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厨娘28

十年下来他的积蓄早ຉ就花光了,不得不靠典当家产度日຅。若是严家菜馆赚得多,他手头就富余,若是严å家菜馆生意惨淡,他也会跟着过惨淡日子,所以桥园饭庄崛起了,他比谁都着急。偶尔想起前程往事,他也会追悔莫及,可后悔有什么用?狼都引进家门了,哪里还赶地出去!

店小二答应一声后急急忙忙去了,片刻后回转,语带惊奇:“果真出了一道新菜,叫神仙无骨鱼,一整条鱼都没有骨头,用奶白奶白的浓汤烩的稠稠的,口感又鲜又甜,入口即化。我看见永定侯府的老夫人带着她家的嫡长孙也在,长孙公子从来不吃鱼,嫌有刺,今天却吃得嗷ç嗷的,直嚷着再来一条。店里的生意都快火爆了,里面的食客舍不得出来,外面的食客排着长队等,他家的老掌柜就让伙计在门口放了许多长凳供客人歇息,又请了说书的在街口说书๰,里面吃、外面笑,可热闹了。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鞋都掉了一只。”

男ç子眉头紧皱,似有不悦:“可我只想吃卤肉,ไ?不要别的。”

她不知道男子是谁,但秦二娘知道,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这盘肉给他吧,我不吃了。”话落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表情十分惶恐。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兄妹二人应该是滇黔王的嫡子嫡女。滇黔王是大楚国唯一的异姓王,?常年驻守滇黔高原,手里握有八十万大军,是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汤世子?”林淡丝毫也不搭理威远侯的诘问,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汤九๡,脸上满是恍然:“你是小侯爷?”姓汤,排行第九,她早该想到这人就是永定侯府的小世子汤承。也๣不知这些年他到เ底经历了什么,竟从一位色若春花的美少年,长成现在这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五官还是俊美,却带上了极强烈的阳刚气,眉峰处的一缕刀疤更为他平添一股暴戾,贴身的劲装压根裹不住他虬结有力的肌肉,与当年的翩翩少年郎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汤九๡身体一僵,连忙解释:“林淡你听我说,我原本早就打算告诉你……”

“正是为了图方แ便,我才会搬出来。客人想吃什么เ口味的面,要多少分量,进门的时候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立马便做,不需片刻๑功夫就能ม给客人端上桌。刚捞出锅的面是最好吃的,爽滑筋道,根根分明,慢上那么一会儿就坨了,影响口感。中午炒菜,油烟大,会呛着客人,我们届时再搬回去。”林淡对厨艺向来讲究精益求精,食客的感受是她最在乎的,自然是怎么方便食客就怎么安排。

“您又来了。”林淡笑着摇头,“您谬赞了,想吃什么口味的面,我给您做。”

裘小厨子连忙应承下来,他也知道严家人龌龊得很,惯爱用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但他们再龌龊又能ม如何?厨艺一道做不得假,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食客自己能ม分辨出来,不是轻易就能糊弄的。他躲在屏风后观察前堂的情况,发现两ä位王爷已经准备离开了,还让长随把没吃完的菜打包带走。皇家人最爱铺张浪费,似这般粒米必珍的场景可是很少见的。

裘小厨子无຀法,只好跑出去告罪,说师๲傅已经走了,明天下午才来,而且不会固定在桥园饭庄做菜,得看运气。

一个ฐ叫松鼠,另一个就叫金毛狮子,名字都要比一个高低,您确定不是来打擂台的吗?小厨子满脑袋都是胡思乱想,但很快,林淡超凡的刀功就让他忘了一切。只见她三两下把鱼๠剖干净,又把两面的鱼肉片成薄片,从鱼尾向鱼๠头下刀,入时浅止时深,两面各片十八刀,刀刀顺滑,刀刀不断,竟把一条大鲤鱼切成了一朵荷花苞,把鱼๠尾提起来抖一抖,粉白的“花瓣”就层层叠叠地盛开,煞是好看。

小厨子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担忧,却见林淡开始调制ๆ蛋糊,六个鸡蛋加半斤水淀粉再加四两面粉,汇入适量的水,调和成浓稠的金黄色糊糊,用手一抓便能握住少许,并牵出丝儿来。

这家菜馆名叫桥园饭庄,铺面有严家菜馆两ä个大,装修也极为ฦ豪华,里面既有亭台楼阁又有小桥流水,环境极为ฦ雅致。达官贵人出门在外都爱讲究排场,而这桥园饭庄的排场远比严家菜馆更奢华,按理来说生意不会差ๆ,但林淡与男子在大厅里坐了许久也只来了五六桌客人,比起严å家菜馆的客似云来真是差得远了。

“吃过严家菜再来吃这家的菜,口味就差了一两个档次,难怪留不住回头客。”林淡放下筷子感叹。

“淡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老态许多的齐氏从屋里跑出来,眼眶蓄满泪水。早些年她还能跟随女儿四处奔波学艺,后来身体不行了便被送回京城将养。但京城虽大,该碰见的人早晚有一天能ม碰见,偶有一日她在街头遇见老二一家,老二又通知了周氏和严守业,两人便雇了地痞流氓日日来找麻烦,逼得她差点跳井。

“娘,您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在这里歇几天,稍后便回京城。”林淡拿起葫芦瓢给大伙儿舀水喝。

侯爷?正竭力搜集信息的林淡快速看了中ณ年男子一眼。

之前的林淡已๐经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却并未服输,说“不服输”也不贴切,应该说她根本尝不出自己的菜肴差在哪里,欠缺了什么味道,而认为ฦ她已经输了的少年对此很是不满。

汤九面沉如水地离开三岔口胡同,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受。不用猜也知道,来砸店、烧店的,必是严家人无疑,只要一想到他们那些下作的手段,他心里就涌上一股难言的厌恶,另一方面却又对林淡的默然离去感到十分伤心,甚至隐隐有一点愤怒。

他无数次地对她说过,遇见麻烦可以来找自己้,但她依然像十年前那样,无论受多大的委屈都一肩扛下。她仿佛不需要任何人,就这样孤单又倔强地活在世上。

汤九压下心中的隐痛与怜惜,大步朝南城衙门走去。官府不管是吗?那好,他亲自来管,谁砸的店、烧的店,谁他妈的就把一双手交出来!

汤九走后,威远侯也๣来了,问清楚情况,丰ถ润许多的面庞竟浮出一丝狞笑,“有人烧了林掌柜的店,逼她关张?好好好,好得很!”话落甩袖而去。又过片刻๑,滇黔郡王也来了,无຀奈地叹息道:“我还说今儿给妹妹打包一些滇黔特有的点心回去,这下得食言了。林掌柜不会被逼得再也๣不敢开店了吧?这可怎生是好!”

几辆华贵的马车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回去之后均派人去寻找林掌柜的下落,顺便查一查她当年那些事,这一查就查到เ了严家人头上。

严å守业全当林淡还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甫一出手就能打得她落花流水,心中自是非常得意。你帮着桥园饭庄抢我的生意又能如何?你厨艺今非昔比又能ม如何?我便夺了你的招牌菜,然后再斩草除根,好叫你下黄泉去与林宝田作伴!

虽然那ว场大火没能把林淡烧死,毁了严守业一天的好心情,但得知她们母女俩吓破了胆,连夜离开了京城,他也不吝啬给那ว些小混混一点辛苦费。

“回去之ใ后给我盯着三岔口胡同,她们一家若是再回来,你们就继续烧,烧死了算我的。衙门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已๐经让人打点好了,他们不会管。”严守业把一锭银子递过去,几个南城来的小混混连忙接住,千恩万谢地走了。

“今天店里的生意如何?”他转过头去问林老二。

“威远侯带了几十个亲兵来店里喝酒,把一楼ä的座位都占满了。二楼也满了十之七八,生意很是兴隆。”林老二得意洋洋地说道。

“威แ远侯来了?快去把店里最好的酒送过去!”严守业思忖片刻,改口道,“不了,我亲自过去招呼贵客,把酒给我。”话落抱起一坛酒往前堂走,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来到威远侯跟前,谄媚道:“侯爷,这是小女亲手酿的梨花酒,春日喝最是爽口,您尝尝?”

他对严朗晴的手艺十分自信,料准了威远侯会满意。以往他不是没往侯府送过酒水,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把威远侯盼来,怎么能ม不好好巴๒结?只要喝了这坛酒,他们菜馆就会多一个ฐ大靠山。

“你女儿是严朗晴?”威แ远侯确认一句。

“没错,严朗晴正是小女,如今在宫里当御厨。”严守业无不骄傲地说道。

威แ远侯指着自己的空酒杯,似笑非笑地道:“那便满上吧。”

严守业连忙给对方แ倒酒,然后眼巴๒巴地等着回馈,却没料é威远侯竟猛然举起酒碗,狠狠砸破他的脑袋,高声叱骂:“操你娘,竟敢拿兑了水的假酒来忽悠本侯!小的们,给我砸了这家黑店!”

“是!”早已蠢蠢欲动的亲兵立刻抽出腰间佩刀,把一楼ä的桌椅、门窗、柜台,全都砍得粉碎。二楼ä的客人惶惶不安,却又不敢下去,只能站在围栏边往下看。过了大约两刻钟,原本奢华的店面已是一片狼藉,严守业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却无人敢去救助。

威远侯还觉得不够解气,逮着他狠狠踹了几脚๐,冷笑道:“本侯这辈子最恨卖假酒的人,今日没直接宰了你算你好命,快些回去烧香拜佛吧!”他一走,楼上的食客也都陆续走了,门外却还围着许多人,伸长脖ๆ子想看热闹。

林老二这才跑出来搀扶严守业,看见满地狼藉,又想到เ今天的损失,心里像刀剐一般疼。

然而这还没完,不等大夫赶到店里帮严守业包扎伤口,滇黔郡王的管家又来了,怀里抱着一条死狗,说是吃了严家菜馆打包外送的蘑菇汤,竟给吃死了,一定要拉他们去见官。你想想,这蘑菇汤本是买给他们家小姐吃的,小姐没有胃口才喂给狗。若是真让小姐吃了,这会儿死的会是谁?他们家小姐可是要入宫当娘娘的,这么เ大的事,能不报官?

那管家看也๣不看破败的前堂,只管让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把严守业架走,果真敲响了衙门前的鸣冤鼓。这一早上又是假酒又是毒汤,还都闹得这般大,严å家菜馆的口碑算是彻底完蛋了。哪怕严朗晴再得宠,皇上还能为了她一个小小御厨去申斥威แ远侯和滇黔郡ຉ王?还能ม向全京城的百姓澄清流言?不可能ม的!

林老二抱头蹲坐在店门口,颇็有些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