义แ，煽惑百姓，裹胁日众，似甚嚣张，然皆一时乌合之ใ众，不足为虑。杨阁部大军一到，廓清不难。”
周王微微点头，又说：“本藩烙守祖训，一向不过问地方แ军政大事。然洛阳是亲藩封地，只怕万一有失，亲藩受惊，皇上震怒，对先生们也不甚好。”
李仙风又回答说：“河南府城高池深，户口数万，兵勇众多，道、府官员俱在，与永宁大不相同。况福王金钱粮食极多，紧急时不患无守城之ใ资。职抚前已๐奏请皇上，命王绍禹为ฦ洛阳警备总兵，专职镇守，拱卫福藩。前南京兵部ຖ尚书吕维棋亦在洛阳城内，颇孚众望，必能ม倡导绅袊，捍卫桑梓。洛阳城决无可虑，谨请殿下放心。”
周王面露微笑，说：“只要能如先生所言，洛阳万无一失，寡人就不为ฦ开封担心了。”
话题转到今年的元宵灯火上，谈了一阵，便换了酒菜听戏，没有人再担心李自成会有意攻破洛阳。
在洛阳，从十二月中旬ຒ起，人们就天天谈论李自成，真实消เ息和虚假传说混在一起，飞满全城。虽然有洛阳分巡道、河南府知府和洛阳警备总兵会衔布告，严禁谣言，但谣言越禁越多。文武衙门不敢对百姓压得过火，只好掩耳不管。实际上，一部ຖ分关于李自成的消息就是从文武衙门中ณ传出来的。和往年大不同的是，往年飞进洛阳城中的各种谣传十分之九都是对农民起义军的歪曲、中伤、诬蔑和辱骂，而近来的种种新闻和传说十分之九都是说李自成的人马如何纪律严明，秋毫不犯，如何只惩土豪大户，保护善良百姓，如何开仓放赈，救济饥民，以及穷百姓如何焚香欢迎，争着投顺，等等。飞进洛阳城中的传说，每天都有新的，还有许多是动人的小故事，而且故事中有名有姓，生动逼真，叫听的人不能不信。
关于李自成的传说，有不少是混合着穷苦百姓的感情和希望，真实的事情未必尽都被众人知道，而哄传的故事未必不含着虚构的、添枝加叶的地方แ。在洛阳城内，只有上层统治阶级不愿听到称颂李闯王的各种传说，对那ว些消息感到恐惧和殷忧。曾做过南京兵部ຖ尚书的吕维棋在洛阳的缙绅中名望最大，地位最高。他从南京回到洛阳这几年来，平时多在他自己创น立的伊洛书院讲学，但地方แ上如有什么大事，官绅们便去向他求教，或请他出面说话。所以他虽无官职，却在关系重大的问题上比现任地方官更起作用。明代的大乡宦多是如此。一天下午，他忧心如焚，在伊洛书院中同一群及门弟子闲谈。这一群弟子中有不少是重要绅袊，有的已经作了官，近来罢官家居。吕维棋今日从程朱理学谈起，但是他和弟子们都无心像往日一样“坐而论道”，很快就转到当前的世道荒乱，李自成声势日盛等种种情况，同弟子们不胜感慨。有一个ฐ弟子恭敬地说道：
“闯贼趁杨武陵追剿献赋入川，中原兵力空虚，封疆大吏都不以流贼为意，突然来到河南，号召饥民，伪行仁义。看来此人确实志不在小，非一般草寇可比。老师望重乡邦，可否想想办法，拯救桑梓糜烂？倘若河洛不保，坐看李自成羽毛丰ถ满，以后的事就不堪设想了。”
吕维祺叹口气说：“今日不仅河洛局势甚危，说不定中原大局也将不可收拾。以老夫看来，自从秦、晋流贼起事，十数年中，大股首领前后不下数十，惟有李自成确实可怕。流贼奸掳烧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奸掳烧杀，同朝廷争夺人心。听说李自成原来就传播过‘剿兵安民’的话，借以煽๓惑愚民。近来又听说闯贼散布谣言，遍张揭帖，说什么随了闯王就可以不向官府纳粮，他自己也在三年内不向百姓征粮。百姓无知，听了这些蛊惑人心的话，自然会甘愿从贼。似此下去，大乱将不知如何了局。老夫虽然忧心如焚，然身不在位，空言无补实际，眼看着河洛瓦解，洛阳日危，束手无策！”
另一个弟子说：“传闻卢氏举人牛金星投了闯贼，颇见信用；他还引荐一个ฐ江湖术士叫宋献策的，被闯贼拜为ฦ军师。又听说牛金星劝闯喊不杀举ะ人，重用读书人。这些传闻，老师可听说了么？”
吕维棋点点头，说：“宋献策原是江湖术士，无足挂齿。可恨的是举人投贼，前所未闻。牛金星实为衣冠败类，日后拿获，寸斩ล不蔽其辜！”
头一个弟子说：“洛阳为ฦ藩封重地，福王殿下……”
一个老家人匆忙进来，向吕维棋垂手躬身说：“禀老爷，分巡道王大人、镇台王大人、知府冯大人、推官卫老爷、知县张老爷，还有几位地方แ士绅，一同前来拜见，在二门外边等候。”
吕维祺一惊，立即吩咐：“请！”他随即立起，略整幞头，对弟子们说：“他们约同前来，必有紧ู急要事。请各位在此稍候，我还有话向各位一谈。”说毕，便走往二门去迎接客人。
以分巡ำ道王情唱为首的几个文武官吏加上几位士绅，被请进书院的客堂坐下。仆人献茶一毕，王胤昌带头说：
“今日洛阳城中ณ谣言更盛，纷纷传说李自成将来攻城。望城岗的墙壁上早晨撕下了无名揭帖ຆ，说李闯王如何仁义แ，只杀官不扰平民，随了闯王就不交纳钱粮，不再受官府豪绅欺压。据闻南阳各地愚民受此煽惑，信以为真，顿忘我大明三百年雨露之恩，纷纷焚香迎贼，成群结队投贼。宜阳和永宁两县，城外已๐经到เ了流贼，城内饥民蠢蠢思动。昨夜两县都差人来府城告急，都说危在巳๑夕。洛阳城内，也极其不稳。刚才各位地方文武官员与几位士绅都到敝分司衙门，商议如何保洛阳藩封重地。商量一阵，一同来求教先生，只有先生能救洛阳。”
吕维祺说：“学生自从罢官归来，优游林下，惟以讲学为务。没想到เ流贼猖撅，日甚一日，看见河洛不保，中原陆沉。洛阳为兵家必争之ใ地，亦学生祖宗坟墓所在地。不论为ฦ国为ฦ家，学生都愿意追随诸公之后，竭尽绵力，保此一片土地。诸公有何见教？”
知府冯一俊说：“目前欲固守洛阳，必须赶快安定军心民心。民心一去，军心一变，一切都完。闯贼到เ处声言不杀平民，只杀官绅。一巳๑洛阳城破，不惟现在地方文武都要杀光，恐怕老先生同样身家难保。更要紧ู的是福王殿下为神宗皇帝爱子，当今圣上亲叔。倘若洛阳失守，致使福藩陷没，凡为臣子，如何上对君父？况且……”
吕维棋截断知府的话，说：“目前情势十分急迫，请老父台直说吧，其他道理不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