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我们还没弄清楚他的姓名，只知道他被称作‘领ๆ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经历?有什么样的外貌?这一切都不清楚。无论怎么打听，都弄不到相关信息。被完全拒之ใ门外。他一直躲在山梨县山里的教团本部中，几乎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就是在教团内部，能见到เ他的人也极少。总是待在黑暗的房间里，说是在那ว里冥想。”
老夫人看了一眼阿翼，然后缓缓地点头说：“不能让牺牲者再增加了。你不这么认为ฦ吗?”
她们换乘地铁回到了自由á之丘的公寓。时钟็指向将近十一点。两ä人都醉意醺醺，很困。青豆在沙上铺好卧具，借了一套睡衣给亚由美。
“行呀。”青豆说。曾经杀过三个男人的女子，竟然和现役警察睡在一张床上!她在心里感叹。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刚才我说过，绘里和阿蓟一到晚上就两个人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她们在干些什么。那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但似乎从某个时刻开始，绘里讲故事成了她们两人交流的重要主ว题。绘里讲的内容由阿蓟笔记或录音，再用我书房里的文字处理机转换成文章。从这时起，绘里好像慢慢恢复了情感，像皮膜一样笼罩全身的麻木与冷漠消失了，脸上也重新唤回了一些表情，开始接近从前那个ฐ绘里。”
“并非全面地，只是部ຖ分地恢复。但的确如你所说。恐怕是通过讲述故事，绘里的恢复才得以开始。”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ม为了镇定情绪，拿起放在旁边的花洒。彷彿拿起精巧ู的武器那样。脸有点苍白。眼睛锐利地凝视着温室的一角。青豆把目光转向那视线前方，但看不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只有蓟ต的盆栽而已。
青豆也站起来，拿起皮包。‘谢谢你的茶。’
小忪从上衣口袋拿出茶色信封，交给天吾。信封里放有两ä张制式彩色照片。是女孩子的照片。一张是大头照，另一张是全身的生活照。妤像是同时拍的。她站在某个阶梯前面。宽阔的石头阶梯。古典美的容貌，长长的直头。白衬衫。小个子，瘦瘦的。嘴唇努力装出笑容，眼睛却在抗拒这个。非常认真的眼睛。追求着什么เ的眼睛。天吾轮流地看了那ว两张照片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那照片之间，想起了那ว个年代时的自己。而且胸前有一点疼痛。那是长久以来没有尝到的一种特别的疼痛。她的身影中似乎ๆ有唤起那种疼痛的东西。
小松是从哪里拿到这两张照片的?天吾觉得不可思议。投稿不可能ม附上照片。不过天吾并没有问这个。回答————无法预测会有什么เ样的回答————不过也不想知道。
“行呀。也不知道我帮不帮得上。你先说说看。”
“你知道‘先驱’这个ฐ宗教团体吗?本部ຖ在山梨县的山里。”
“‘先驱’吗?”亚由美说，然后花了约十秒钟搜索记忆，“嗯，我想我知道。好像是制造了山梨县枪战事件的过激派团体‘黎明’从前所属的宗教公社那样的东西吧。双方激战，县警察本部的警察被打死三人。怪可怜的。不过‘先驱’跟这次事件无关。事件之ใ后，对教团进行了搜查，结果是清白的。接下来呢?”
“我想知道‘先驱’在那次枪战后，有没有惹出什么事端来?不管是刑事案件还是民事案件。但我只是个ฐ普通市民，不知该怎么เ着手调查。又不可能把报纸缩印版统统翻阅一遍。不过我想，警察也许有办法查一查这种事。”
“这很简单，电脑上一查马上就搞定啦……我倒想这么告诉你，可是非常遗憾，日本警察的计算机化水平还没到那个程度啊。实用化只怕还得花好几年呢。现在想了解这些情况，大概只能请求山梨县警方帮忙，把相关资料的复印件寄过来才行。先要我这边写申请索取资料的文件，并要经过上司认可。当然理由á也得写清楚。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政府部ຖ门啊，大家都是靠着把事情搞得比实际需要复杂来领工资哦。”
“哦，”青豆说，随即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是不可能ม啦。”
“不过你怎么想到เ要了解这种事呢?是不是有朋友被卷进和‘先驱’有关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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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差不多。牵涉qiangjiaທn问题。现阶段我还不能说得太详细，是qiaທngjian少女。有情报说他们借宗教的伪装，有组织地在内部干这种事。”
隔着电å话也能感觉到亚由美轻皱眉头的情形。“哼，qiangjian少女，这可不能容忍啊。”
“当然不能ม容忍。”青豆说。
“你说的少女，大概是几岁?”
“十岁，甚至不到十岁。至少是还未迎来初潮的小女孩。”
亚由美在电话那端片刻๑无言，然后声音平板地说：“我知道了。既然是这样，我来想想办法。你能给我两ä三天时间吗?”
“行呀。你给我打电话好了。”
随后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闲话，亚由美便说：“好啦，我又得干活去啦。”
挂断电å话后，青豆坐在床边读书用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纤细修长的手指和剪ຘ得短短的指甲。指甲虽精心修整过，却没有涂ิ指甲油。望着指甲â，越来越强烈地觉得自己不过是个ฐ危若朝露的存在。即便只举出指甲的形状这一条，都不是自己้决定的东西，而是由á别ี人随意定下，而我只是老实接受，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究竟是谁决定把我的指甲做成这种模样的？
老夫人上次对青豆说：“你的父母从前是、现在仍旧是‘证人会’的狂热信徒。”这样说来，他们现在恐怕一如既往，还在致力传教活动。青豆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哥哥。哥哥为人老实。在她决意离家出走时，他听从了父母的话，过着坚守信仰的生活。如今他怎么样了?但青豆并不太想知道家人们的消เ息。那是她人生中已๐经结束的部分，纽带早已切断了。
把十岁以前生过的事情干净地忘掉!长期以来她一直这样努力。我的人生其实是从十岁开始的，此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凄惨的噩。这种记忆要统统扔掉!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只要一有机会，她的心就会被拽回那个凄惨的中世界ศ。她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似乎都扎根于那ว片黑暗的土壤，从那ว里汲取着养分。不管努力试着逃到多么遥远的地方，最终还得回归那里。青豆思量。
我必须把那位“领袖”送到那个世界。青豆下了决心。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三天后的夜里，亚由美打来了电话。
“搞清了几件事。”她说。
“关于‘先驱’的?”
“对。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和我同期考进警视厅的家伙，他叔叔就在山梨县警察本部，而且是个ฐ相当上层的人物。就找那家伙帮忙，编了一通瞎话，说是我家亲戚的小孩差点就要加入那个教团啦，情况不妙，家里人束手无策之类的。所以正在收集有关‘先驱’的信息。对不起啦，麻烦你帮帮忙。你不知道，我其实挺会编这种瞎话呢。”
“谢谢，好感谢你。”青豆说。
“于是那家伙给在山梨的叔叔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他叔叔慨然允诺，将负责调查‘先驱’的人介绍给我。就这样，我跟此人直接通了话。”
“好极了。”
“嗯。当时我跟他谈了很长时间，听到了许多有关‘先驱’的消息。报纸上登过的东西你肯定也知道，我就不说了，下面只说说一般人不知道的部分，好不好?”
“好。”
“先是‘先驱’迄今为止引起过多起法律纷争，陷入了多起民事诉讼，几乎都是涉แ及土地买卖的纠纷。这个教团好像拥有足够的资金，挨个抢购周边的土地。因为是乡下嘛，土地说便宜当然也便宜，可未免也有点太那ว个ฐ啦。而且做法有些过分的情况居多。他们设立冒名公司作伪装，不让人家知道教团参与其中，大量收购土地，因此常常跟土地所有人和自治团体生纠纷。那手法简直和专门哄抬地价的炒家一样。在现阶段还是民事诉讼，没有展到เ警察得干预的地步，但也不远了，只是还没被曝光。其中ณ弄不好还牵扯黑社会和政界人士。如果有政界人士插手，警察当然会手下留情些。但是，假如事情闹大，弄得检察官出面，就不一样了。”
“牵涉经济活动的话，‘先驱’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不知道普通信徒的情况怎么样，不过即使只追查不动产的买卖记录，那些负责资金运用的干部只怕也难说是清白的。再怎么善意地解释，也很难认为花这些钱是以追求纯粹的精神境界为目的。而且这帮家伙不光是在山梨县境内，还在东京和大阪的市中心买下了土地和房产，每一处都是黄金地段哦。涩谷、南青山、松涛……这个教团好像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扎根呢。我是说，假如他们不打算改行经营房地产的话。”
“生活在自然中ณ，以清静严å格的修行为终极目的的宗教团体，为什么เ一定要打进市中心呢?”
“而且，这样大笔大笔的巨额资金，到底又来自何处?”亚由美提出了疑ທ问，“只靠种萝卜和胡萝卜卖，绝对不可能筹集到这么多资金。”
“他们从信徒那儿勒索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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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有这种情况，但就算这样也不够。他们准有另外的大笔资金的渠道。我还找到了一些让人生疑ທ的信息，你大概会感兴趣。教团里面有不少小孩，基本在当地的小学读书，但大多数孩子都在一段时间后就不再去上学了。学校方面是义务教育，所以强烈要求他们到校上课，教团方面却坚称‘不少孩子怎么เ也不愿上学’，不予理睬，说他们会对这些孩子实施教育，在学习方面不必担心。”
青豆想起了自己的小学时代。教团的孩子们不愿意去上学的心情，她也能ม理解。因为就算去了学校，也只会被视为ฦ异类，受到欺负、遭到无视。
“在当地的学校里，孩子们大概会觉得日子很难熬。”青豆说，“况且不去上学也不算什么เ稀罕事。”
“可是据孩子们的老师说，教团的孩子中不管男ç孩女孩，看上去好像精神上都有问题。这些孩子起初都是极普通的孩子，性格开朗，但随着升入高年级，话越来越少，表情逐渐麻木，渐渐变得极端无动于衷，最终就不来上学了。‘先驱’来的孩子大多会经历相同的阶段，表现出相同的症状。所以老师们都觉得奇怪，忧心忡忡。不来上学、躲在教团里闭门不出的孩子们究竟处于怎样的状态?生活得好吗?但他们见不到那ว些孩子，因为教团的设施拒绝一般人进入。”
和阿翼一样的症状。青豆心想。极端无动于衷，毫无表情，几乎ๆ从不开口说话。
“青豆你怀疑在‘先驱’内部ຖ有虐待儿童的事态生，并且是有组织的。其中还包括qiangjian。”
“不过光凭着普通市民的怀疑，警察不会行动吧?”
“嗯。你要知道，警察机关可是顽固不化的政府部门哦。高层人物心里只有自己้的仕途。当然也有些人不一样，但绝大多数人只想平安无事地迹，退休后被安插到เ外围团体或民间企业做个头儿，这是他们唯一的人生目的。所以危险的、烫手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管不问。弄不好，那ว帮家伙大概连比萨饼都要等冷了才吃。如果真正的受害人站出来，在法庭上明明白白地作证，自然另当别论。但这种事只怕很难指望。”
“嗯。也许很难。”青豆说，“不管怎样，谢谢你了。你的信息太有用了。什么时候我得好好地感谢你。”
“那倒无所谓。过两天咱们到六本木玩玩，把各自的烦心事全给忘掉!”
“行呀。”青豆答道。
“就得这样。”亚由美说，“顺ิ便问问，你对手铐游戏有没有兴趣?”
“我想大概没有。”青豆回答。手铐游戏？
“哦。那ว很可惜啊。”亚由美很遗憾ย似的说。
第2๐2章天吾时间能以扭曲的形态前进
天吾针对自己的大脑แ进行思考。关于大脑แ，有许多不得不进行思考之处。
人类的大脑แ在这两百五十万年问，大约增加到เ了原来的四倍。从重量上来说，大脑仅占人类体重的百分之二，却大约要消耗身体总能量的百分之四十他上次读的书上这么เ写。从大脑这个器官这种飞跃式的扩大中ณ，人类获得的，是时间、空间和可能性的观念。
时间、空间和可能性的观念。
时间能ม以扭曲的形态前进，这一点天吾知道。时间自身固然是成分均一的东西，然而它一旦被消耗，就会变得形态扭曲。有的时间非常重而长，有的时间则轻而短。前后秩序有时还会颠来倒去，严重时甚至消เ失得无影无踪。而本来不应存在的东西又会被添加进来。人类大概就是这样随意地对时间进行调整，从而调整自己的存在意义。换个说法，就是通过这样的操作，人类才能保持神经正常。假如对自己้经历过的时间，一定得严守顺ิ序、依照原样均等地接受，只怕人类的神经注定忍受不了。那样的人生恐怕等于拷问。天吾浮ด想联翩。
因为脑แ的扩大，人类成功地获得了时间性这个观念，同时也学会了对它进行变更与调整的方法。人类一面永无休止地消耗着时间，一面与之ใ并行，永无休止地生产着由意识调整过的时间。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工作。说脑要耗去身体总能ม量的百分之四十，也是很有道理。
一岁半，最多是两岁时的记忆，真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场面吗?天吾时常回想。母亲穿着内衣，让不是丈夫的男人吸吮rutou的情景。手臂缠在男人的身上。一两岁的幼儿能辨别得如此仔细吗?可能连这种光景的细节都记牢吗?这是不是后来为了保护自己而编造的、对自己有利的虚假记忆呢？
这也许有可能ม。为证明自己不是那个自称是父亲的人在生物学上的孩子，天吾的大脑在某个ฐ时间点无意识地制造出了关于另一个男人一个可能ม是真正父亲的人的记忆，并试图把“自称是父亲的人”从紧密的血缘谱系中排除。在内心假想一个还活在世上的母亲和一个真正的父亲，试图为有限而苦闷的人生装ณ上一扇新的门。
但这段记忆伴随着极其鲜明的现实感。有确凿的感觉，有重量，有气味，有深度。这就像附着在废船上的牡蛎一般，无比牢固地紧粘在他意识的墙壁上，无论怎样狠命地抖落与冲刷็，都剥除不掉。天吾怎么也无法认为ฦ这记忆竟是自己的意识出于需要而捏造的冒牌货。如果判为虚构，它未免太逼真、太坚固了。
暂且认为它就是真实的记忆。
还是婴儿的天吾目击这一情景时，一定感到了畏怯。那本该属于自己的rutou，却被别人吸吮着——被一个似乎远比自己强大的人。而且，哪怕只是一瞬间，自己的存在看来似乎也从母亲的脑แ中消失了。这从根本上威胁着柔弱的他。或许当时那根源性的恐怖，强烈地印在了意识的感光纸上。
于是那恐怖的记忆，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忽然复苏，变作洪水向天吾袭来，将他冲进近似恐慌的状态中。它向他申诉，让他追忆。不管你往哪儿逃，在干些什么，都别想逃出水压的掌心。这段记忆规定了你这个人，形成了你的人生，要将你送往一个已๐经注定的场所。不管你如何挣扎，也休想摆脱这股力量。它说。
随后天吾忽然想到，我把深绘里穿过的睡衣从洗衣机中拿起来，凑近鼻尖嗅闻时，也许是在其中ณ寻找母亲的气味。我觉得是这样。然而，为什么偏偏竟在一个十七岁少女的体味中ณ寻找母亲的影子呢?应当还有更适合寻找的地方。比如说年长的女朋友身上。
天吾的女朋友比他年长十岁，还拥有一对与他记忆中母亲的乳房相近的、形状好看的大乳房。白色衬裙也很相配。但不知为何，天吾从不在她身上寻找母亲的影子。对她的体味也没有兴趣。她非常高效地从天吾体内榨走积蓄一周的性欲，天吾也能ม几乎每次都能ม给她性满足。这当然是重要的成就。但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并不包含更深刻的意义แ。
是她主ว导了大半的性行为。天吾几乎什么都不想，只按照她的指示行动。没有必要选择，也没有必要判断。她对他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让阴精硬起来，二是不要错过she精的时机。如果她说“还不行，再坚持一会儿”，他便竭尽全力不射出来。“好啦，现在射，快!快点!”她这样在耳边低语时，他就在这时准确地、尽力猛烈地she精。这样，她就会表扬天吾，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天吾君，你真是了不起。而对准确性的追求，本是天吾与生俱来的拿手好戏之一。正确地加标点符号，寻找最短距离的算式，也都包括在内。
和比自己้年轻的女性zuoai，就不可能ม这样。自始至终，都得由他来思考各种事情，作各种选择，下各种判断。这让天吾觉得很不舒畅。种种责任都压在他的双肩上。他简直像一艘航行在汹涌澎湃的海面上的小船的船长，得掌舵，得检查风帆的状态，得把气压和风向都装进脑袋。还必须ี约束自己，提高船员对自己้的信任。细微的失误和小小的差ๆ错都可能导致惨剧。这么一来，说是zuoai，不如说更接近完成任务。结果，他会因为紧张弄错she精时机，或者在该硬时却硬不起来。于是他越来越怀疑自己。
但与年长的女朋友之间，这样的差错大多不会生。她高度评价天吾的性能ม力，总是表扬他，鼓励他。天吾唯一一次过早she精之后，她便小心翼翼地不再穿白色衬裙。不仅是衬裙，连白色的内衣也不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