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血腥气味霎时弥漫开来，江城一直挡在她身前，也挡住她视线，割破最后一人的咽喉，他利落地收了剑，回头朝杏遥吩咐：“先带小姐走，余下的我来处理。”
原地里，乔๒清池尚在讷讷发呆。
“我落了东西在铺子里。”明霜含笑道，“你跑一趟去帮我取来，老赵知道是什么。”
她歪在榻上眸色温和地瞧着他的背影，暗道：但愿高先生能把他好好摁回床上休息吧，这人总是学不会怎么照顾ุ自己，身体再好也不过仗着年轻，要老了怎么เ办呢？
等回来时，江城还抱了一堆干柴，两个人就坐在火边。她只要不说话，他就不会吭声，气氛僵硬得有些尴尬。
明霜皱着眉尽量把自己裹紧一些，大约是看出她冷，江城不动声色地往火里添了好些干柴。
杏遥皱着眉死死盯他，这会儿才转身过来说道：“我看您说的没错，他这哪儿像是为您考虑才爱答不理的？分明就是有意找茬么！”
“想必是知道跟着您时间不会久了，讨不到เ便宜了，才不上心。”杏遥给她倒茶水，“您不用往心里去，反正他的脾气就那样。”
“这回乔๒三公子救了你，你又在他府上住了好些天，尽管是出于照顾病人的考虑，可到底于理不合，那外面早ຉ有人议论了，本来我就有几分打算。”叶夫人握住她的手，“今天乔家婶子找上门来，说是要提亲，我和你爹爹都很高兴。但是想着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所以特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怎么看呢？这个乔家也算是三代为ฦ官。”叶夫人抿了口茶，“就是近来，乔大人同张阁老有些误会，被革了职。但不要紧，乔๒清池此人人品是不错的，届时让他跟着你爹爹，往后可大有出息。你嫁过去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爷别不信，我是过来人，这些民间偏方比您清楚。”她啧啧两声，“当年我媳妇儿就是因为这个，五天五夜没醒过来，险些送了命。幸好我儿子去问了那个游方แ道士，彻夜在她耳边说故事才把人叫醒的。这在西北那ว边叫做‘喊魂’，管用得很！”
“这有何难的，你随便说说，哪怕是编来的也不要紧ู，总得有个至亲的人同她说话，否则在迷途里没人引路，她万一走到黄泉路上去了可怎么办？”
“诶。”
“还早呢，这才到朱雀街，没看见路上有人提水，也许火势控制住了。”她拍拍她手背叫她宽心。
她轻叹，“不过是个茶杯子，也犯得着发这么大脾ຆ气么？”
“遥遥，一会儿打发人，把我那ว套没用过的银兔毫盏给三小姐送去。”
“三小姐，您的花。”
“诶。”
“江侍卫说，小姐闺房他不便进，在外面守岁也是一样。”
姚嬷嬷很是狐疑ທ的接过来，颔首道：“是。”
“啪”的一声，骰盅同时落下，乔清池打开盖子，微笑道：“满园春。”
杏遥探头打量，竟是一边四个四，一边四个六。
“她应该许了你不少好处吧？”
话没说出话，江城一脚猛踹他小腹，大刀瞬间脱手，左ุ听云向后仰跌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像是怒不可遏，长剑紧攥在手，作势就要刺穿他咽喉。
“绣儿这丫ฑ头是年前及笄的吧？瞧着是水灵，不过人太浮ด躁了些。”
“这个不要紧，还早ຉ着呢，她模样不错，往后若有合适的人家，我也给你留意留意。”
“那你可要好生收着。”明霜一面穿针线，一面打趣，“往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气候越冷，她的腿便会越疼。这是旧伤，年年如此，此前住在南方时还能忍一忍，今年迁到汴梁，气温比杭州ะ要寒上一倍，早ຉ早地就觉得腿上隐隐作痛，起初尚不觉得有什么，直到เ霜降这晚，枝头的露水结成了冰，她从梦里惊醒，扶着床沿叫杏遥。
“三小姐不知怎么的和江侍卫起了争执，硬说是他偷了东西，这会儿在厅里闹呢，又哭又喊，非得把人腿打折了才肯罢休。”
祖母还在世时，一共留了六支金步摇，及笄那年明霜也得了两ä支，数月前当掉的妆奁里也记不得有没有，但如今既然闹了这么เ一出，只怕凶多吉少了。
“方才……”他打量她神色，“张老板叫人传信过来，说他那儿正好有二十几匹缎子，问小姐您要不要买。”
赵掌柜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递上去一封信，面色难看：“小姐，可咱们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瞧这话说的，小姐我去的是龙潭还是虎穴，能把你吓成这样？”她笑着伸出手指来戳了戳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都出汗了。”
不知是不是语气太过异样，惹得旁边的杏遥多瞧了他几眼。
“哦。”她慢条斯ั理地应了，垂首拿了糖果给高小婉吃，忽然好奇，“小婉为什么怕他呀？”明霜拉着她的手指指江城，后者一脸无奈。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食指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这丫头了不得，长成这样你都嫌吓人，往后真见着吓人的那可怎么办？”说完又眨眨眼睛凑上去问：“这个哥哥长得不好看么？”
明绣正吃果子的手一顿，冷眼瞥着明锦，皮笑肉不笑道：“我这身份哪儿敢有那个指望？”
她咬着牙冷哼，丢下果子，也不管宜春郡主是否在场，白眼一翻就笑道：“姐姐也别ี高兴得太早，王府看不上我，也不一定就瞧得上您啊？你们叶家手里那ว么多见得不人的事儿，随随便便捡一个ฐ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老太妃是个极重名声的人，若是知道了，只怕避都避不及。”
为ฦ了不引人注意，江城只好把称呼也改了，抬眼见到她笑靥如花，不怎么的，莫名松了口气，也笑道：“好看。”
人多混杂，她又完全坐不住，趁着江城去买茶的功夫，一转身就自行挪到远处的首饰摊子前面瞧去了。
她神色如常，垂首琢磨了一阵，“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逛逛园子吧？老在房里看书也怪闷的。”
“哪儿都好，随便走走。”
“不好？有什么不好？”明见书抖着手一甩袖，“我明见书的闺女，行得正坐得端，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就因为腿疾，莫非便见不得人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厉声打断：“她腿是怎么伤的，明家人都知道，伤不伤面子还由不得你说了算，霜儿尚且不以为意，你替她操什么心？”
难得听她嘱咐事儿，未晚两眼发光，点头如捣蒜：“成，成，奴婢一定把事儿办好！”
“明白了？”
她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盯着虚里讷讷出神。
直到杏遥付了糕点钱，俯身来唤她，明霜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想什么呢？”
她怔怔地摇头：“没什么。”
杏遥狐疑：“没想什么怎么我叫您，您不说话呀？……这糕还热乎ๆ着，您尝尝，老板是苏州人呢，味道一定正宗。”
她茫茫然地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像是在思索ิ什么，半天都没吱声。
看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杏遥叹了口气，“小姐，天色不早ຉ了，咱们回去吧？”
明霜这才颔首道：“好。”然后又朝方才的那位老妇人点头一笑，取出一枚银叶子递过去，“此前多谢老人家相助，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老妇摆手退了回去，“这钱两上回你情郎就拿了不少，老婆子一个ฐ人吃喝，花不了几个子儿，姑娘不必给我，太浪费了。”
见状，明霜也不强求。
杏遥推着她往回走，一脸迷惑地皱着眉：“什么เ情郎？是说乔公子么？”
明霜偏头望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知道提了不该提的人，她吐了吐舌，缩着头不敢再多话。
*
江城回府的时候，天已๐经黑了，他拎着一堆东西交给杏遥，却听她说明霜一回来就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捧着酒壶一直喝到เ现在。
江城愕然：“她喝酒了？”
“是啊，拦都拦不住。”杏遥盯着手里这些糖葫芦串儿，颇็为为难，“怕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๐激，这会子也吃不了这些糖了。”
“你们出去了？”
她颔了颔首，“没办法呀，小姐嚷着要去铺子里看看。”杏遥扶额，“你也知道眼下市井上胡说八道的人多……都怪我嘴里没个把门，临着要走了，提了一下乔公子，小姐就……”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乔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