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你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原来他说的gcd就是革命，讲的是一个想，当你二十五岁时有过一个激昂的想，一生不会太离谱，因为那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寄托；可是二十五岁以后，你应该务实了，却还在相信遥远的想，大概人生就没什么希望了。
从这句话里，我们也可以看到革命跟诗有关，跟美学有关，而它最后导致的是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因为唯有孤独感会让人相信乌ไ托邦utopia。乌ไ托邦这个词是音译的外来语，但在汉字里也有意思，代表子虚乌有寄托出来的邦ะ国，它是一个实际上不存在，可是你心里相信它存在的国度，且你相信在这个国度里，人没有阶级，人可以放弃一切自己私有的欲望去完成更大的爱。唯独年轻人会相信乌ไ托邦，而寻找乌托邦的激情是惊人的。
当我与多年未见的陈映真老师碰面时，他对我的印象还停留แ在与他辩论诗的意义，争得面红耳赤，告诉他：写诗是一种绝对的个ฐ人的唯美，我没有办法接受你所说的，文学应该有更大的关怀。他不知道七年之ใ中我在法国经历的一切，我也很少对人说起，只有在自己้的〈安那其的头〉中透露了一点点。
托尔斯泰与克鲁泡特金
安那其anarchism是我在法国参加的一个政治组织，又译为ฦ无政府主义แ。这个流派起源甚早，在十九世纪的俄国就开始了，创始人是巴枯宁mikhaທilaleksandrovi9๗和克鲁泡特金peterkropotkin，这两个人基本上是俄国贵族；许多革命运动的起人都是贵族，其过程也相似：先是对生活感到不满，继而在沉沦糜烂的贵族生活中感到เ存在的孤独，最后选择出走，例如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是一位伯爵，拥有很大很大的农庄，但是在他的作品《复活》中，他重新回顾ุ成长过程中ณ身为贵族的沉沦，以及拥有土地和农奴带给他的不安与焦虑，他决定出走。我认为托尔斯泰最伟大的作品不是《复活》也不是《战争与和平》，而是在他垂垂老矣时，写的一封给俄国沙皇的信。信中，他没有称沙皇为ฦ皇帝，而是称他为亲爱的兄弟，他写到：我决定放弃我的爵位，我决定放弃我的土地，我决定让土地上所有的农奴恢复自由人的身分。那ว天晚上把信寄出去之后，他收了几件衣服，拎着简单的包袱，出走了。最后他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车站，旁้人只知道一个老人倒在月台上，不知道他就是大文豪托尔斯泰。
我觉得这是托尔斯泰最了不起的作品，他让我们看到革命是对自己的革命，他所要颠覆的不是外在的体制或阶级，而是颠覆内在的道德不安感。
回过头来看，什么是安那其主义？怎么可能有无政府的状态呢？在台湾，我们可以轻易地找到克鲁泡特金的着作，翻译者是巴๒金。这位中ณ国老作家笔名的由来，就是取自巴๒枯宁和克鲁泡特金两人名字中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他在留学法国时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安那其的这两位创始人，所以他取了这个名字。巴金一生翻译了许多克鲁泡特金的作品，包括《面包与自由》、《一个反叛者的话》等。
克鲁泡特金因为宣传革命被俄国政府驱逐，逃亡到瑞士，不能回归祖国，可是他一直用各种语言阐述无政府主ว义思想。我读克鲁泡特金的作品时，我必须承认，所受到เ的震撼大过于任何读过的文学作品。他竟然把文学当作现世之中一种可以自我砥砺的忏悔录形式在书写，一直到现在，我偶尔翻出他的作品仍然感动不已。
他在《面包与自由》中写到，他相信总有一天，面包不会再垄断在少数人手中。
现在我们会觉得：这个不难吧！但对当时俄罗斯的穷人、农奴而言，面包的分享是一种奢望。然而，更大的奢望是克鲁泡特金的第二个主张自由á的分享，他希望美、诗歌、音乐也能让所有的俄罗斯人共享。如果你看过高尔基写他的母亲做着粗重的工作，还要忍受丈夫穿着皮靴拳打脚踢，就会知道俄罗斯ั的社会阶级分明，穷人与妇人地位之低下，宛如动物，连民生需求都无法获得满足，哪有可能分享诗歌、音乐之美？简直是想。
没错，就是想。革命者自己้营造出来的乌托邦国度，多半是现世里无法完成的想，总是会受到世俗之人所嘲笑，因此他是孤独的。
克鲁泡特金晚年流亡瑞士时，完成自传体着作《一个ฐ反叛者的话》，他称自己是反叛者，他反叛阶级、反叛国家、反叛宗教、反叛家庭、反叛伦理，他反叛一切人世间的既定规则ท，企图回复单一个体本身做一切的反叛。每次看完《一个ฐ反叛者的话》－－克鲁泡特金最后一本着作，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非常清楚的革命者的孤独感。
赢了政权却输了诗与美
我想，很多人都无法接受，我将革命者定义成为某一种程度现实世界ศ中的失败者吧。
《史记》里有两个个性迥异的人物：刘邦和项羽，你读这两ä个人的故事会现，刘邦ะ的部分真是没什么好读的，甚至有点无聊。但刘邦真的是这么乏善可陈吗？不然，是作者司马迁对他没什么兴趣，因为他成功了。作为一个历史的书写者，司马迁对于现世里的成功者其实是不怀好感的，这里面不完全是客观的对错问题，而是主观的诗人的抉择，他选择了项ำ羽作为美学的偶像。所以我们今天看《霸王别ี姬》，不管是电影或戏剧，都会为ฦ霸王在乌江自刎、与虞姬告别而感动，它根本就是一诗。
我们不能确定历史上的楚霸王是不是真的如此浪漫？可是，司马迁成功地营造了一个革命者美丽的结局和孤独感，使得数千年来的人们都会怀念这个角色。
这是不是就是文学的职责？文学是不是去书写一个孤独者内心的荒凉，而使成功者或夺得政权的那ว个人感到害怕？因为他有所得也有所失，赢了政权却输了诗与美。
我们从这个角度解读《史记》，会现司马迁破格把项羽放在记载帝ຓ王故事的〈本纪〉中并且在最后太史公曰中暗示舜目盖重瞳子，项羽亦重瞳子，将项羽与古代伟大的君主舜相比。最精采的还是司马迁写项羽的生命告别形式，诚所谓力拔山兮气盖世，把项羽的性情都写出来了，完全是一个美学的描述。
我想，刘ถ邦在九泉之下读到《史记》，恐怕也会遗憾，他赢得了江山，却输掉了历史。后人怎么读《史记》也不会喜欢刘邦ะ，却会对项ำ羽充满革命孤独感的角色印象深刻๑。
从严å格的史学角度，我会对项羽的直实性格产生怀疑，但项羽的英雄化正代表了司马迁内心对孤独者的致敬。所以，你可以看到《史记》中所有动人的场景，都跟孤独有关。
例如屈原，当他一切理想幻灭，决定要投汨罗江自尽前，被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他回复到一个诗人的角色，回到诗人的孤独，然后渔父过来与他对话。我不禁怀疑谁看到憔悴的屈原，又是谁看到他和渔父说话？是渔父说出来的吗？然而，我们读《史记》时不会去追究这个问题，因为美越了真假。我们愿意相信屈原就是被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一个ฐ孤独革命者的形象。
《史记》里还有一个非常美的画ฑ面，是关于荆轲。荆轲为了燕太子丹对他的知己之情，决定要去行刺๐秦王，而他也知道当刺๐客是一去不回的，所以在临行之时－－司马迁真的非常善于书写孤独者的告别时刻－－所有人都是穿白衣素服来送行，送到易水之上，高渐离击筑。这里依据大陆作家张承志的考证，筑是一种失传的乐器，据说是一片薄薄的像板子一样的东西。高渐离把铅灌注在筑里，拿筑去行刺秦始皇。
在告别时刻，高渐离击筑出高亢的声音，然后大家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是生前的告别，人还活着却是死亡的形式。
不论是项羽、屈原或是荆轲的告别画面，都是让我们看到一个革命者孤独的出走，而他们全成为了美学的偶像。相对地，刘ถ邦、楚怀王、秦始皇全都输了。我们可以说，司马迁是以《史记》对抗权力，取得权力的人，就失去美学的位置。这部书至今仍然有其地位和影响力，未必是在历史上，更可能是因为ฦ一个人的性情和内在的坚持。
革命者等于失败者？
因此再思考什么是革命孤独？的问题时，我会把革命者视为一个怀抱想，而想在现世里无法完成的人。想越是无法完成，越具备诗的美学性，如果在现世里想就能实现，那么革命就会变成体制ๆ、变成其他的改革，而不再是革命。
今天在我这样的年龄，回想大学里诗社ุ的朋友，毕业之后，此去艰难，每个人走到不同的路上去；有的人从政做官，也有人继续在南部村落里教书，相信他当年相信的想。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要写《史记》，那ว么我的美学偶像会是谁？一个社会里，当人性的面向是丰ถ富的时候，不会以现世的输赢作为ฦ偶像选取的依据。就像《史记》里，动人的都是现世里的失败者，项ำ羽失败了，屈原失败了，荆轲失败了，可是他们的失败惊天动地。
《史记》里还有另一种革命的孤独，迥异于政治革命者，我要说的是卓文君。我们可以想像，一个新า寡的女子遇到心仪的人，在社会道德体制的规范下，她是否有条件或被允许再谈一次恋爱？这在今天都还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是在司马迁的《史记》里，司马相如看到新า寡的卓文君，没有想到เ要遵守什么เ体制礼教，只觉得她真是美，就写了〈凤求凰〉去歌颂她。霎时，卓文君被打动了，现她还可以再去追求生命里最值得追求的爱，但也因此，她必须ี对抗她的父亲卓王孙。
卓王孙是四川有名的富豪，就算要改嫁女儿，也不可能让她嫁一个穷酸小子，所以他先是搬出礼教教训卓文君，并且警告她如果一意孤行，家产一毛都不会给她。
我们提到革命的孤独都会联想到政治，但真正困难的革命往往是道德的革命、礼ึ教的革命。我将卓文君视为一个革命者，就是因为她听到เ父亲的威胁后，当场与父亲决裂，和司马相如私奔。最厉害的是私奔也不跑远，就在爸爸家门口当鑪卖酒，直是把爸爸气死了。《史记》里还写到：相如身自着犊鼻禈，犊鼻禈是有点像丁字裤的衣着，因为ฦ是卖酒的劳动阶级了，穿着当然不可能太漂亮。
卓文君所进行的革命，恐怕是比项羽、荆轲更难的。我们看到เ男性的革命者总会以决绝的姿态出走，情绪非常悲壮，得到许多人的认同；而女性的革命少了壮烈的气氛，却是加倍困难，因为捆绑在女性身上的枷锁远多于男ç性，当她要颠覆所有的礼教、道德加诸在她身上的束缚时，是一场伟大却不容易被理解的革命。
所以，我觉得司马迁真了不起，他为ฦ这个文化找到许多出口。今日我们还在议论一个女人的贞洁，表示我们都不如两ä千年前的司马迁。他没有用道德议论卓文君，他用真正自我的出走去歌颂这个敢做敢当的女子，至于敢做敢当是对或错，是她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很多人说司马相如最后还不是变了心，而嘲讽卓文君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是我认为ฦ卓文君对她自己的选择清清楚楚，这就是一个ฐ革命者，而革命者不管承担的是政治的压力、道德的压力，都无怨无悔。
那ว么，为什么เ革命者都是失败者？为ฦ什么不把革命者这个角色给成功的人？因为成功的人走向现世和权力，在现世和权力中，他无法再保有想。
我观察当年在我家里喝酒唱歌的朋友，当他变成政府高层之ใ后，很多的考量都不再是出自于想，这个时候我们大概知道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了。其实我对他有同情，我知道在权力当中，人不见得完全没有想，但他的想必须收敛，讲得好听一点，就是务实，讲得难听就是没有想了，也不再是诗人了，更不会再高声歌颂聂鲁达的诗。
完成美学的诗需要孤独感，可是现世的繁华难以保持孤独感。所以我说革命者是现世的失败者，因为ฦ他们没有成功而保全了革命的孤独。
自己้无法控制的状态
不知道你有没有现？古今中外许多令人怀念的革命者都是诗人。我想这是因为诗人一直在追求激情，当他现写诗不如革命激情时，他就去革命了。所以你可以感觉得到好多这一类的人，屈原是一个ฐ例子，他的诗写得极好，〈九歌〉、〈离骚〉是用文字在写诗，当诗人的孤独展到极致时则ท是用血泪写诗，所以屈原和托尔斯ั泰一样，写得最好的一诗，是他在最后出走前的告别。
近代有一位备受争议的人物：汪精卫，他在十七、八岁时，想着中ณ国的改革，所以他去刺๐杀慈禧太后、刺杀五大臣，后来事泄被捕，在狱中写了一诗，末两句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年轻的头就是要去革命，何必留在脖ๆ子上？何等豪气。因为ฦ很多人欣赏他的诗，他被免除死刑é，反而造成悲剧性的一生，他被释放出来后走向现实政治，与他所有的想、所有的诗生矛盾，他的革命孤独也因此破灭。
革命孤独其实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状态，比起当时同样怀抱着想的另一群人，林觉民、徐锡麟、秋瑾、陈天华、邹容‥‥被后人称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汪精卫恐怕真的会想引刀成一快吧！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是我学生时代的偶像，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去国父纪念馆看廊上的黑白老照片，当我看着那些照片时，我看到了青春。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岁，生命就没有后来了。虽然有时候生命有后来反而是更大的难堪。
我想，青春的美是在于你决定除了青春之ใ外，没有任何东西了，也不管以后是不是继续活着，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挥霍。
我在翻开早年的日记时，吓了一跳，我竟然曾经在生日当天写下：我决定不要活过二十一岁，活过二十一岁是很可耻的。我在十几岁时写下这句话，可以说我后来都是可耻地活着。
年轻就是会有这样的想，相信青春逝去之ใ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会让你动心的事情了，所以会有一种挥霍的心情，对于现实完全不在意。所以秋瑾走向死亡，林觉民走向死亡，徐锡麟走向死亡，都是相信青春背后没有东西了，就此了断。我当时会把他们当作偶像，就是因为他们带给我一种青春揉杂着悲剧ຕ的感动，就像一最美的诗。
如果你看过秋瑾的照片，你一定也会觉得：怎么เ那么美？而且你注意一下，她的美是越性别的，很少有人的美可以越性别。
照片中的她英气逼人，穿着日式和服，手里拿着一把匕；我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拍下这张照片，但这张照片一直放在我书桌玻璃垫下。那是一种把生命活出极致的美！其实秋瑾来自一个保守的大家庭，他的父亲做官，替女儿选了一个ฐ当官的夫婿，他们结了婚，夫妻感情也很好。有人猜测秋瑾是婚姻不幸福才会去革命，其实不然，革命者往往是受到最多的宠爱，当他感觉到要与人分享这份宠爱时，他的想就出现了。前面提的克鲁泡持金、托尔斯泰都是如此。
不要忘记托尔斯泰是伯爵，不要忘记托尔斯泰拥有广大的土地、众多的农奴，可是他内心有一个无法完成的想：他想要与人分享他的财富和地位，最后他只能对自己进行颠覆和革命。
活出自我的秋瑾
很少人提到秋瑾的家庭，她其实还有孩子，一家和乐美满。有个朋友写秋瑾的剧本时，把她的先生写成一个ฐ很坏的人，我向他抗议，请他重新า去查资料。在一个女子要缠足、丈夫可以纳妾的社会里，一个丈夫为ฦ了成全妻子的好学，愿意拿出一笔钱送妻子去日本留学，我相信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丈夫。
然而，秋瑾到了日本之后，视野打开了，不再是一个旧ງ社会里封闭的女人，她认识了徐锡麟、陈天华等优秀的留แ学生，经常聚会喝酒、聊新的知识，并且一起加入了同盟会。在当时，同盟会是一个非法组织，加入者都抱着被杀头的准备，唯有充满想的人才会参加，也唯有年轻才不会在意杀不杀头。
秋瑾到日本之ใ后，意识到เ东方的女性受到极度的压抑，被当作弱者，因此她的革命不只是政治的革命，更大的一部分是她对女权革命的觉醒与伸张。秋瑾在日本学武士刀、练剑，所以会拍下那么一张照片，象徵女性的解放。
而一个可以容纳解放女性的男性团体，也必定是开放的。不知道大家能ม不能理解？在一堆不成材的男性团体里，女性要解放非常困难，她会被男性的观念所捆绑，由此推测，徐锡麟、陈天华等人都是优秀的男ç性，而秋瑾的丈夫也绝不是坏人。
不过，秋瑾觉察到เ自己与丈夫在思想上已๐经分道扬镳，她无法再回到那个保守的社会里，所以她为ฦ自己的生命做了勇敢的抉择－－提出离婚。
这里有个很有趣的对比，在台湾的政治生态中，向来强调夫唱妇随，鲜少有夫妻不同政党，或是太太去革命、丈夫去选举的事例。我们在政治圈中ณ几乎找不到เ第二个秋瑾。
当然，秋瑾的孤独不论在当时，甚至在今日，都鲜ຒ少有人能理解。
幸运的是，秋瑾还有一群可爱的朋友。这些与她把酒言欢的留学生，知道秋瑾很喜欢一把剑，决定凑钱买下来送她，当他们在小酒馆里把剑送给秋瑾时，她当场舞了一回。我不知道那张持剑穿和服的相片是否为彼时所摄，但在秋瑾的诗中记录了此事，她说：千金不惜买宝刀，原来那把剑所费不赀，耗尽千金，以至于一群人喝酒喝到เ最后付不起酒钱，于是秋瑾不惜把身上的皮大衣当了，要和朋友们喝得痛快，诗的下一句便是：貂裘换酒也堪豪。
在秋瑾这〈对酒〉诗中，第一句是男性对女性的馈赠，第二句是女性对男性的回报，由á此可以看出这群年轻革命者的情感。而最后两ä句：一腔热血劝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意思是即使有一天热血全部ຖ流尽，也会变成惊涛骇浪，对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这就是革命者，这就是诗人呀！后来，这群留学生回到中国，潜伏在民间，伺机而动，随时准备革命。心思缜密的秋瑾，不但有激情，也有理性，可谓当时回国革命者中最成功的一个。她隐藏了同盟会的身分，摇身一变为ฦ军校的校长，这所军校是受命于清朝官吏直接统辖，而这名官吏就是她的乾爸爸，你看她多厉害！这是一个女性革命者的智慧，她可以柔软的身段同时扮演多重的角色，不若男性革命者的刚烈。
然而，很少人想到เ，离婚以后的秋瑾要面对生命里巨เ大的孤独感。我相信，她和徐锡麟之间的感情是革命，也是爱情。所以当徐锡麟冲动起义，因为没有详密的规划而失败被逮捕，并惨遭清朝官员恩铭将胸膛剖开，活活地掏出心肝祭奠时，听闻徐锡麟死讯的秋瑾立刻起义，因此被捕。
我读秋瑾传记时，深深觉得秋瑾的死和徐锡麟有很大的关系，而徐锡麟就是当年提议买宝剑送她的人。这使我联想到เ，革命里有一部分的孤独感，也许是和爱情有关。
在革命里纠缠的情感非常迷人，非小儿女的私情可以比拟，他们是各自以一腔热血劝珍重的方แ式，走向诗的最颠峰。
在徐锡麟死后，秋瑾的起义可以说是一种自杀的形式。
秋瑾被捕之后，受尽所有的酷刑，被逼要写下所有参与革命者的名单，她只写下一个ฐ字：秋，表示只有秋瑾一人。她顿ู了一下，接着写：秋风秋雨愁煞人，又是一句诗。翌日清晨，秋瑾在绍兴的街市口被处以斩ล刑。
我第一次到绍兴，几乎是为了秋瑾而去，在那个ฐ街市口，我站了非常久ื，现在那里还有一个秋瑾的纪念碑。
我想，她是一个ฐ文学上、戏剧上尚且无法全面说出其影响力的女性，她一定会变成传奇，变成历史的传奇，变成如荆轲、屈原的不朽人物，因为她的生命活出了惊人的自我。
生命最后的荒凉
前面提过，鲁迅的〈药〉就是以秋瑾为主角。鲁迅也留日，且是绍兴人，他从小就在秋瑾被砍头的街市口走来走去，其内心受到的震撼不可言喻。所以，我认为ฦ鲁迅是一个ฐ非常了解革命者孤独的家。
鲁迅自己却不走向革命。当时每个党都希望鲁迅能加入，因为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可是，从头到尾，鲁迅没有加入任何一个ฐ党。
他保持高度的清醒。只是写文章感念年轻的革命者，他的学生柔石、胡也频都是在白色恐怖时遭到逮捕的年轻诗人，鲁迅为文时，甚至不能ม写出他们的名字，只能ม以散文〈淡淡的血痕中ณ〉追悼。
一九一七年俄罗斯列ต宁革命前，帮助列宁的也多半是诗人，其中包括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他们在革命前奔走呼号，写了几诗让大家在酒酣耳热之际可以高声朗诵，激动人心，但是在革命成功后，这两ä个人相继自杀了。
有一段时间，我的书桌玻璃垫下压着叶赛宁自杀后的照片，太阳穴上一个窟窿。我不知道为ฦ什么这么做？大概是警告自己，这就是革命者的下场，或者，是纪念诗人与革命者的孤独之ใ间非常迷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