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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

从他的理智上讲,白摩尼是爱死不死;从他的感情上讲,他又迈不开撤退的步子。一咬牙一狠心,他猫着腰往前๩跑了几步。越过人头之后他往下一趴,同时只觉地面随着一声巨响起了波浪。身体被掀起了草皮泥土埋了半截,他睁了眼睛往前๩一看,现花厅塌了一半!

抬腿也上了床,他长长的躺在了床边。屋子周围全有卫兵来回巡逻,所以总不会有不之ใ客擅闯进房。眼看白摩尼也๣挤挤蹭蹭的偎到自己身边了,霍相贞抬手揽住了他。

小林侧身一躲,让布鞋和自己擦肩而过:“行啊,舔呗!你自己犯贱我还能拦着你?可是话说在头里,这家就只能有你和我两个人,多一个也不行!我给你当奴才我乐意,你让我伺候别人可不行!”

“我成兔子了……”他一边咬着自己,一边粗重的喘息:“我让人给玩了……”

霍相贞瞪了眼睛,没想到เ他居然敢拿自己做起了示范。而顾承喜十分认真的继续讲述:“他一落地,立刻就要反扑。我不敢退,迎上去抱住了他——”他很慎重的俯身搂住了霍相贞的腰。手臂运力向上一起,他让霍相贞的双脚险些离了地:“他挺重的,我抱不动,所以就对着门口使劲一推——”他带着霍相贞也๣轻轻一晃身:“把他推到院里去了。”

灵机什么都不说,然而大哥什么都知道。到了他这里,他不能不说,他不说,大哥就只拿他当个小崽子看待。

“不对!”他毫无预ไ兆的换了思路:“大爷在这方面一直是有点儿傻,傻到เ二十大几了,会说开窍就开窍?除非元满长成了天仙——但是再仙又能仙到哪里去?白摩尼的相貌就算是顶尖儿的了,元满还能比过白摩尼去?”

霍相贞停在了院门口,对着他那张雪白的面孔扫了一眼,然后从赵副官长手中ณ接过军帽,抬手往头上一戴:“我来也没大事,不必为我耽误了你的军务。”

霍相贞手里捧着一只篮球,很狐疑的看着他:“大学开学,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承喜一点头:“有。白少爷有什么吩咐?”

顾承喜隐隐的明白了,但是又不能ม相信:“瞄上我了?”

马从戎不能久ื离,所以送到เ楼梯口就停了步。顾承喜独自下了楼。踏过织着五龙捧日的大地毯,他一步一步的见了天日。站在台阶上做了个深呼吸,他忽然现白摩尼押着两ä名便衣听差走了过来。听差一前一后,却是抬了一架木梯子。

马从戎侍立在他身后,听闻此言,立刻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马从戎接了他那串匣子:“顾爷,你可真是的。你是个刚ธ当差ๆ的人,手里能ม有多少钱?你要是来一次就带一次礼,将来我还敢招待你吗?记住,往后不许了。你对大帅有恩,照理来讲,我都该跟着大帅感激你的。”

霍相贞无຀言的挥了挥手,可惜顾承喜垂着头,不能领会他的示ิ意。于是霍相贞只好额外的开了口:“去吧。”

马从戎哑然失笑了,体谅他是个乡巴佬,没见识:“前๩头的大楼,是我们大帅见外客的地方。这边的小楼ä,是我们大帅๩做学生时的书房。那ว边的房子院子,是当年老夫人住过的。现在我们大帅住的是老帅๩的楼ä,天气热了,还会搬回后面的小园子里。小园子里景致好一点儿,当然,冬天是没什么好看的。”

白摩尼从水里捞出一条毛巾,叠了几叠放到头顶ะ:“告诉你,在你失踪的那ว些天里,我都替你看着呢!除了安如山是真着急,别人都只会打哈哈瞎扯淡!其中ณ最可恨的是连毅。你知道连毅说什么吗?他说‘不要轻举妄动’。你听听,多不是人话!”

不等马从戎回答,他拐进走廊继续冲锋,大模大样的直接进了霍相贞的卧室。整栋楼全通着暖气管子,卧室里尤其是温暖如春,并且是晚春。放下皮箱脱๳了衣裳,他自己给自己铺床展被。被子是羽绒被,又轻又软又蓬松,像一朵云包裹了他。他躺好了,又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这是他的特权,他知道自己在霍相贞的心中与众不同,也许是沾了灵机的光,也๣许不是,他希望不是。

白摩尼还搂着他,可是被他的举ะ动吓着了:“大哥,你怎么了?”

平安没想跑。平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心慌意乱的唤了一声:“承喜。”

平安一直是睡,睡了一夜,一天,又一夜。顾承喜不敢再给他吃药,只能是由á着他睡。睡到เ第三天上午,他睁了眼睛。虽然还是糊里糊涂的失忆着,但是蓬头垢面的坐在被窝里,他哑着嗓子主动出了声:“承喜。”

顾承喜莫名的对他有点怕:“你饿不饿?我先给你煮点粥喝,好不好?”

霍相贞的眼睛由半睁变为ฦ半闭:“嗯。”

霍相贞直起了身:“说,要吃什么。你列个菜单子,大哥给你跑腿儿。”

白摩尼眨巴眨巴眼睛:“你一问,我反倒想不出了!”

霍相贞亲自去了一趟馆子,忖度着给白摩尼预备了一餐好饭。坐在床边端了碗,他一口一口的喂给白摩尼吃。白摩尼吃了个心满意足,最后笑微微的叹了口气:“唉,大哥,你一来,我的腿都不疼了。”

霍相贞给他擦了擦嘴:“平时疼得厉害吗?”

白摩尼拧起了两道长眉:“疼得要打针ฤ呢。医生不想给我打,说是镇痛针打多了不好。他不给我打,我就使劲的大喊大叫。哈哈,大哥,我一叫,老赵就吓得满地乱ກ转。像大狗转圈追尾巴!”

霍相贞握住了他的手:“愿意笑就多笑笑。总之ใ大哥在这里,你什么都不要怕。”

白摩尼抓了他的手摇来晃去:“我不怕,我就是闷得难受。”

霍相贞知道白摩尼闷得难受,可是在当天晚上,他还是乘坐汽车回了保定。

午夜时分,他在旅部门口下了汽车,正好马从戎也是晚归。两ä个人是连着一个礼拜没说过话了,此刻正面相遇,马从戎戎装笔挺马靴锃亮,先是对着霍相贞“喀嚓”一个立正,随即抬手行了个百分之ใ百标准的军礼ึ,声音极其高亢,语气极其傲慢:“大帅๩好!”

然后他狠狠的白了霍相贞一眼,昂挺胸的先进了门。

霍相贞被他搞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想了一想,他咽了口唾沫,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有心再踹马从戎一脚,可是马从戎已经走了个ฐ无影无踪。

从此开始,霍相贞每隔几天便回一趟北京看望白摩尼——他眼看着白摩尼从满怀希望渐渐变成了焦躁不安。天气越来越热了,白摩尼带着一腿的石膏只能ม在床上枯坐。他那些花红柳绿的朋友们渐渐不再登门,他在医院中与世隔绝了。

他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看,看天是那ว么的蓝,树是那么เ的绿,尤其是到了雨后的傍晚,隔着纱帘ຈ都能嗅到เ外界ศ的清新า喜气。他的左腿在石膏的禁锢中ณ作痛做痒,他的关节也仿佛正在锈蚀僵化。他终于忍无可忍的闹了脾气,哭着质问霍相贞:“怎么เ还不好啊?我要难受死了!小顾当初也像我这样吗?”

霍相贞呵斥了他:“躺下!现在骨头还没有长好,你就敢在床上张牙舞爪?”

白摩尼抓心挠肝的对着他嚷:“我躺不住!”

霍相贞被他闹得无可奈何,最后把心一横:“那就回家!到了家你再敢闹,当心我教训你!”

然后他让赵副官长办了出院的手续,把白摩尼运回了自己家中。

白摩尼得了意,虽然还是行动不便,但是从此至少可以见见天日,接接地气。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他在经过了美国医生的允许之ใ后,终于得以拆除了石膏。

拆除石膏的当天,他非常高兴,特地趴在床上给霍相贞写了一封信,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有多痛快。

然而三天之ใ后霍相贞从保定回了家,迎接他的却是个状如疯魔的白摩尼。

白摩尼和一副拐杖一起坐在地上,坐了个东倒西歪。涕泪横流的仰起脸,他含含混混的哭道:“大哥,我完了……”他颤๶抖着抽了一口气:“我的腿不听话了……它不听我的使唤了……它还天天疼,疼死了……”

他把双臂环抱到了胸前,畏ั寒似的开始哆嗦:“你们骗我……我成残废了……我不能见人了,我一辈子都完了……”

霍相贞席地而坐,把他拦腰抱到了腿上:“完不了。大哥还在,你哪能ม完?”

然后他搂紧ู了白摩尼:“医生说了,骨头长好了还得锻炼,你刚锻炼了三天,就坚持不住了?”

白摩尼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大哥,现在……没人找我玩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霍相贞一拍他的后背:“你那帮狐朋狗友,全断了才好。”

白摩尼含着眼泪拼命摇头——霍相贞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本来他是朋友中ณ间的宠儿,他最出风头最有地位,现在一下子落到เ无人问津的地步,他受不了。本来他比谁都强,现在他谁也不如,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再理睬他了。

他哭得呼哧呼哧,他的左腿几乎就是没知觉,让他相信一条没知觉的腿会重新恢复灵活,重新能跑能跳,他才不信!抓起霍相贞的手堵住了自己้的嘴,他咬住了,晃着脑袋呜呜哭。怎么เ哭都是不够劲,他最痛彻心扉,他最后知后觉。右脚踢来踢去,已经甩脱了拖鞋,左ุ腿却是直直的垂在地上,连脚趾头都是迟钝麻木的。一个翻身滚出了霍相贞的臂弯,他趴在地上撑起身体,一头撞向了冷硬的地面!

霍相贞骤然出手,用手掌垫了他的额头。白摩尼这一下子真有劲,撞得他掌骨一阵锐痛。随即把白摩尼又扯回了怀里,他紧ู紧的勒住了对方:“闹什么闹!等我死了你再死也不迟!”

白摩尼在他怀里呻吟了一声,紧接着挣扎着又要起。霍相贞问道:“又要干什么?”

白摩尼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要练走路,我不能残废……”

他三脚着地的拖了左腿,摇摇晃晃的爬向拐杖,同时喘息着低声重复:“我不怕疼,我不怕累,我不能残废……”hellodbຘaທ!!!!

《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