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腿保住了，所以白摩尼很高兴，以为ฦ等到断骨慢慢愈合之ใ后，自己就还能像先前一样跑跑跳跳。而赵副官长等人在电报中受了霍相贞的嘱咐，也只敢说动听的吉利话哄他，让他高兴一时，算一时。
距离方才举行午宴的大花厅越来越近了，花厅后面应该有一座清静的小院落——他没去过，不过听马从戎说，那里便是大帅的休息之所。悬而未决的问题先放在一边，不管是让白摩尼死还是让白摩尼活，他都得亲自前去看一看，他不能糊里糊涂的回去复命。近处又响起了一声大爆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咣当”一声砸了他的后脑勺。他抱着脑袋先不敢动，及至感觉周遭安静了，他抬头一瞧，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刚让个人脑袋给砸了！
一吻过后，他自己是一怔，白摩尼也瞬间红了脸。他想往后撤，可是白摩尼一把搂住了他的脖ๆ子，几近急切的轻声开了口：“大哥，再亲一下！”
小林托着半个ฐ桃子，似笑非笑的对着他摇头晃脑：“我告诉你，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少跟我装模作样，你对不对劲，我还瞧不出来？你看你那个ฐ臭德行，说吧，你是不是新า看上什么人了？你又琢磨着要舔谁的屁股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ä。如今的一阵疾风，已然足以吹昏他的头。
霍相贞一拧眉毛：“别扯这些屁话！只说你是怎么打的！”
白摩尼开始挣扎，越挣扎，越感觉霍相贞力大无穷，胳膊像是铁ກ铸的，可以轻而易举的禁锢住自己：“不用你管！”
马从戎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喝得红了脸也红了眼。白摩尼固然可恨，但是人家是白灵机的弟弟，有招人恨的资本；那个元满又是什么东西？霍相贞从来不和下边人扯淡，今天怎么เ就扯上了？是怪罪了自己，还是厌烦了自己？
于是他没头没脑的开了口：“我说，走吧！”
白摩尼眨巴着眼睛看他：“这话问得出奇，我怎么เ不能念书了？我二十来岁，不正是念书的时候吗？”
白摩尼听了，感觉他还是可笑：“他不忙，也不会陪着我逛啊！”
话音落下，他忽然生出了如芒刺๐背的感觉。下意识的回了头，他正对上了连毅的目光。连毅扬起了眉毛，正在笑吟吟的将他从头看到เ脚。莫名其妙的弯腰回了一礼，他转回了前方，对着马从戎暗暗一使眼色。
顾ุ承喜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讪讪的答道：“大帅脸上的疹子还没退。另外……大帅把我撵出来了。”
霍相贞睡了一下午，晚上仿佛好些了似的，下楼到餐厅里吃了顿晚饭，给他端茶递水的依然是马从戎，白摩尼则ท是百无聊赖的又跑出去玩了。
马从戎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说起来，还是现在的人更享福。过去的人再有钱，他也坐不上沙汽车、用不着电灯电话不是？顾ุ爷多加把劲，日后也像我似的置办出一份小家业，比上虽不足，比下却有余，也不枉人生在世活一场，你说呢？”
一句“可以”，截断了顾承喜的语无伦次。顾承喜心中天大的事，放在霍相贞的口中，只不过是“可以”或者“不可以”。
随着马从戎上了楼ä梯，他走过二楼长长的走廊。一颗心直跳到เ了喉咙口，他一口接一口的咽着唾沫，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一个ฐ是天一个是地，也许老死不相往来才最合适。
白摩尼游到了他面前，仰头看他：“你有心事？”
霍相贞坐到了床边的一把大沙椅上，军装上衣和大氅已๐经脱在了楼下，他身上只剩了一层白衬衫与黄军裤。两边的胳膊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他直着眼睛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了，扭头去看白摩尼：“嗯？”
他的大哥忽然笑了一下，声音怪异的变了调子：“我是……我是……我是霍相贞！”
顾承喜爱得心虚胆战，恨不能分分秒秒都和平安厮守在一起，仿佛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狗腿子似的为平安花尽了手中ณ的钱，他没办法了，终于再一次抛头露面的见了天日。
顾承喜不敢把大夫找到家里来，只能是自己้思索着照顾ุ平安。他不知道平安是哪里不舒服，问了，平安只会闭着眼睛摇头。夜里他把炕尽量的烧热了，然后自己脱了衣服上炕钻进被窝。只有一床棉被，盖严了平安就盖不严å他。他把自己้的后背晾在外面，把平安搂到自己怀里。平安的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的，头带着鲜ຒ血的腥臭。两人全不是纤秀的身材，带着点势均力敌的意思。顾ุ承喜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后背，摸着摸着就想起了小林。小林十三岁的时候就跟他好上了，好了三年，他没给小林操过一次心出过一次力。实心实意跟他好的，他往外推；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半死不活的傻子，在他这里反倒成了宝贝。
脏鬼老老实实的摇了头。
挨挨蹭蹭的在沙上挤着坐下了，他伸手去掐霍相贞的脸。脸是容长脸，近来没有经历风吹日晒，所以皮肤干干净净的光滑。他掐他的皮肉，扯他的睫毛，指尖滑过两道剑眉，手指顺着笔直的鼻梁往下走，最后捏住了他的鼻尖。霍相贞终于是被他骚扰得醒透了。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胸前，霍相贞半睁着眼睛看他：“嗯？”
顾承喜一敬军礼ึ：“是！”
然后他低了头，美滋滋的转身退出了房。轻轻的为霍相贞关了房门，他抬手一抹脸，抹出了满脸满手的清香。步伐轻快的踏上通往前院的游廊，他一路走得摇头晃脑，从头到脚๐全带了节奏。元满和他走了个顶头碰，因为老远就见他一个人在游廊里扭，此刻便好奇的歪着脑แ袋细瞅他：“顾兄，你美什么เ呢？”
不等顾承喜回答，他又看出了问题：“哎，你下巴上有根茶叶梗儿。”
顾承喜一摸下巴，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一拍元满的肩膀，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明天等我找你，我请你下个馆子！”
然后他侧身绕过元满，一路欢天喜地的扭向了远方แ。元满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口中自言自语道：“这是吃喜鹊蛋了？”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进了霍相贞的房里：“大帅，有刚从塘沽来的大螃蟹，都是活的，晚上给您蒸了吃？”
霍相贞依然在无休无止的喝茶：“是谁这么เ有闲心，还知道吃螃蟹？”
元满不假思索的答道：“是秘书长。”
霍相贞喝了口茶，没言语。
当天晚上，果然有大螃蟹。大螃蟹在桌子上垒了座塔，红彤彤的蔚为壮观。霍相贞对着螃蟹塔了一阵呆——他不会剥螃蟹。
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黄酒，他提高声音喊道：“元满！”
元满开门进来了：“大帅，您有什么吩咐？”
霍相贞问他：“会剥螃蟹吗？”
元满摇了摇头：“报告大帅，卑职不怎么会。卑职的老家不产螃蟹。”
霍相贞扫了元满一眼，元满是个淘气的小子，手脚总不闲着。别ี说他不会，他就是会，霍相贞对于他的卫生状况也很不信任。收回目光转向螃蟹，他迟疑ທ着开了口：“叫马从戎。”
元满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良久过后，房门一开，马从戎走了进来。
天气热，马从戎脱了戎装，换了一身单薄的绸缎裤ไ褂。站到饭桌前打了个立正，他望着天花板是一言不。
霍相贞也是沉默。房内寂静了足有十分钟，霍相贞忽然垂着眼帘ຈ开了口：“饿了。”
马从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转眼的工ื夫回了来，手里多了一套蟹八件。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霍相贞身边，他开始面无表情的剥螃蟹。剥出的螃蟹肉放在小碟子里，霍相贞抄起筷子刚要吃，冷不防听他忽然说了话：“蘸姜醋！”
霍相贞还是感觉他很欠揍，不过现在若是动了手，螃蟹就必定吃不到嘴。夹起螃蟹肉蘸了姜醋，他决定先吃，吃饱了再说。
霍相贞吃塌了一座螃蟹塔。螃蟹肥美，黄酒也好。末了醉醺醺的回了卧室，他由着马从戎伺候，马从戎让他宽衣，他就宽衣；马从戎让他上床，他就上床。独自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他正是昏昏欲睡的很舒服，房门忽然一开，正是马从戎回了来。
马从戎摸黑上了床，在被窝中窸窸窣窣的又动了一阵。最后从被窝里伸出一条光胳膊，他把一件揉成团的睡袍扔到了床尾。
背对着霍相贞侧卧了，他将霍相贞的手抓上来放到了自己腰间。霍相贞的手很热，让他越意识到了自己้的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向后挪了挪，让自己้的脊背贴上了霍相贞的胸膛。
搭在他腰间的手果然渐渐有了反应，结实的手臂缓缓的环住了他又勒住了他。
一场狂欢完毕，霍相贞压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汗津津的两具身体紧贴了，马从戎知道霍相贞还没过瘾。吃素า吃了两ä个ฐ月，霍相贞今夜一定很不好打。
热汗渐渐变冷了，霍相贞却是始终不动。马从戎被他压得昏，正想说话，不料霍相贞先他一步开了口，声音很低，语气很认真：“你……疼吗？”
马从戎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怔了片刻，然后冷笑了一下：“怎么เ想起问这个了？”
霍相贞探过了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要答案：“到底疼不疼？”
马从戎叹了口气：“疼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霍相贞咂摸着他这句话，又在他的后脑勺上蹭了蹭汗。他一蹭汗，马从戎就明白了，这是要“再来一次”。
一夜过后，霍相贞和马从戎算是讲了和。马从戎夜里几乎是被霍相贞拆了一遍，翌日清晨他起了床，周身的痛苦并不次于挨揍。恹恹的披着棉被坐在床上，他不知道霍相贞昨夜的那一问，究竟有何深意。霍相贞应该不会关心他是否疼，那么เ关心的是谁？白摩尼？
马从戎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猜测也不对。虽然是有日子没回北京了，但是据他所知，白摩尼现在的模样可是不怎么样。没办法，红颜命薄，他也承认白摩尼长得漂亮，是个红颜。
马从戎想白摩尼，霍相贞也在想白摩尼。他想白摩尼那ว天要是不“疼”，自己也就不会独自走。自己要是在的话，必能ม带着他安全撤离。自己毕竟是跑过战场，有胆量有经验。白摩尼有什么เ？只有一个小胆子和一身的娇气。
他一直认为ฦ白摩尼是个没有志气的无能ม之徒。然而到เ了如今，他转了观念，宁愿白摩尼再怯懦一点，再糊涂ิ一点，再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一点。白摩尼天天盼着自己้能扔了拐杖，走出个正常的人模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的灵魂在希望与失望之ใ间颠簸起伏，不知道下一秒是升还是降。赵副官长在信中说，白少爷有时候一天能哭好几次。
心灵苦，更苦。他左腿的关节粘连了，肌肉也萎缩了，每动一次都像是在受刑é。在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关进空屋子里，撕心裂肺的狂喊。
赵副官长的信，内容单一而又千变万化。上一封信他说“白少爷把拐杖扔了。”下一封信他说：“白少爷又开始走路了。”
到了下下一封信，白少爷走路没有走出成绩，于是把拐杖又扔了。好在赵副官长吸取了教训，提前预备了许多副备用拐杖。白少爷什么时候要走，他就什么时候提供拐杖，决不让白少爷干瞪眼。
霍相贞读了那些颠三倒四的信，读得心如刀割，然而又无计可施。他只盼自己忙过这一个ฐ月后，可以回到北京，陪着小弟过几天清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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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