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斯无比喜悦地听到钥匙在锁里格勒地一响。他注意听着，他注意听着，直到那ว脚步声完全消失，然后，他急忙拉开自己้的床，借着透进地牢里来的那点微弱的光线，才现昨天晚上他挖的是块石头而不是石头周围的石灰，由á于牢内潮湿，石灰一碰就碎。他很高兴地看到它竟会自己剥落，当然，那只是一些碎片，但半小时以后，他已刮ุ下了满满一把。一位数学家大概ฐ可以算出来，这样挖下去，两年之内，假如不计那ว些石头，就可以掘成一条二十尺长，二尺宽的地道。犯人埋怨自己不该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祷ຕ告和绝望中，而没有及早ຉ开始这项工作，在被关在这里的六年里，还有什么事完成不了呢？
狱卒给唐太斯送汤来的时候，总是盛在一只铁的平底锅里的。这只平底锅还盛着另一个犯人的汤，因为唐太斯ั曾注意到，它有时是很满的，有时则是半空的，这是看狱卒是先送给他还是先送给他的同伴而定。这只平底锅的柄是铁的，唐太斯ั情愿以他十年的生命来和它交换。
“怎么เ回事？”
“那ว么后来呢？”
“啊，陛下，恐怕您对这个可怜的青年太不领情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满怀极大的热情，来给陛下送一份有用的情报，是萨尔维欧先生介绍给我的，看在萨尔欧维先生的面子上，我也求陛下就接见他一次吧。”
“是的陛下。”
“是给诺瓦蒂埃先生的，地址是巴黎高海ร隆路。”
“高海隆路1้3号诺瓦蒂埃先生收。”他轻声地念着，脸色变的十分苍白。
“那么เ，我们等等再说吧。”他嗫嚅着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我们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喂，”卡德鲁斯说，“你怎么不过来呀？难道你就这么连向你的老朋友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弗尔南多带着一种恍恍惚惚的眼神望着他们，什么也没说。
“货都安全，莫雷尔先生，那方面我想你是可以满意的。但可怜的莱克勒船长——”
“货物未受任何损失，平安到达。不过，可怜的莱克勒船长他……”“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船主带着稍微放松一点的口气问。“那ว位可敬的船长怎么了？”
法利亚吃了一惊。“真的吗？”他赶紧抬起头来说道，“请告诉我你现了什么？”
“你从你住的地牢挖过来的这条通道，是不是和外面这条走廊是同一个方向？”
“是呀。”
“而走廊离你的地道不过十五步左右？”
“最多也不过如此。”
“那好吧，我来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做吧。我们必须在地道的中间处开一条丁字形的路。这一次你测量得准确一些。我们可以挖到你讲过的那条走廊边上，杀死看守走廊的哨兵，就此逃走。要保证成功，我们只需要勇气，这个ฐ你不缺，还要力气，这个ฐ我也有，至于说耐心，你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就瞧我的吧。”
“等一下，我亲爱的朋友，”神甫答道，“你显然还不了解我有的是什么เ样的勇气，打算把力气用在何处，说到忍耐，我那样夜以继日的工作，倒也够耐心的了，不过，小伙子，请听我说，那时，我觉得一个无辜的人，不该受罪的人归于自由是不会使万能的主不高兴的。”
“难道你观念改变了吗？”唐太斯问，“难道在遇见我以后你认为ฦ自己是有罪的了吗？”
“不，但我不希望变成个罪人。到目前为止，我始终以为是在同环境作战，但现在你却提出一个同人作战的计划ฐ。我能ม够挖通一堵墙，或拆毁一座楼梯，但我不愿意去刺穿一个人的胸ถ膛，或毁掉一个生命。”
唐太斯ั微微露出一点惊异之色。“当前面就是你有自由的时候，”他说，“你就为了那样的一个理由而踌躇不前吗？”
“请告诉我，”法利亚答道，“有谁阻止过你拆一根床腿下来，打倒你的狱卒，穿上他的衣服，然后设法逃走？”
“只是因为ฦ我从没想到过这样一个计划罢啦！”唐太斯回答说。
“那是因为，”老人说，“上帝不允许人犯这样的罪，所以阻止了这个ฐ想法钻入你的脑子里。凡是一切简单易行的事，我们天生的本能自会阻止我们偏离正道。譬如说老虎吧，它本性嗜血，所以只要用鼻子一嗅，就可以知道它的牺牲品已经进了它的范围了，于是，它扑向牺牲品的身上，把它撕得粉碎。那就是它的本能，它在按本能行事。但人却正相反，人是怕见血的。谋杀不但为社会的法律所不容而且也是自然的法则所不容的。”
唐太斯默默无言的听着这一番话，觉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这种想法一向活跃在他的脑แ子里，或者，说得准确些，曾活跃在他的心里，因为有些想法是脑แ海中想出来的，而有些想法则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
“自从我入狱以来，”法利亚说，“我把所有的那些有名的越狱案都在我脑子里想过了。那些最终成功的人，都经过了长期的计划和小心安排的，举些例子来说，如波福公爵之逃出万森堡，杜布古神甫之逃出伊微克堡，拉都特之逃出巴๒士底监狱。但存心想逃脱而最后成功的例子却是很少的。机会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到เ来，那是我们始料é不到的。所以，让我们耐心地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吧，相信时遇吧，你将来会知道，我抓时机是不会比你差的。”
“唉！”唐太斯说，“你大概很善于等待。这次长期的工作使你每时每刻都有事儿做了，而当你无事可做的时候，你还有希望，可以使你重新า振作起来。”
“我老实跟你说吧，”老人答道，“我不是单靠这个的。”
“那么你还做些什么เ呢？”
“我写作，或者从事研究。”
“那么他们给了你笔，墨水和纸吗？”
“噢，不！”神甫回答说，他们没给我，是我自己制做的。
唐太斯惊呼道：“你自己做的纸，笔和墨水？”
“是的。”
唐太斯钦๔佩地望着他。但他的脑子里仍然有些疑惑，神甫的慧眼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等你到我的地牢里去的时候，”他说，“我可以给你看一篇已完成了的文章，那是我反省自己的一生的心血的结晶，那ว是在罗马竞技场的废墟里，在威尼斯圣马克古宫的圆柱脚下，在狱卒会让我在伊夫堡的牢墙之内有时间把它们写出来。我说的那ว篇文章的题目叫做《论建立意大利统一王国》，印出来可以成为ฦ一册四开本的大书。”
“您把这些文章写在了什么เ东西上面？”
写在了我的两件衬衣上。我明了一种药剂，可以使得在布片上写字就象在羊皮纸上写一样光滑流利。”
“那么说，你还是一位化学家？”
“勉强算是吧，我认识拉瓦锡，也是卡巴๒尼斯ั的好朋友。”
“但是写这样的巨เ著，你一定需要一些书作参考，你有书吗？”
“在我罗马的书房里，有将近有五千本书。但把它们读过了许多遍以后我觉，一个人只要有一百五十本精选过的书，就如同掌握了人类一切知识，至少是够用的了或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用一生中三年的时间来致力于研究这一百五十本书，直到我把它们完全记在心里为止。所以入狱以后，我只要略微回忆一下，就可以清楚记起它们的内容，就象把书本摊开在我面前一样。我可以把休昔的底斯，萨诺芬，普罗塔克，塔都司李浮斯，塔西佗，史德拉达，约南特斯，但丁，蒙田，莎士比亚，斯宾诺莎，马基维里和布苏亚的书全部背给你听。我在这里仅仅只举出了几个ฐ最有名的作家。”
“那么，你一定懂好几种语言了？”
“是的，我可以讲五种近代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ำ语，英语和西班牙语。我还依据古希腊文学会了现代希腊语，我虽不能说得非常流利，但我现在还在不断地研究它呢。”
“你在研究？”
“是的，我把我所掌握的字组成了一套词汇，把它们不断地重新า组合，所以我已๐经能用它们来表达我的思想了。我大约认得有将近一千个字，那一千个字是绝对必须ี的，尽管我也知道字典里有将近有十万个字。我无法希望说得非常流利，但我能ม够让人听懂的意思，也就够了。”
唐太斯愈来愈觉得奇怪了，他觉得眼前这个ฐ人具有凡的能力。可是，他还是希望能现他的某种缺陷，于是他说：“假如你没有笔，你怎么能把你所说的那本巨著写出来呢？”
“我自己้制造了几支绝妙的笔，这个办法如果一旦ຆ流传出去，大家一定很乐于照着去做的。你知道，我们每逢斋戒日都可以吃到鱼的。我就选用了这种鱼头部的几条软骨，你简直想象不到每到星期三，星期五和星期六我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欢迎它的到来，来更多的为我做笔的材料，因为我坦白地承认，我的这本历史著作是我最大的安慰，当我追述过去的时候，我就忘掉了现在。当我自由自在地在历史里驰骋的时候，我就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个犯人。”
“墨水呢？”唐太斯ั问，“你又是怎么弄到那ว个的呢？”
“告诉你，”法利亚答道。“我的地牢里从前原有一个壁炉，在我住进来以前，早ຉ就已经不用了。可是，它一定用过许多年，因为ฦ它上面履盖着厚厚的一层煤烟，我把这种煤烟溶解在每星期天给我拿来的酒里，我可以向你担保，你再别想找到一种更好的墨水了。至于极其重要的记录，想引起特别注意的，我就刺๐破一只手指，用我的血来写。”
“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些东西拿给我看看？”唐太斯问。
“随便你什么时候都行，”神甫答道。
“噢，那么立刻给我看吧！”青年恳求道。
“那就跟我来吧。”神甫说着就重新钻进了地道里，一会儿就不见了。唐太斯跟着他钻了进去。
第十七章神甫的房间
正文第十七章神甫的房间那条通道虽容不下这两个ฐ人直着身子走路，但勉强还算宽敞，他们不久ื就到了通道的那ว一头，一出去便是神甫的牢房了。这儿，洞穴就渐渐地狭小起来，只有双手双膝都贴在地上才能爬过去。神甫房间的地面是用石块铺成的，法里亚在最隐的一个角落掘起一块石头以后才能开始艰巨的工作，这项工ื作，唐太斯已๐目证其完成了。唐太斯ั一进到他朋友的房间里，就用一种急切和搜索ิ的目光环顾四周，想寻找意料中的奇迹，但目光所及之ใ处，只是些平平常常的东西。
“很好，”神甫说，“现在是刚过十二点一刻，我们还有几个钟头可以利用。”唐太斯本能地转身去看究竟哪儿有钟表，以致神甫能这样准确地报出时间。
“你看到从我的窗口进来的这缕阳光了吧。”神甫说，“我就是根据它观察划在墙上的这些线条来推测时间的。这些线条是根据地球的自转和它绕着太阳公转的道理划成的，只要向它一看，我就可以断定是什么时间，比表还准确，因为表是会坏的，而且有时走快了，有时走慢了，但太阳和地球都决不会出乱ກ子。”
唐太斯一点儿也听不懂他的这番解释，他以前只看到太阳在山背后升起，又落入地中海，所以在他的想象中ณ，始终以为动的是太阳，而不是地球。要说他所在的这个ฐ地球竟会自转和绕太阳公转，在他看来，那ว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什么转动。可是，尽管无法理解他的同伴所说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充满了科学的神秘，就象早ຉ年他在航行中，从古齐拉到戈ຖ尔康达［印度的两ä个地方。前者产黄金，后者产金刚ธ石。］所见到的那些宝物一样闪闪光，很值得好好地琢磨和体味。
“来，”他对神甫说，“把你对我讲的那ว些奇妙的明给我看看，我简直等不及啦。”
神甫微笑了一下，走到废弃的壁炉前面，用凿子撬起一块长石头，这块长石头无疑是炉床，下面有一个相当深的洞，这是一个安全的贮藏室，里面藏着向唐太斯提到过的所有东西。
“你想先看什么？”神甫问。
“把你那篇《论意大利王国》的巨เ著给我看看吧。”
法里亚从他那藏东西的地方抽出了三四卷一叠一叠，象木乃ี伊棺材里所找到的草纸那样的布片。这几卷布片都是四寸宽，十八寸长，都仔细地编着号，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字写得很清楚，唐太斯ั读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意思也不难懂，是用意大利ำ文写成的，由于唐太斯是普罗旺斯省人，所以他完全懂ฦ得这种文字。
“你看！”他说，“这篇文章已经写完了，我大概在一星期前才在第六十八页的末尾写上了‘完’这个ฐ字。我撕碎了两件衬衣和我所有的手帕。假如我一旦出狱，能ม找到一个ฐ出版商敢把我所写的文章印出来，我就成名了。”
“那是肯定的，”唐太斯答道。“现在让我看一下你写文章的笔吧”。
“瞧！”法里亚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支长约六寸左ุ右的细杆子给那青年看，那细杆的样子极象一画笔的笔杆，末端用线绑着一片神甫对唐太斯说过的那ว种软骨，它的头很尖，也象普通的笔那样笔尖上分成了两ä半。唐太斯仔细地看了一番，然后又四下里瞧了瞧，想寻找那ว件把它削得这样整齐的工具。
“对了，”法里亚说，“你是在奇怪我从哪儿弄来的削笔刀是不是？这是我的杰作，也是我自制的，这把刀是用旧的铁蜡烛台做的，”那削笔刀锋利得象一把剃刀，它有两ä种用处，可以当匕用，也可以当小刀用。
唐太斯仔细地观看着神甫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其全神贯注的神态，犹如他在欣赏船长从南半球海ร域带回来陈列在马赛商店里的南海野人所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