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我住在疗养院里，夜晚很寂寞，想听听收音机，时找不到合适的节目。当我正要关闭收音机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听到种很细微的声音，这声音下就吸引了我，赶紧对准，原来是杨虎城将军那位宋秘书的女儿，正在报告她的亲人被杀害的经过这是种非常悲痛的声音也是种极度控制的有含蓄的声音。这个ฐ女孩子，在那里低声地讲着，简直是如泣如诉地讲着。我立时坐下来，直收听完毕，热泪盈眶整整晚上，感动得不能平静。当时，并非没有更强烈的大声喊叫，或者痛哭流涕的节目，而这位烈士的女儿的声音，只是若隐若现的时候，就那ว样强烈地震动了我的心含蓄，必须包括真实的感情在里面。
还有个例了有天晚报上登了段消息说有个小孩，支气管里寒上了黄豆，结果被父母当作死孩子，抛掷在荒坟面。被个出差的解放军抱走救活了。
船夫默默地拨弄着小艇前进，离了岸到水深处就加快起来。十几天来，在炮火毒气里工作，已经使我十分的神经质，身体的各部分受到เ个近白洋淀的队似枪炮呼喊的声音，就立吋应动作起来，埒条神经像多口问为焦躁失眠的人样，简直容纳广什么刺激，对仆么刺๐激，也立刻会何本能的抵杭。观在坐存：船上了，眼前是片茫？占的水，船划过荷茎菱下，嚓噸地哬，潮气浸ฤ到眼皮上来，却更有些淸醒了。我开始想到เ这也是和大菱二荽旧ງ游之地，现在淀不是闲游处所，我们就要在这里和敌人决战了。我忽然小声问：
“我们的队伍”也低低地讲了句。
又听到了那些小鸟叫；又听到了那些秋虫叫；又在柳林里拣到了鸡腿蘑菇；又看到了那些黄|色紫ใ色的野花。
侄子很紧ู张，他不知大伯又出了什么事。我听是剧ຕ本的半，心里就安定下来，对他说：
因为，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怀疑，究竟在这几年里，枇评是否粗暴了？以及这种批评是西对创作发生了种神不良的影响就是所谓障碍？
批评是否可以起障碍的作用？我想是可以的。
就其职责来说，简直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在创作界流行着种不正确的创作方แ法，或是在某作家的创作里，确实已๐透露着种不良的倾向，难道能够听其发展，看着它泛滥，而不允许批评家挺身而出，对它加以干涉指责，甚至当头棒喝吗？在泛滥为灾的水流前面，筑起道障碍，甚至坚壁高垒，这都是应该的。别林斯ั基对于果戈里的错误倾向，就是这样做的，也没有听到เ当时以及后来的创น作界对他发表过什么怨言，更没有人说过他粗暴。
但是，为什么现在有些作者竟然说起批评者粗暴来了呢？我想这并不是因为当代的作者，都害怕批评，忽然都变得脆ะ弱，都成了胆小鬼。因为这确是个实际存在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局外人看得不很清楚，而从事创作的人，却有神种切身的体会。
什么叫切身的体会呢？对于枇评家，历史上的大作家们，例如托尔斯泰高尔基鲁迅都发表过些感想，这些感想，大家都是熟悉的，不必引证。这些大作家也没有个不衷心地尊崇与他同时代的伟大的批评家，例如鲁迅之于瞿秋白这也是大家熟悉的。然而，为了说明什么เ叫做切身的感受，我们还是不妨引证契诃夫对批评家―这串然指的是不好的批评家的个看法，他说有些枇评家对于作家的工ื作来说，就像正在耕作的马的肚皮上飞垅的虻蝇。
这个比方当然是不够客气的，但是，它确实是契诃夫的亲身的体会，也正如耕作的马，确实有它本身的苦恼样。
这就是我为什么提侣左批评右创作的理由。有些批评是发表了的，奋些批评是直接寄到作者手里的也有些是由报刊或出版社的编辑部转来的。这中间当然有很多对作者颇有教益的文章，批评者的诚恳热情也是应该长久铭记在心的。但是在前二年这年来减少了，正当你铺纸濡笔培养起情绪，准备写作的时候，忽然有封批评稿件放到你的桌上，对你的批评是：
“我建议出版机关把这本恶劣到เ家的书。停止出版！”“这个作者太无耻了”这些话都是来得这么突然，而出版社ุ又限期比你答复这封“读茗来信”。冷静些吧，你至少今夭不能创作了；再存勇气些吧，意思就是叫你承认自己确实犯有这些错误。
在很长的段时间里，批评界ศ流行着这样种风气：从创作里摘取句段，再加以主ว观的逻辑，就给作者定下了这个ฐ那个的罪名。
有些并不从事创作的同志，都会好心地说，那有什么关系呢，读者来信么เ！有则改之，无则ท加勉罢它常常并不是群众的意见，而是从来也不理解作品的生活实际，只会板“正确”面孔的个人的武断ษ。在作者这方面，就有了马的苦恼现在，有人又在害怕，是不是会又棍子打死了批评者？
我想创作本身永远不会棒子打死批评者因为ฦ从各方แ面考察，创怍的武器作用，并不在这方面。
从事创作的同志，可以提出自己遭遇的事实。在广大的读者方面呢，就是要提倡把批评和创作对照ั起来看。经对照，谁是谁非，是否粗暴，就会弄清楚了。如果创น作和批评的篇幅都不很长，可以放在起发表。过去，魯迅就是采取这个办法的。
这样做，就可以使创作和批评站在平等的地位，而免除多年来的批评好像是在审判，创น作好像是在受审的感觉。
这样做，就叮以使读者看到เ耕地的深浅，看到马匹的勤惰，也可以看到เ批评是在认真地鞭策还是在壮皮下嗡嗡！作者附记此系：口槁，可于九五六年，未能发表。坫动期间，家中文字莴然，此榨因为ฦ青竽友人取去，幸来遗失。运动过后，彼知我爰借羽毛，得此连另其乜些镉竹，送还戊手，完整元褚。深感保存此等物件之不黾沈略๓加订，表而出之。巨前，文艺界ศ之民主ว反实事求是作风，提侣甚力，已有成效。此文议论，作为历史经验教训观之可也。
九七九年月底
耕堂读书记
庄子在初中读庄子，是谢老师教课。谢老师讲书，是用清朝注释家的办法。讲篇课文，他总是抱来大堆参考书，详详细细把注解写在黑板上，叫我们抄录在讲义的顶ะ端。在学校，我读了逍遥游养生主ว马蹄肢篋等篇。
老实说，对于这部ຖ书，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读懂。有时期，很喜欢它的文字。庄子书，被列入中国哲学的经典著作，当然是很深奥的。我不能探其深处，只能探其浅处。
我以为，庄生在写作时，他也是希望人能ม容易看懂容易接受的。它讲的道理，可能玄妙些伹还不是韩非子所称的那神“微妙之ใ言微妙之ใ言常常是种似是而非可东可西的“人苔”，大言常常是企图欺骗“愚昧”之人的。
像庄子这柞的书，我以为也是现实主义的。司马迁说它通篇都是寓言。庄子的寓言，现实意义很强烈。当然，它善丁夸张，比如写大鸟飞九万里，但紧ู接着就写种小鸟，这忡小鸟“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描写得更加具体，更加生动活泼。因为它有现实生活的依据。因此我们看出，庄子之ใ所以夸张，正是为ฦ了表现现实生活中ณ的具体细节。在书中这种例子是很多的。他常常用人们习见的事物，来说明他的哲学思想。这种传统，从庄了到柳宗元，我以为是中ณ国散文的非常重要的传统。
前些日子和位客人谈话，涉及这方面的问题，简记如下：
客：我看你近来写文章，只谈现实主义，很少谈浪漫主义。
主ว：是的，我近来不大喜欢谈浪漫主义แ了。
客：什么เ原因呢？
主：我以为在文学创作上，我们当前的急务，是恢复几乎失去了的现实主义传统。现实主义是古今中外文学创作的主流，它可以说是浪ฐ漫主义แ的基础。失去厂现实主义，还谈什么浪漫主义？前些年，对现实主义有误解，对浪ฐ漫主义的误解则尤甚，已绞近于歪曲。浪漫主义被当成是说大话说绝话，说谎话被当成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装疯卖傻。以为这种虚妄的东西越多，就越能构成浪漫土义。因此，发：誓赌咒，撒泼骂街也成了浪漫主义不可缺少的东西。
我认为浪漫主义虽是文艺思潮史上的种流派，作为创น作方法，浪漫主义必须以现实主义为ฦ根基。浪漫主义是从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升华出来没有凭空设想的浪漫主义แ。海市蜃楼的景象，也得有特定的物质基础，才能出现。
客：我注意到，你在现实主义แ之上也不加限制词。这是什么道理？
主：我以为没有什么必要，认真去做，效果会是样的。
我们读书，即使像庄子这样的书，也应该首先注意它的现实主义แ成分，这对从事创น作的人，是很有好处的。从事哲学研究的入，着眼点可以不同，但也要注意它们反映的历史生活的真实细节这才是真止：的哲学基础所在。
我现在用的是王先谦的集解本，这是很的读本。他在序中ณ说：
余治此有年，领其要，得三语焉。曰：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窃尝持此，以为卫生之经，而果有益也。
对尸这种话。我是不大相愔的，至少，很难做到เ吧！如果庄不本人能够做到这点，他就不町能写出这祥充满喜怒哀乐่的文章了。凡是愤世嫉俗之作，都是因为作者对现实感情过深产生的。这点，与“卫生”是背道而驰的。
这位谢老师。原是新า诗闯将，自执教以来，乃ี沉湎于古籍，对文坛形势现状，非常茫然，多垂询于我辈后生。我当时甚以为怪，现在才悟出些道理来。
韩非子在读高中年级的时候，国文老师叫我们每人买了部扫叶山房石印的王先谦的韩非子集解。四册布套，粉连纸，读起来很醒目，很方便。
老师是清朝的名举人，在衙门里当了多年幕客。据说，他写的公文很有点名堂。他油印了不少呈文，电å稿，给我们怍讲义แ，也有少数他作的诗词。
这位老师教国文，实际很少并解。在课堂上他主要是领导着我们阅读。他边念着，边说：“点！”念过几句，他又说：“圈！”我们拿着毛笔跟着他的嘴忙活着。等到圈点完了，这篇就算完事。他还要我们背过，期终考试，他总是叫我们默写，这点非常令人厌恶。我曾有两次拒考，因为期考和每次作文分数平均，我还是可以及格的。但给他留下了不良印象，认为我不可教。后来我在北平流浪时，曾请他介绍职业，他还悻悻然地提起此事，好像我所以失业，是因为当时没有默写的缘故。
其实，他这种教学法，并不高明。我背诵了好久，对于这部ຖ韩非子，除去记得些篇名以外，就只记得两ä句话；其是：“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其二是：“色衰爱弛。”说也奇怪，这网句记得非常牢，假如我明天死。那就整整记了下年。
我很喜欢我那部韩非子胃不知在哪次浩劫中丢失了，直到目前，我的藏书屮，也没有那么部ຖ读起宋方便便子保存的书。
老师的公义作品，点印象也没有了，不知他从韩非了〉得到广什么启示。当时大公报的社沦，例如“明耻教战”“下年生聚，十年教训”等篇，那种文笔，都很带有韩非子的风格。老师也常常选印这种社ุ论，给我们作教材，那时正值九事变之后。
老师叫我们阁点完广篇文章，如果还有些时间，他就从讲坛下走下来，在我们课桌的行间來回踱步。忽然他两手用力把绸子长衫往后面搂，突出大：了，喊遒：山围故国周遭在啊，潮打空城寂寞回啊”，声色俱厉，屋瓦为之动摇。如果现在，定会引起学生的哄笑，那吋师道尊严，我们只是默默地听着。有时也感到悲凉，因为国家正处在危险的境地。
以后，我就没有再读韩非子。我喜爱的足完全新的革命的文学怍品。
直到前些年，我孤处室，本书也没有了，才从个大学毕业生那ว里，借来两本国文教材。从中，我抄录了韩非子的五蠹全篇和外储说断片。
韩非子的散文，时时采用譬喻寓言，助其文势，现实生活的材料，历史地理的材料é，随手运用，锋利明快，说理透澈。实在是中国古代散文的奇观，民族文化的宝藏。
我目前手下的韩非于，是光绪元年，浙江书局据吴氏影宋乾ດ道本校刻๑，后附顾广圻韩非子识误册。
曹丕典论，论文除去诗，曹丕的散文，写得也很好。他的典论，虽然只留下些断片，担读起来非常真实生动。例如他记郤俭等事，说：
颍川邵俭能ม鋅谷，饵伏苓甘陵甘始亦善行气，老有少容庐江左慈知补导之术。并为ฦ军吏。初ม，俭之至，市伏苓价暴数倍。议郎安平李覃学其辟谷，餐伏苓，饮寒水，中泄痢，殆至殒命，后始来，众人无不鸱视狼顾，呼吸吐纳。军谋祭洒弘农董芬为之过考气闭不通，皮久ื乃苏。左慈到เ，又竟受其科导之ใ术，至寺人严峻，注从问受。阉竖真无事于斯术也。人之逐声，乃至于是。
“逐卢”鱿是庄子说的“吠卢”，就是“以耳代目这种人脊时被称沟“耳食之徒他们是不进行观察，也不进行独立忠考的。在我阁，类似这种历史记载是很多见的。
这种社ุ会观象，有时可形成种起哄的局面灯时会形成种持续很久的社会浪潮。当它正哄动的时刻，少数用脑子的人，是不能指出它的虚妄的，那样就会拘很大的风险。因此，每逢这种现象出现，诈骗苦会越来越不可址，其“功牝”几乎ๆ可以勺刘ถ项相当。但总归要破火。唞后，人们回想当时狂热情景，就像是中了什么เ邪祥，简直不值笑了。
考其原因：在上是封建专制ๆ，在下是愚昧无知。这两ä者是有关联的。
他所记情爿欠，不是也可以再见于千多年以后的社会呵？历史长河，滔滔不绝。它的音响。为什么总在重复，如此缺少变化呢？还有他遗令薄葬的文章，典论中记述青年时和别人比较武艺的文章，也都写得很好曹丕幼年即随魏武征讨，武攻文治，都有经验，阅历既ຂ多，所论多切实之ใ言这些方面，都非公子曹植所能及，被确定为世子，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18๖章被删ฤ小记2
他的典论论文，是篇非常完整，非常透辟，切合文章规律的文论。在这篇论文里，他提出了“文人相轻”这个道理，论列了当代作家谈到各种文章体裁，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见解，成为ฦ不朽的名论创作者触景生情，评论家设身处地，才能相得益彰。曹丕先为ฦ五官中郎将，后为ฦ皇帝。他把同时代的作家，看作朋友，写起评论来，都以平起平坐的态度出之ใ。所评中肯切实，功过得当富于感情，低回绵远，若不胜任。典论论文及与吴质书等篇，因此传流千古。及至后人，略有官职，便耀威权，所作评论，乃无价值。文人虽有时求助于权威，而权威实无补于文艺。
陆机文赋在中学时期，有两神古代文学形式，没有学好。是楚辞；是汉赋。直到现在，总是对它们不太感兴趣，也不能得其要领ๆ。抗日时期，有位姓梁的女孩子，从北平出来到解放区，就学丁我教课的地方。她热情地送给孜本楚碎兑商务印的选本，我和女孩子同行，千黾迢迢，把这本书带到เ延安，次水灾，把书冲到了延河里。与其作者同命运。
司马相如扬雄的赋，近年念了些，总是深入不进去。才知道，门功课，如杲在幼年打不下基础，是只能老大徒伤悲的。
在读晋赋的时候，忽然发见陆机的作品，和我很投缘，特别是他的吊曹孟德文和文赋两篇。
吊曹盂德文，我记得魯迅先生曾两次在文草中引用，可见是很爱好的。
此文是陆机因为ฦ工ื作之便，得睹魏武的遗令遗物，探有感触而作。事迹未远而忌讳已๐无，故能畅所欲言，得为杰作。但这究竟是就事实有所抒发，不足为奇；文賦篇，乃是就种意识形态而言，并以韵文出之，这就很困难。
中ณ国古代文论，真正涉แ及到创作规律的，除去零篇断简，成本的书就是文心雕龙。文賦篇，完全可以与之抗衡又因为陆机是作家，所以在透澈切实方面，有些地方超过了刘勰。
这篇賦写到了为文之ใ道和为文之法，这包括：作者的立志立意；为文前多方面的修养；对生活的体会感受；对结构的安排和文字的运用；写作时的甘与苦，即顺畅与凝滞，成功与失败。
自古以来，论文之ใ作，或存有私心，所论多成偏见；或从来没有创作，识见又甚卑下，所论多隔靴搔痒之谈；又或本身虽亦创作，并称作家论文反不能从实际出发，故弄玄虚，如江湖卖药者所为。徒有其名，而无其实。致使后来者得不到เ正确途径，望洋兴叹，视为ฦ畏途。像文賦这样切实，从亲身体验得来的文论是很少见的。这种文字，才不是欺人之谈。
前几年，我借人家的书，把这篇賦抄录过并把开头段，请老友陈肇同志书为条幅。后因没有好的裱工ื，未得张挂。
儿六六年的春夏之交，犹能于南窗之下，摘抄颜氏家训未及想到腥风血雨之袭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