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豹尾旗——长条形，上绣花纹，像豹子尾巴一样。
杨嗣昌没有马上训话，也没让大家就坐。因为今天是十月朔日，他先率领ๆ全体文武向北行四拜贺朔1礼ึ，然后才命文武官员就坐。军乐่声停止了。白虎堂中和院中ณ寂静异常。杨嗣昌拈拈胡须，用炯炯目光向大家扫了一遍，随即慢慢地站起来。所有文武大员都跟着起立，躬身垂手，屏息无声，静候训示。杨嗣昌清一下喉咙，开始说话，他首先引述皇帝的口谕，把大家的剿贼无功训诫一顿，语气和神色十分严峻，然后接着说：
“哪里，哪里！鲁老爷太过谦了。”矮子趋前一步，小声问道：“数日前奉恳之ใ事，可有眉目？”
“鲁老爷何时得暇，山人登府叩谒，以便请教？”
总管说：“也停止操练了。”
“……”任继荣不敢做声，低下头等候挨训。
坐在二门口的亲兵听见他的吼声和床上响声就向堂屋走来，到堂屋门口又听见他的大声问话，赶快轻声回答说：
宗敏从床上忽地坐起：“什么เ？闯王回来了？”
“停射！长枪杀出！擂鼓！”
李过审问了三个ฐ俘虏，知道高夫人已经率领一支人马到了智亭山东南十里左右，前队在莲花峰山下扎寨。官军向高夫人进攻两ä次，都未得手。郝摇旗虽已挂彩，却仍旧率领ๆ残部ຖ忽东忽西，咬住敌人不放，敌人也把他没有办法。李过本来非常气郝摇旗，听了俘虏的口供，气稍微消了一点。他自己率领一支孤军深入此地，主ว要用意是牵制敌人，使他们不敢从背后进攻白羊店，其次是想拒敌人于清风垭的大门之外。他明白高夫人的用兵不但是想牵制官军不能进犯清风垭，威胁老营，也是想使敌人不能ม从背后进攻白羊店。这种用意，同他是不谋而合。现在他很想和高夫人沟通声气，但是崇山峻岭，深谷险峰，附近又无人烟，找不到一个ฐ老百姓作向导，想派人绕过智亭山通消息非常困难。时已黄昏，今晚暂时不作此想了。
1้高叉手——古人的叉手礼ึ就是抱拳拱手。抱拳拱手高与额齐叫“高叉手”。
闯王不等他说完就回答说：“我明白，你不用说啦。我正在想办法，不许这些王八蛋苦害你们。”
“闯王带多少人马去了？”
宗敏十分放心不下，正要再问，忽然坐下的雪狮子不安静地走动一步。他扣紧缰绳，狠狠地抽它一鞭。雪狮子猛然跳起，后腿“人立”，打了两ä转，才把前腿落地，愤怒地喷着鼻子。又挨了一鞭，它才安静。
两个头目脸色大变，不敢求饶，只好随着张鼐的几名亲兵到大门外当着众人受刑é。挨过打以后，他们重被带到เ张鼐面前，垂手而立，不敢抬头，更不敢嬉皮笑脸。张鼎问道：
他们齐声回答：“回小将爷的话，不敢！”
“倘若官军从商州来攻，我就凭险死守。马兰峪的寨墙很好，布置得也挺周密。只要我刘二虎在，决不使敌人攻占马兰峪。”
“现有王吉元率领ๆ二百弟兄防备宋家寨。请闯王再派三百人去帮助他。死守山口。只要宋家寨这条路敌人过不来，我的后路就不会断。”
洪承畴已经改任蓟、辽总督，专负责对满军事。崇祯和满朝文武都认为他是一位资历深、威望高、可以担负辽东重任的统帅人才，对他寄予很大期望。洪承畴明知道困难重重，但是他深感皇帝ຓ知遇之恩，决心到关外整顿ู军务，替皇上稍解东顾ุ之忧。
“孙传庭！”
“你什么时候回张帅那ว里？”
自成说：“你连夜动身，奔往房县也好。一则ท军情紧急，二则ท我这里瘟疫流行，我不留你住下。你临动身时，替我带几句话回禀张帅。李强，把客人带回老营款待，好生休息。”
“夫人，你刚才卜的卦怎样？”
“启禀夫人！……”
“是，是。学生之意……”
“请将军息怒。”阮之钿两腿发软，浑身打颤说。
“再说，咱们如今已๐经有一一千多人，纵然王长顺的毛驴队出去买粮食能够买到เ，也济不了多大事儿。路程太远，买到了也只能是小补助。看起来，如今非想别的法子不可。”
“你找我有什么事？”
“畿南三府虽然也有匪、旱ທ之灾，但还不十分残破，民心也未失去。如能ม移军广、顺，号召士民，则ท不但粮草无匮乏之虞，兵马亦将会四处云集。从前金人南下，太行山义民蜂起，结寨自保，与金对抗。无奈南宋朝廷立意主ว和，使岳飞北伐之谋不行，太行山与冀南父老痛哭绝望，诚为千古恨事，言之痛心。公平生以岳少保自勉，何不承岳少保遗志，联络畿南三府父老，共御强虏？在畿南三府士民，既是救国，也是保家，必能ม闻风响应，执干戈为公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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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笔放下。
高夫人拿话激他：“唉，明远，你十九岁就跟着自成起义，南征北战，立下了数不清的汗马功劳，由小校升为大将。别ี说咱们义军中人人敬佩你的英勇，就是官军看见你的白旗和一杆红缨枪，也纷纷退避。我万万没有想到เ，经过潼关一战，你竟会变得如此胆怯！”
“嫂子！你把我刘某人太看扁了！”
王又天很认真的说：“决不敢故意奉承。欲知八字如何好法，请将军屏退左右。”
“敬轩将军，你以前可请人算过八字？”
“你要是害怕郝摇旗，我自己带着老营的人马前去！”
双喜向门外一声呼喊，一群亲兵走进上房。他吩咐一个亲兵立刻骑马去把这个ฐ消息禀报闯王和总哨刘爷，另外一个亲兵去传中军的各位将爷火速来老营议事，同时传令老营的卫队和中ณ军全体骑兵紧急集合，准备出发。
“你说得很好，很好。”自成又望着大家说：“苦尽自有甜来到เ。有朝一日咱们打出商洛山，大家就不再像蛟龙困在浅滩了。”
李自成自己้住的是一座宽大的宅子。这原是一家大地主的宅子，全家于几年前逃进商州ะ城内，只留下一个ฐ老伙计看门，自成到了以后，把看门人赶往别ี处，这一座宅子就驻扎了他的老营。他同双喜和张鼐住在堂屋两ä头，中间空起来作为他同将领们谈话和议事的地方แ。东西厢和对厅都住着老营的亲兵亲将，另外一个偏院住着高一功和部分将士。黑漆楼门外是一片空场，可以容纳两ä三百人在这里练习武艺，但练习射箭却得到村外，那ว儿有一片更大的空地，如今就作为校场使用。堂屋背后有十几间群房原是住长工们和喂牲口的地方，如今改成了老营的马号，也住了一些马夫和亲兵。除堂屋右边有角门外，另外有一个后门可以出进。
郝摇旗逃出以后，还有四五十人。路上遇到乡兵混杀一场，只剩ທ下十几个人。他本来想从龙驹寨奔往河南内乡境内，但因乡勇和官兵把守甚严，无机可乘，只好折转向西，按照ั闯王在突围前的指示ิ去商洛丛山中ณ寻找闯王，不料在杜家寨碰在一起。沿路他陆续收容了别的队里溃散出来的弟兄，所以来到杜家寨时已经有一百多人，步骑都有，武器不全。郝摇旗一向跟李自成的作风不同，在平时就不喜欢严格纪律，何况是打了大败仗。他在从龙驹寨向这边来的路上，只要有机会抢到粮食他就抢，所以不但带来了一百多人，还带来了不少粮食。
“哎呀！摇旗！我日夜都在挂心着你的下落！”
大家看见驼背骑着大青骡向河这边跑来，后边有几个ฐ骑兵追赶，几乎ๆ赶上。大青骡跃进河滩，后边的追兵仍然不放，前边又有几个步兵拦截。眼看他就要被擒，只见他的砾木棍子一扬，打倒了一个步兵，大青骡冲过河来。但几个骑兵仍在追赶，有一个ฐ骑兵追得最快，马头几乎接近大青骡的尾巴，他举起雪亮的马刀，只要再追一步，就会从驼背的背上劈下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伤得很重的战士突然抬起身子，从地上掷出一把短剑。前边的追兵突然身子一晃，倒下马去。几乎是同时，张鼐的一支箭射中了前边的马。马跳起来，打个ฐ回旋，挡住了另外的追骑。跟着，又一个骑兵中箭落马，其余的惊骇逃回。
“我，我同大伙失散啦。一群官兵追着我，想得到เ咱这匹大青骡，我可不投降！”驼背喘着气说。
“将爷，”他说，“俺有一次走在山路上，两只狼围着想吃我。俺用这根花栋木棍子打死了一只，余下一只也给我打跑啦，可是这棍子还没有打过人，今日说不定要尝尝新哩。”
“俺一棍子把它打倒，又几棍子才送它回老家。”
“既然本朝国运将终，百姓涂炭如此，弟倒愿早ຉ出圣人1，救斯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凑近宋献策的耳朵问道：“那么，新圣人是否已经出世？”
宋献策微微一笑，说：“天机深奥，弟亦不敢乱说，到时自然知道。”
李信正要再问，忽然有人在楼下叫道：“伯言！伯言！”他吓了一跳，把要说的话咽下肚里，故意哈哈大笑。陈子山随即跑上楼来，说道：
1圣人——古人把皇帝ຓ也称做圣人。此处系指开国君主，救世主ว。
“伯言，香已经剩得不多了，大家的诗词都交卷了，你今日存心交白卷么เ？快下楼吧，咱们诗社的规矩可不能由你坏了！”
“子山，我今天诗兴不佳，向你告个假，改日补作吧。我同献策兄阔别多日，有许多话急于要谈。”
“旧ງ雨1相逢，自然会有许多话要谈。但此刻只能作诗，按时交卷，别ี的社友不作诗尚可，你不做诗，未免使今日诗酒高会减色。作了诗，晚上回去，你可以同献策兄做通宵畅ม谈，岂不快哉？走吧，香快完啦！”
1旧ງ雨——老朋友。
李信和宋献策都确实有很多话要谈，特别是关于牛金星的事献策急于得李信帮助，才仅仅提个头儿。他们都觉得陈子山来得不是时候，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相视一笑，随陈子山一同下楼。
一炷香果然只剩ທ下四指长，日影已交中午了。李信把社友们的新า作看了看，最后拿起李侔的五言排律，感到尚不空泛，随手改动了几个字。他平日本来就忧心时势，苦恼万分，刚才宋献策的话又给他的震动太大，使他一时不能ม够静下心来。他走到院中，背着手走来走去。别人都以为ฦ他在为诗词构思，实际上他是想着天下大势和他的自身前途。明朝可能亡国，这问题他早ຉ有所感。方才同宋献策在九仙堂楼上短短交谈，使他更加相信明朝的“气运将终”。此刻๑他不禁心中自问：“既然天下大乱ກ，明室将亡，我是世家公子，将何以自处？既不能随人造反，也无路报国，力挽狂澜，难道就这样糊糊涂ิ涂地坐待国亡家破么？”然而他又不甘心这样下去。想了一阵，越想心中ณ越乱ກ，经陈子山又催促一次，他才把心思转到作词上，选了《沁园春》的词牌子，开始打腹稿。不过片刻就想好了上半阕。正在继续想下半阕，他看见汤府的一个老家人由他自己的仆人带领ๆ着走进院来。恰巧他的下半阕也冒出几句，于是赶快一摆手，不让他们把他的文思打断。李侔看出来汤府可能ม有重要事情，把来的老家人叫到二门外，悄悄询问。李信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เ话，但是他从李侔进来时的脸上神色看出来事情大概ฐ很重要。他已๐经把腹稿打成，没有急着问李侔，缓步走回上房，看大家已๐经把作品题在墙上，便提笔展纸，先写出《沁园春》一个题目，又写了一个小序：
崇祯ງ已๐卯，重阳后十日，偕弟德齐与知友数人出大梁城，登古吹台，诗酒雅集，借抒幽情。时白日淡淡，金风瑟瑟；篱菊欲谢，池水初冰。极目平原，秋景萧索；饥民络绎而哭声惨，村落残破而炊烟稀。感念时事，怆然欲泣！诸君各有佳作题壁，因勉成《沁园春》一阕，聊写余怀。
李信停笔看了一遍。社友全在围观，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晃脑地小声诵读，有一个ฐ人在背后评论说：“寥寥数语，实情实景，读之深有同感。”李信没有注意，继续写出全词，只在两ä三个ฐ地方แ停顿一下，略加斟ต酌。写完以后，他又改动了三个字，但不满意，仍在推敲。陈子山抓起稿子说：“这就很好，何用多事推敲！”他一手拿稿子，一手拈胡须，摇着脑袋，慢声吟哦：
登古吹台，
极目风沙，
万里欲空。
叹平林尽处，
烟村寥落，
田畴如赭，
零乱哀鸿。
我本杞人1
请君莫笑，
常怕天从西北倾。
凭谁去，
积芦灰炼石2๐，
克奏神功？
英雄未必难逢，
且莫道人间途已穷。
幸年华方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