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死鸟
上午1o时许，记者在现场看到，数十只唧唧喳喳的灰喜鹊，不停地围绕着交叉口东南侧一棵大树上下盘旋๙。在浓密的树叶掩映下，一只灰色鹭鸟蹲在枝头上一动不动，任凭灰喜鹊们俯冲叼啄。据现场围观群众讲，“围攻”事件生在上午9时4o分左右。一位在此执勤的交通协管员说，这棵树上经常有许多灰喜鹊在此栖息，已经成了它们的固定巢穴，至于这只鹭鸟，他也不知是何时飞来的。看着鹭鸟一动不动地被喜鹊欺负，不少围观路人心疼了：“这咋办呢？”这时，赶来的民警决定搭站本报采访车救援灰鹭。1o时3o分，采访车准确地停靠在大树下，金水17号民警李建业攀着扶手上到车顶ะ，本报摄影记者也随后跟上。但由á于鹭鸟所处位置较高，民警借助扫帚ຐ依然无法将鹭鸟救下。5๓分钟后，采访车又一次靠近树干，民警也顺势攀到树上，但就在他将手伸向鹭鸟时，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别的缘故，这只鹭鸟突然飞了起来，而几十只灰喜鹊，也尾随着它一路西行。据了解，灰喜鹊又名山喜鹊，常十余只或数十只一群，穿梭于树林间，这次围攻灰鹭，极有可能是因为鹭鸟占了鹊巢所致（2๐oo5年6๔月16日大河报）。
——第三章引言
欧阳云惠在上官清持续不回家的日子里，很狂热地迷上了去教堂做祈祷。
野鹊镇的东北角上坐落着一幢古老的尖塔状建筑物，整个建筑物用暗红色的颜料é涂抹着，其间夹杂着一道道怪诞的色块，那些色块呈不规则的几何图形状，没人能够说清楚那ว些色块的颜色，那些怪诞的形状也一直是个谜团。
这座被命名为“不死鸟”的教堂已๐经存在了多少年、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建造而成的，连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都无法说清。
“不死鸟”似乎是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而且还要存在下去一千年一万年的样子。
镇上像这样不明来历的建筑物曾经有很多，我小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建筑物比比皆是。后来，在我八岁的那年，生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地震，幸运的是居然没有一人一畜受到伤害。
地震过后，镇上的人们从秫秸搭成的地震棚子里钻出来，开始了鸟儿筑巢ิ般的忙碌。当时并没有人现什么异样，直到人们重新住进了新า居，吃饱了政府放的救济粮，剔着牙缝里残存的肉丝出来乘凉的时候，才蓦然间现镇子已๐经面目全非——那些他们认为将一直存在下去的古老建筑物一下子不异而飞，只有镇子东北角上的“不死鸟”依然完好无损地耸立着。
地震对“不死鸟”来说似乎就像人举ะ起手来挠了挠痒痒，甚至连它最高处雕刻的那只如同麻将牌中“幺鸡”形状的不明物体也毫未损。
“不死鸟”就是从那时候成了野鹊镇两万多人民心目中最神秘的去处。据说如果一个人有了什么心事，到เ那里祈่祷一番就会烟消云散。那只雄居于“不死鸟”最高处的幺鸡状物体，因而成了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后来有眼光独到的人开始用树根雕刻出雷同的形状，用红丝绦拴了当作吉祥物挂在脖子上或者家里，据说可以避邪，非常灵验。后来就有人做了模型开始大批量生产，销路非常好。
镇子南头那些砖红色二层小洋楼的主人，就有好多是做这种生意家致富的。
欧阳云惠也戴过一阵子幺鸡状吉祥物，后来上官清说那是迷信活动，于是她就把那枣树根雕刻而成的小东西给扔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现欧阳云惠的脖ๆ子上又悬挂起了一只幺鸡，家里的各个ฐ房间里也到处可见那ว种形状怪异的小东西，不过不再是枣树根做成的，而是用淡粉红色桃心木雕刻而成。
我坚信上官清是正确的，所以对欧阳云惠的做法嗤之ใ以鼻。可是欧阳云惠非常虔诚，有一天我现在我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里居然也装进了一只那样的幺鸡！我愤怒地将那小东西扔进了学校的厕所里。但是第二天我现，同样的东西又出现在我的书包里！
在我一连扔掉了六只桃心木刻成的幺鸡之ใ后，欧阳云惠居然别出心裁é地请修理电器的王老七用小焊条将那ว小东西焊接在我书包的拉链上！
欧阳云惠怪异的行为ฦ让我大惑不解。我常常躺在黑暗的房间里望着书包上那只诡异的小东西愣。我对养母欧阳云惠的反感突然像荒野里的草一样，日以继夜地猛烈增长。
然而欧阳云惠似乎一点都没察觉我对她的冷漠，每天下班后回家匆匆吃点东西就去了“不死鸟”，直到很晚才回来。
有一次她似乎看出了我对她行为的不满，走过来很突然地抚摸着我的脑袋说：“玉玲你难道不懂妈*心吗？妈妈这些日子为你学习的事情真是费尽心血了，你虽然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但是妈妈这辈子就你一个亲人了，所以妈妈盼着你长大后能有出息，走出咱们野鹊镇到外面的精彩世界里去实现大的展。”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呈现出一种回光返照ั般奇异的神采，那ว种莫名其妙的神采飞扬让我望而生畏ั。在她抑制不住的兴奋语气里，我觉得似乎她是在搬掉一快碍手碍脚的绊脚石。
我只能不知所以地点头。但是我敏感地察觉到欧阳云惠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我的学习成绩。
后来我现欧阳云惠的行为越来越奇怪。她在从不死鸟回来之ใ后，总要鬼鬼祟祟地拿出一张柔软的白纸、一根大头针和一支红色小蜡烛，然后趴在写字台上开始认真地往纸上写着什么。她写完后就仔细地将纸对折，用大头针固定，再点燃蜡烛，用溶蜡把大头针和纸全部封住，直到เ它们结合成一体。之ใ后她就蹑手蹑脚๐地走到院子里，将那东西埋在我窗外的土地里去。
欧阳云惠并不知道她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直躲在黑暗的厨房里偷偷窥视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小铁ກ铲挖着土，一边不住地抬头往我的房间里张望，神色慌张而又快乐，就像一个偷到了邻居家鸡蛋的小孩子一样。她显然并没有现，床上躺着的那个ฐ上官玉玲只不过是一条枕头和一床被子，真正的上官玉玲正躲在黑暗的厨房里，心惊肉跳地注视着她的所作所为。
欧阳云惠上班走后我就从学校里潜回家中。
我谨慎地从土里取出那个ฐ神秘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
我的心跳得非常快，就像刚ธ刚跟强劲的对手打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排球比赛。
当溶蜡被我用指甲刮去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那里面装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秘密，我的四肢一直在颤抖，捧着那张已经潮湿的纸片我就像捧着一只刺猬，扔了不甘心，捧着却无比棘手。
当我怀着舍身炸碉堡的决绝心情剥开那ว张纸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张纸片上豁然粘贴着我的一张生活小照，一枚锋利ำ的大头针ฤ横穿过我的双眼，然后扭曲着扎进我的心脏部ຖ位！
我像扔炸弹一样将那东西扔出去，心情绝望到เ极点。我已经明确地知道这与我的学习成绩毫无联系。
欧阳云惠浑然不觉地连续在我窗前埋了七次这样的纸片后开始转移地点，这次她是将纸片埋在她和上官清的睡房窗前的土地里。
我用同样的方法知道了新的秘密：那些埋在上官清和她睡房窗前的纸片里，同样包着一张照片，是他们俩结婚时拍的。照片上的欧阳云惠甜蜜得像一只奶油蛋卷，梳着两条小辫子的脑袋，角度很别扭地倾斜在上官清的肩头上，而上官清则像《婴宁》中那个傻傻的新า郎倌一样，满脸上都是懵懂无知的傻笑，眉宇间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惆怅和苦闷。
跟埋在我窗下的内容不同的是，这张照片上没有大头针，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鲜艳夺目的红丝绦。那ว条红丝绦被欧阳云惠细心地缝在照片上，紧紧地连接着她和上官清的心脏，并且打了一个很漂亮的同心结。
我的愤怒达到เ了一个ฐ少女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
我像处理埋在我窗下的那ว些纸片一样如法炮制，用一张空白纸偷梁换柱，然后将那ว些换下来的纸片揉碎撕烂，抛撒到เ水流湍急的野鹊河里。
看着那些碎纸屑顺着急流的水势飘向未知的远方，我的心情像护送唐僧到佛祖处取得真经后，被观音菩萨取下金箍咒的孙悟空一般，轻松得几乎飘起来了。
我对着野鹊河畔茂密的灌木丛林嘶声嚎叫着，一大群栖息在林子里的鸟雀被我半人半鬼的吼叫惊动了，它们展开翅膀一齐飞向深蓝色的天空，在我的头顶ะ上方盘旋很久，之ใ后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清并没有像欧阳云惠期待的那样回到家中。这其间倒是东方欲晓的母亲司徒嘉禾很意外地造访过我家。
那ว天是个星期天，我从鹊灵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回到家中我翻出作业本，懒โ洋洋地开始写那些让人头痛的作业。
窗外大榆ด树上传来鸟雀们喧闹的声音，我仰头望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些鸟雀要跟着我一辈子了，它们是为应怜而来，它们是有灵性的。
这时候我听见了欧阳云惠惊讶的喊叫：“你……你怎么来了？”
我急忙跑到客厅里，透过玻璃我看见了东方欲晓的母亲司徒嘉禾。
那是一个像林黛玉一样虚弱的女人，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腿部ຖ和胳膊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怎么，不欢迎吗？”
司徒嘉禾温和地微笑着，那笑容就像初ม升太阳的光芒，虽然不甚刺眼但却特别锐利。她就那么顶ะ着一脸早ຉ晨的阳光站在门厅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云惠。
“怎么……会！”
欧阳云惠在野鹊镇可以名垂青史的伶牙俐齿突然间变得有些迟钝了，她放下手中正清洗着的一枝绢花，忙乱地把司徒嘉ล禾往客厅里让着。
“是哩，我们似乎ๆ有一个世纪没来往了吧？唉，我们这些女人呐，还住在一个镇子上呢，这么多年居然就……”
司徒嘉禾叹息着走进客厅，很疼爱地抚摸我瘦长的手指。我没想到เ她的那双手会像极地的冰块一样，坚硬而凛冽，一股寒冷的气息随着她的抚摸渗入我的骨髓。
司徒嘉禾骨子里的冰冷和表面上的火热形成鲜ຒ明的对比，两者都让我心惊胆寒。
在欧阳云惠的客气声中，司徒嘉禾放开紧捏着我的双手，娇喘微微地在客厅的联邦椅上落坐。
欧阳云惠冲好一杯溶咖啡递过去，却被司徒嘉禾礼貌地挡了回来。
司徒嘉ล禾用环佩相击出来的声音温柔地说：“不过也就是十几年的工夫吧，阿惠你就这么健忘吗？我一直都没再喝过那迷魂汤的！”
我看见欧阳云惠的笑容僵硬了一般凝固在脸上，然后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莫名其妙地说：“小禾，看来你还在怪着我，其实那时候我只不过对咖啡这种新潮的饮料好奇而已๐，我可以用性命做担保，那杯咖啡绝对是纯净的，至于你喝了以后为ฦ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我想清秋或者春雪比我可能更了解……”
欧阳云惠突然呆了呆，好像喉咙里被一根鱼刺๐卡住了一样嘠่然而止，脸上呈现出的是吐不出又咽不下的痛苦表情。
“难为ฦ你还记得我们少女时代的伙伴啊，清秋和春雪都已经远离了我们，远离了野鹊镇，镇子上能ม够记住她们俩的，怕是没有几个人喽。前几天我路过春雪家的院子，只剩下一个破败的园子，墙壁都快塌掉了，成了一个地道的废园子了。倒是那些杏树和野菊花，像是疯了一样长得茂盛极了，还多少残留แ着春雪的某种气息。清秋的结局就更让人悲伤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啊！想想当年的情形，真的恍如在梦中一般，我想，再过几年，怕是连我们都一星儿气息也不可能留下来了，镇子上我们那一茬人都死的死，老的老，新的一代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的少女时代，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风光和辉煌，又生过多少莫名其妙的故事！”
司徒嘉禾深深地叹了口气，伤感地抬起衣袖去擦眼睛。
“是啊，她们俩都已经远离开我们了，你即使责怪我，我也是百口莫辩……唉，我想不到事隔这么เ多年以后，你还是那么固执，跟当年一模一样。”
欧阳云惠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无辜。
“你误会我了阿惠，我怎么会责怪你呢？这都是命，我是觉得自己命运不济罢了，即使没有那杯迷魂汤，我想也不能改变命中注定的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许多事情都不是正常的人力所能左右的，这些年来我也想明白了，我认了。其实我还算幸运的，总算还给我留แ了一条命，若是像春雪和清秋那样又该如何呢？是吧阿惠？哦，你跟当年也没什么两样，还是对新า潮的东西感兴趣。”
司徒嘉禾看着欧阳云惠手腕上配戴的一只翠玉貔貅，微笑着说。
“哪里啊，我们已经老喽，再新潮也赶不上年轻一代啦。”
欧阳云惠呆了呆，表情瞬息万变。她定定地看着一直微笑着的司徒嘉ล禾，忽然妩媚地将眼睛半闭上又睁开，走去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取出一搓金黄色的东西放进杯子里。
“我没记错的话你最喜欢喝金银花茶，而且是自己手工制作的。”
“阿惠你总是那么细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