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甫温和地微笑着答道，“当报告与事实相符的时候，谁都必须相信——别人得相信，警务部也得相信。”
“您是什么意思？”
“阁下，”腾格拉尔夫人说道，“您可以想象得出我现在的心情，是吗？那么เ，别让我受这种折磨了吧，我求求您了！当我望着这个房间的时候，我想到，曾有多少罪人含羞带愧，浑身战栗地离开这儿，而当我望着我现在所坐的这张椅子的时候，我又想到有多少人曾含羞带愧，浑身战栗地站在它的前面——噢！我必须用我的全部理智，才能使自己相信我并不是一个罪恶的女人，而您也不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法官。”
“您？”腾格拉尔夫人惊愕地说道。
“我说，”安德烈说，“难道就这样要我光着脑袋吗？”
“那ว么，”安德烈说，“我们走完这段路吧。”
“为什么？”夏多·勒诺问。
“啊，对不起！”夏多·勒诺说，“最近八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听到这种话，可我到现在还是不懂。”
“是真正的原因，夫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了解我父亲的为人。”
“我想我认识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先生，”伯爵说，“他不是由查理王十世封为伊皮奈男爵的奎斯奈尔将军的儿子吗？”
“是的，自从你认识了我以后确实如此，”莫雷尔微笑着说，“但那可不能适用于我们还没认识的时候呀，瓦朗蒂娜。”
“嗯，从这个缺口往那ว边看，你可以看到เ那匹我骑到这儿来的那匹新า买的骏马。”
“还有一件事。”基督山说。
“您可以允许我提个建议吗？”
“嘶，就在那儿！”基督山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拥住了伯爵的肩头，和他一起靠在了包厢前面，这时，海黛正用她的眼睛在戏院里寻找伯爵，看见他那苍白的脸和马尔塞夫的脸紧ู靠在一起，而且他还拥着他。看到这种情形，女郎惊惶的程度就如同看到了墨杜萨［墨杜萨是希腊ຘ神话中的妖怪，她的脸会使见到的人化为ฦ石头。——译注］的脸一样。她从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来，象是要确定一下她所看到的究竟是否是真的似的，然后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便跌回到了她的座位上。这个希腊ຘ女郎那紧张的喊声很快地传到了那ว小心守护着的阿里的耳朵里，他立刻打开包厢门来查究原因。
“很可能ม是的！”伯爵答道。“不用为她担心！海黛的神经系统很娇弱，她的嗅觉尤其敏感，连花香也受不了。把几种花拿到她面前，她就会晕倒的。不过，”基督山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瓶子，继续说道，“我对于这种病有一种万试万灵的良药。”说完，他便向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鞠了一躬，跟德布雷和伯爵分别握了一下手，就离开了包厢。当他回到海黛那儿的时候，他觉她的脸色极其苍白，神情很是激动。她一见到เ他，就抓住了他的手，基督山注意到那ว年轻姑娘的手又湿又冷。
“真的，夫人，象您这样思想纯洁的人，一定会产生这种迟疑但这种迟疑ທ很容易屈服于坚强的理智。您知道，卢梭曾说过：‘一万五千里之外伸一伸手指尖，满大人就被杀死了，’这句怪话最能表明人类思想上丑恶的一面。人的一生就是在做这种事情上消磨掉的，老是想着这种事，他的智力就在这些想中ณ干涸了。您找不到เ多少人会残忍地把一把小刀刺进一个ฐ同类人的心脏里，或是为了要把他从地球上抹掉，而使用我们刚ธ才所谈到的那种大量的砒霜。这种事的确是出常规之外的——是由于怪癖或愚蠢。要做这种事，血温一定会高到三十六度，而脉ำ搏至少也要到เ每分钟九十次，情绪也会因此兴奋得出一般的限度。但假如，象我们在语言学上所下的功夫因此那样，把那两个字换成字面比较温和的同义词，你只是‘除掉’了一个人，假如你不是犯卑鄙的暗杀罪而只是除掉一个ฐ挡在你前进的路上的人，不必用暴力，不必心惊肉跳，不会产生痛苦，使牺牲者大受折磨，假如不生流血，没有呻吟，没有痉挛般的挣扎，总之，没有那种立刻生的可怕的情形，那么เ，你就可以逃脱人类的法律的制裁é，因为法律只对你说：‘不要扰乱社会！’这种事情，在东方แ各国就是这样的，那ว儿的人天性庄重冷静，在考虑一件事的重要性的时候，他们对于时间是不去注意的。”
“是的，”基督山答道，“是的，幸亏还有良心，要是没有了它的话，我们将痛苦到什么地步呀！在每一个需要努力的行动之后，总是良心来教了我们，它给我们了一千个可以自慰自解的理由，而对于这些理由，唯一的裁é判者就是我们自己้。但是，不论这些理由对于催人安眠能ม产生多妙的作用，到เ了法庭面前却很少能ม救我们的性命。譬如说，理查三世在害死了爱德华四世的两个ฐ孩子以后，他的良心就对他起了极妙的作用。的确，他可以如是说：‘这两个孩子是一个残忍嗜杀成性的国王生的，他们已๐遗传了他们的父亲的恶习，这一点，只有我能ม够从他们幼年的习性上觉察出来，而我要促使英国人民得到更大的幸福，这两ä个孩子就成了我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因为ฦ他们无疑ທ会伤害英国人民的。’当麦克白斯夫人为她的儿子——不管莎士比亚怎么เ说，那决不是为她的丈夫——设法弄到一个王位的时候，也正是她的良心安慰了她。啊，母爱是一个大美德，一个强烈的动机，它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于它可以使人做出许多事情来而心中却能ม坦然无愧，所以在邓肯死后，麦克白斯夫人失去了良心的慰藉，就万分痛苦了。”
“这倒是真的，”瓦朗蒂娜说道，她从木板的一个ฐ小缺口里伸出一只手指尖过来，马西米兰便在那指尖上吻了一下。“这倒是真的。你是一个ฐ可敬的朋友，但你的这种行为却仍然是出于自私的动机，亲爱的马西米兰，因为你知道得很清楚，假如你表示出某些相反的意思，我们之ใ间的一切就都完了。你答应过要给与我热烈的兄妹之爱。我呢，除了你，在这个ฐ世界上再没有别的朋友，我的父亲根本不关心我，我的后母只一个ฐ劲地迫害我，虐待我，我惟一的伙伴就是一个ฐ不能讲话、患了麻症的老人，他那干瘪的手已不再能ม来紧握我的手了，只有他的眼睛可以和我谈话，他的心里无疑ທ地还为我保留着一些余温。噢，我的命好苦呀，凡是那些比我强的人，不是把我当作了牺牲品，就是把我当作了敌人，而我惟一的朋友和支持者却是一具活尸！真的，马西米兰，我真痛苦极了，你爱我是为ฦ我着想，不是为了你自己，这的确是对的。”
瓦朗蒂娜没有回答，但她的爱人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她在哭泣。那青年的情感立刻生了急的变化。“噢，瓦朗蒂娜，瓦朗蒂娜！”大声说道，“假如我的话里有什么使你感到痛苦，那就把它忘了吧。”
“没有，先生，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为什么？”基督山问道。
腾格拉尔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基督山说道，“吕西安·德布雷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他是内政部长的私人秘书。至于我的太太，我必须先告诉您，她嫁给我是委屈了她的，因为ฦ她出身于法国历史最悠久的家庭。她的娘家姓萨尔维欧，她的前夫是陆军上校奈刚ธ尼男爵。”
“啊，真的！”腾格拉尔说道，“在哪儿见过的？”
“你对那ว件事怎么看？”基督山问道。
“我相信会的。”伯爵用一种郁闷的口吻喃喃的说道。
“什么เ！您还没见过您自己的房子？”德布雷问道。
“这几个青年互相对视着，一时又摸不清伯爵是否在演一幕喜剧，但他所说的每个字听起来又都是这样的朴实，令人无法相信他说的会是谎话，而且，他又何必要撒谎呢？
“一位绅士，一位外交家。”
“别ี干那种事，因为即使那位绅士是蒙特马伦赛，那位外交家是梅特涅，我们等到十一点也会吃上早餐的。目前，暂且请你学学德布雷的样子，来一杯白葡萄洒和一块饼干吧。”
“我们不是约定，”伯爵说道，“不仅我个人，连我的朋友在内，你也应该加以尊敬的吗？”
“你今天晚上把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绑票绑到了这里。”伯爵用一种使弗兰兹抖的语气继续说道。“这位年轻的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位年轻的先生和我同住在一家旅馆里，他曾坐我的私人马车在高碌街来来去去的兜了八天圈子。可是，我再向你说一遍，你把他绑票绑到เ这儿来了，并且，”伯爵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又说道，“你还向他勒索一笔赎金，好象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恐怕要吓坏您的。”
“至少请等到这个故事告一段落了再说。”
“走吧。”
那个仆人很恭敬地鞠了一躬，请他们进去。他们穿过两个房间，房间里布置新颖，陈设华贵，他们真想不到在派里尼老板的旅馆里能有这样好的房间，最后他们被引进了一间布置得很高雅的客厅里。地板上是最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沙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垫子，坐在上面一定是很舒服的。墙壁上很整齐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杂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ำ品，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前面都悬挂着昂贵的厚厚的门帘。“两ä位先生请坐，”那个ฐ人说道，“我去通报伯爵阁下一声，说你们已๐经来了。”
“我的好朋友，”穿披风的那ว个人说道，“请原谅我说一句话，在我看来，你的心里十足象是想要干一件傻事。”
“你打算怎么办？”
“啊！我们凡夫俗子的真面目就此显露了，”辛巴๒德大声说道，“我们常常和快乐่擦身而过，可是却对它视而不见；或即使我们的确看到它而且注意到เ了它，但是却又不认得它。你是一个ฐ重实利的拜金主义แ者吗？尝尝这个吧，秘鲁，古齐拉，戈尔康达的金矿都会打开在你眼前的。你是一个富于想象的诗人吗？尝尝这个吧，一切的界ศ限都会消失的，无限的太空就会展现在你的眼前，你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入无边无际，无拘无束，尽情欢乐的天地。你有野心，想在世上高官厚禄吗？尝尝这个吧，一小时以内，你就是一位国王了，不是处在欧洲某个角落里的某个ฐ小国王，而是象法国、西班牙或英国一样，是世界之王，宇宙之ใ王，万物之ใ王。你的宝座将建立在耶稣被撒旦所夺去的那座高山上，但却不必被迫向撒旦称臣，不必被迫去吻他的魔爪，您将是地球上一切王国的至尊，这还不诱人吗？这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因为只要这样做一下就得啦，瞧！”说着，他揭开那只里面盛着被他这样一番赞美过的液体的小杯子，舀了一匙神浆，举ะ到唇边，半眯着眼睛，仰起头，慢慢地把它吞了下去。
“你有没有听说过，”主人问道，“那个想暗杀菲力浦·奥古斯ั都的山中老人？”
“听我说，马西米兰，”他的父亲说。“假若我是一个象你这样的军人，受命去攻克某一个城堡，而你知道我肯定会在进攻时被杀的，难道你不愿意象现在这样的对我说一声：‘去吧，父亲，因为倘若您留下来就要名誉扫地，宁愿死，别受辱’！”
在儿子离开以后，莫雷尔两眼盯住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伸手去拉铃。过了一会儿，柯克莱斯进来了。
“我认得的，”莫雷尔先生说着，他的脸涨得通红，象是想到他将在一生中第一次保不住他自己签字的尊严似的。“都在这儿了吗？”
在这些钱累计的时候，莫雷尔所感到的痛苦简直难以用言词来形容。“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在马耳他？”
“是的，在马耳他。”
“那么，她现在还在马耳他？”
“我想是的。”
“她使您所受的种种痛苦，您宽恕她了吗？”
“是的，我饶恕了她。”
“但不只是她，那ว么您依旧ງ还恨使您和她分离的那些人吗？”伯爵夫人手里还有一小串葡萄，散了香味。这时她就站在基督山的面前。“吃一点吧。”她说。
“夫人，我是从来不吃紫葡萄的。”基督山回答，好象这个问题以前并没有提到过似的。
伯爵夫人用一种绝望的姿势，把葡萄抛进最近的树丛里。
“真是铁ກ石心肠。”她轻声说。基督山毫不动情，好象这种责备并不是说他似的。
这时，阿尔贝奔了进来。“母亲！”他喊道，生不幸的事啦！”
“什么？生了什么เ事情？”伯爵夫人问道，象是一下子从中ณ醒来似的。“你说是不幸的事？哦，当然是不幸的事了。”
“维尔福先生来了。”
“怎么เ了？”
“他来找他的太太和女儿。”
“为什么？”
“因为圣·梅朗夫人刚ธ到巴๒黎，带来了圣·梅朗先生去世的噩耗，他是离开马赛不久ื就死的。维尔福夫人正在兴头上，也许没有听清那件祸事，或也许不相信会生那样的事情。但瓦朗蒂娜小姐一听到话头，又注意到她父亲那种小心谨慎的样子，就全部猜到เ了。那个打击对她象是晴天霹雳一般，她当场昏了过去。”
“圣·梅朗先生是维尔福小姐的什么เ人？”伯爵问。
“是她的外祖父。他是来催促她和弗兰兹结婚的。”
“啊。真的吗？”
“嗯，”阿尔贝说，“弗兰兹现在没人催他了，为什么圣·梅朗先生不也是腾格拉尔小姐的外祖父呢？”
“阿尔贝！阿尔贝！”马尔塞夫夫人用一种温和的责备口气说，“你在说什么呀？啊，伯爵，他非常敬重您，请告诉他，他不该这么说话。”于是她向前走了两三步。
基督山用非常奇怪的眼光望着她，他的脸上有一种恍恍惚惚但又充满爱慕的表情。她不由停住了脚步。然后她又上来搀住他的手，同时抓起她儿子的手，把那ว两只手合在一起。
“我们是朋友，是不是？”她问。
“噢，夫人，我不敢自称的朋友，但我始终是您最恭敬的仆人。”
伯爵夫人心里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走了。她还没有走上十步，伯爵就看见她用手帕擦眼泪。
“家母跟您谈得有点不愉快吗？”阿尔贝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