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了解他，”黑密斯对科恩说，“可我们了解，让您的手下做好准备吧。”
“也许吧。”我说。
“凯特尼斯，没有任何人会跟我说清楚任何事的。”她说。没错。甚至我都不跟她说。爸爸死后就不再跟她说实话了。为什么要假装呢？“嗯，不管怎么说，我会让他们……通知您的。”
一个指挥受伤的人进进出出的女子看到了我，犹疑了一下，然后大跨步走了过来。她深棕色的眼睛因疲倦而稍显，身上有股汗臭味。脖子上打的绷带大概三天前就该换了，挎在背上的自动步枪的带子正好卡在她脖ๆ子上，她抖抖肩膀，把它的位置调整好，然后竖起拇指，示意医生仓库，医生没有说话，完全听从她的指挥。
下一个发言的人是博格斯，真令我吃惊，我一直觉得他只是听命于科恩的四肢发达的机器人。“那个小女孩死时，她唱歌的时候。”我立刻๑想起了博格斯ั身后曾背着一个小男孩的情景。我记得是在餐厅吧。也许他并不是一个机器人。
“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有块疤。”我阴沉着脸说。
“他们偷窃食物。他们因为ฦ偷面包而遭到拘禁。”警卫说。维尼娅皱起了眉头，似乎她还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告诉我们任何规矩。我们太饿了，她只拿了一小片面包。”
波丽姆尽量不吵醒妈妈，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抱起毛莨花，坐到我身边。她摸到了我那只捏着珍珠的手。“你冷吧？”她从床头又拉过一条毯子，把我们三个一股脑裹进去，把她身上的温暖，还有毛莨花身上的热乎气传给了我。“有事你可以跟我说，我准保不会说出去，连妈妈也不说。”
之ใ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妈妈和妹妹此时在家，18：o0่——思考时间，这是吃饭前休息的半小时时间。从她们脸上的关切表情，可以看得出她们很担心我回来后有什么反应。没等她们开口，我就把猎物袋打开，于是出现了18：o0่——爱猫时间。波丽姆激动得热泪盈眶，抚摸着那ว个丑陋的毛莨花，那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也对我喵地叫一下。当波丽ษ姆把蓝色丝带拴在它脖子上时，它向我递来得意的一瞥。妈妈把结婚照紧紧地捧在胸前，之后和那本植物书一起，放在政府配发的五斗柜上。我把爸爸的夹克搭在椅背上。现在，这地方看上去还真有了点家的味道。那么เ，这次的十二区之ใ行，还是有所收获的吧。
我习惯性地沿着这条路走，可这个选择真是糟透了，路上到เ处都是逃命的人留下的尸骸。一些人已经彻底烧焦了，另外一些人，兴许一开始从浓烟和烈焰中逃了出来，但终究难逃一死。横尸旷野，发出浓烈的腐臭味，上面爬满了苍蝇，成了食腐础物的美餐。我经过一堆尸体时内心激烈地翻卷着，心想，是我杀死了你，你，还有你。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臂被绑在桌子上，胳ฑ膊上又插入了针头。我可以睁开眼睛，略微抬起头。我在一个ฐ很大的房间里，天花板很低，四周一片银白色。两ä排床对着摆放，我可以听到呼吸声，我猜是我的同伴。在我对面，我看到เ比特身上连接着大约十种不同的仪器。就让我们死去吧！我在心里呼喊。我使劲把头部ຖ撞在桌子上，之ใ后又晕了过去。
“没关系。我们扔下线轴以后，马上上山。”我对皮塔说。
我转过身，招呼芬尼克过来，“嗨，芬尼克，你过来！我们有办法让你重新漂亮起来！”
“没事的，芬尼克，这只是一只叽喳鸟，他们在给我们耍诡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的……安妮！”我说。
我检查了自己的武器，把插管和药膏放在降落伞里捆好，又用藤条拴在腰带上。
“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画彩虹，它来去匆匆，我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捕捉它，就是这边一点蓝ณ色，那边一点紫红色，然后就消เ失了，消เ散在空气中。”皮塔说。
“是的d”我坚定地说，尽管我的心在往下沉。没错，玛格丝不到七十磅，可我身材也不高。但我以前肯定背过更重的东西。要是我的胳膊不抽搐就好了！我蹲下来，她趴在我身上，就像芬尼克背她时一样。我慢慢地伸直腿，膝盖绷住劲，把她背起来。芬尼克把皮塔也背在身上，我们往前走。芬尼克打头，拨开藤蔓，我紧跟他身后。
“没事，那只是她的荷尔蒙在起作用。”芬尼克说，“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因为ฦ爬山的疲劳、天气闷热、还有救皮塔的紧ู张，他仍然是气喘吁吁。
我已经听到เ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我必须赶快作出决定。“没错！”我没好气地说。虽然黑密斯ั是我的指导老师，他想让我活下去，可他这么做还是让我感到เ气愤。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也许是因为ฦ我和皮塔根本不愿意和人结盟。而现在黑密斯自己替我们挑选了盟友。
观众发出一些不大自然的笑声。他是什么意思？保密？对谁保密？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呢。
“事实上，我画了露露。”皮塔说，“凯特尼斯拿花放在她身上时她的样子。”
餐厅里除了皮塔和黑密斯已经没人了。黑密斯喝了酒，再加上生气，脸涨得通红。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纯金手镯，上面绘着火焰花纹，显然，他对艾菲的“配套饰品计划”做出了让步。他很不自在地扭动着手腕。那ว手镯还真挺漂亮，可他不停地扭动手腕，好像挺别ี扭，手镯看起来也就更像手铐而非首饰。“你迟到了。”他冲我吼道。
“是的，我想你涂ิ粉色口红、扎丝带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西纳说。他又按了一下我手腕上的按钮，把灯光熄灭。“别把电用光了。这次你在彩车上不要挥手，也不要微笑。我要你直视前方，好像所有的观众都已远离你的视线。”
皮塔回去拿胜利者信息笔记本，其他人都到客车厢观看比赛录像。大家就座后，国歌响起，电视上呈现出十二个区每年一度的抽签仪式。
“一点没错，”黑密斯ั说，“上次我光想着怎么让你活下去…好像这回我该救那男ç孩子了。”
我和妈妈，波丽ษ姆一起吃了早饭之ใ后就出门了。外面微风和煦，已有了春的气息。春天应该是发起暴动的好时机。严冬已过去，大家的心也逐渐坚强起来。皮塔没在家，我猜他已进城去了。到了黑密斯ั家，看到他这么เ早就在厨房里走动，还是很惊讶。我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我能ม听到เ黑兹尔在楼上忙碌着，正在打扫已๐收拾得纤尘不染的房间地板。黑密斯没有酩酊大醉，但他走路还是摇摇晃晃的。有传闻说，瑞珀又干上了私酒买卖，我猜这是真的。我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劝他上床睡觉，他却说要去城里走走。
“要是问我没去哪儿会更容易些。”我不无恼怒地答道。我走进厨房，走路时尽量显得若无其事，尽管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我从两个ฐ治安警中间穿过去，直接走到一张桌旁้。我扔掉背袋，转向僵硬地站在壁炉边的波丽姆。黑密斯和皮塔也在，他们正坐在两张摇椅上下棋。他们是碰巧来我家，还是被治安警“邀请”来的？不管怎样，我很高兴见到他们。
“她还不知道，”邦ะ妮轻声说道，‘也许她什么เ都不知道。”
在楼下，妈妈和波丽姆正在照看虚弱的盖尔。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药效正在减弱。我打起精神，准备再跟妈妈争辩，但我的声音却很平静。“您不能给他再打一针吗？”
“很好，那么，姑娘，赶快把你的表兄弄走。等他醒过来，告诉他，再敢在林子里偷猎，我会亲自召集火枪队的人。”治安警长说着，用手在鞭子上捋了一下，血溅了我们一身，然后他把鞭子盘起来，踱着方步走了。
“斯诺总统亲口对我说要杀死你。”我说。
“你们干吗不吃呀？”奥克塔维亚问道。
“听我说，孩子”黑密斯开始说道。
弄什么，把我的嘴唇变成斯诺总统那样厚厚的？在我的刺上文身？把皮肤染成洋红色？在脸上刻上装ณ饰性花纹？给我安上卷曲的假指甲？或是猫胡须？这些我以前在凯匹特人那里都见过，他们真的不知道在我们眼里他们有多么怪异吗？
“噢，凯特尼斯ั，你的眉毛！”维妮娅尖声叫道。这时，尽管心中愁云密布，我还是挤出一个笑脸。她浅绿色的头发已重新做过，满头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直立着，原来只是在眉毛上方才有的纹饰现在已卷曲延伸到眼的下方，所以我的样子自然很让她吃惊。
他的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过了片刻我才完全反应过来。
“一定。”我说。
“不用紧张，我们蹈话会非常的愉快！”他说，安慰我似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蛋。
“他很好。只是他们希望把你们的重聚安排在颁奖仪式上进行现场直播。”黑密斯说。
皮塔的嘴唇越来越紫ใ，如果我不赶快行动，他会窒息而死，我会失去他，加图就会用他的大块头来对付我。事实上，我也清楚这是加图的策略，他不再狂笑，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的思绪又回到加图那ว里。我对狐狸脸有一定的判ศ断力，她是谁，她会怎么行动，而对于加图却没有这种判断ษ力。他很有力气、受过训练，可他聪明吗？我不知道。看上去不像狐狸脸那么聪明，也完全没有她的控制ๆ力。我认为加图在大发脾气后，会完全失去判断力，至少我感觉他在这方面没有超常的能力。我想起自己้生气时朝猪嘴里的苹果射的那一箭，也许我对加图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
“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谁？做到เ什么？”皮塔问。“黑密斯，他是怎么赢得比赛的？”我说。
可这么想只能让我感到不安。“我觉得我们喜欢萨里什，要是在十二区我们会成为朋友。”我说。
“撒谎，”她咧嘴笑着，“他就快死了，加图明白扎伤了他哪里，你该不是把他藏在什么树上，让他苟延残喘吧。那ว个漂亮的小包里是什么เ？给‘可爱男孩’的药，哈？太糟糕了，他永远拿不到了。”
“嗯，肿得厉害了，可已๐经不流脓了。”我说道，声音微微有些。
我拿出水瓶，让他喝了点水。“加图刺伤了你吗？”我问。“左腿，腿根。”他回答。“你到溪水里洗净伤口，我看看那儿伤得怎么เ样！”我说。
我要采取行动，就在此时、此地，去羞辱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ฦ承担责任，让他们知道无论强迫我们做什么，都无法真正拥有我们，让他们知道露露并不是他们游戏中的一个棋子。我也不是！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到了我们相约点燃第三堆篝火的地方，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木头整齐地码放着，周围老练地撒满易燃的叶子，但却从未点燃过。露露堆起柴火，却没能赶回来。我引爆地雷前看到第二堆篝火发出的浓烟，那么เ就是说在点燃第三堆篝火时，她遇到了麻烦。
“好吧。”我站好位置，然后盯着镜头。只是盯着，盯着。“对不起，我不知该怎么拍。”
克蕾西达走到我身边，“你还好吗？”我点点头。她从兜里拿出一块布，把我的脸弄脏。“还用‘问——答’的形式拍摄怎么样？”
“好的，我想，这样好一点。”我抱起双臂，以掩饰。我瞥了芬尼克一眼，他冲我竖起大拇指，可他看上去也很不安。
克蕾西达准备开始拍摄，“唔，凯特尼斯，十三区被轰炸，你幸存下来，这次轰炸和上次八区的轰炸你感觉有什么不同？”“这次我们躲在很深的地下，没有真正的危险。十三区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说到เ这儿，我停了下来。我声音干瘪、苍白无力。
“这里再拍一次，‘十三区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克蕾西达说。
我深吸了口气，让气息往下沉一沉，“十三区仍然存在，一切都……”不，这不行。
我发誓我仍能闻到那ว玫瑰的气味。
“凯特尼斯，就拍这一条，今天你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保证。‘十三区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
我活动一下胳膊，好让自己放松下来。一会儿把手臂背到เ身后，一会儿又垂下来。我嘴里的唾液在急速分泌，感觉快要吐了。我使劲吞咽，然后张开嘴准备把那句愚蠢的话说出来，之后我就可以躲到林子里，什么เ都不管了——可我却哭了起来。我当不了嘲笑鸟，就算完成这一句话也不可能ม，因为ฦ我知道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直接被用来对付皮塔，其结果就是加剧了他的折磨。他不会死，斯诺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他会让他生不如死。
“停。”我听到เ克蕾西达轻声说。“她怎么啦？”普鲁塔什悄声说。“她终于想明白了斯诺会怎样利用皮塔。”芬尼克说。
围在我前面的人都不无遗憾地叹气。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可能假装不知道，十三区在遭受军事打击之ใ后，又要失去嘲笑鸟，因为身为嘲笑鸟的我就要崩溃了。
有几个人同情地拥抱了我，但我最的却是黑密斯的拥抱，因为他也爱皮塔。我喊着他的名字，希望得到เ他的安慰。他抱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亲爱的。”他扶着我坐到เ一根断ษ开的大理石柱上，用一只手臂搂着我，而我还在不停地哭泣。
“我不能再干这个了。”我说。“我知道。”他说。
“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我做了嘲笑鸟，他会怎样对待皮塔！”我大声说。
“我知道。”黑密斯把我搂得更紧了。
“你也看到เ了？他的样子多么奇怪！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我抽泣得说不出话来，但最后强忍着抽泣说出一句话，“这都是我的错！”接着我就失去控制，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随即，一支针ฤ头扎在我的胳膊上，我失去了知觉。
无论当时给我注射的是什么药，那药力一定很强，我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可我睡得并不安稳，在梦中，我好似独自走在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暗世界ศ里。黑密斯ั正坐在我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充血，皮肤蜡黄。我想起了皮塔，又开始发抖。黑密斯伸出手，抓住我的肩膀，“没事的，我们会尽力把皮塔救出来的。”
“什么？”我没明白过来。
“普鲁塔什已经派出营救分队，他那ว边有内线。他认为我们能把皮塔活着救出来。”他说。
“那我们以前为什么没救他？”我说。
“因为那样做代价很大。但大家都认为ฦ现在必须这么做。这就像我们在竞技场时必须做出的抉择一样。我们现在不能失去嘲笑鸟，而你只有在知道斯诺不能再利用皮塔时，才能正常工作。”黑密斯递给我一杯水，“喏，喝点水吧。”
我慢慢坐起来，喝了一小口水，“你说代价太大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内线被破坏，有人会死。但不可否认每天都有人面临死亡威胁，不仅仅是皮塔；我们也准备为ฦ芬尼克把安妮救出来。”
“他现在在哪儿？”
“在屏风后面睡觉，他也打了镇静剂。我们把你弄晕过去以后，他也发疯了。”黑密斯ั说。我苦笑了一下，觉得身上稍有了点力气。“是啊，这次拍摄任务还真不错，你们俩疯掉了，博格斯ั去安排营救皮塔的事，我们又要回到过去了。”
“唔，如果博格斯ั亲自带领小分队去，那更好了。”我说。“噢，这事由á他牵头组织，是自愿报名，当时我举手，他却假装ณ没看见。瞧，他的判断力可真强。”黑密斯说。
不对头啊。黑密斯为ฦ了让我振作起来，也太卖劲了。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那么，还有谁自愿报名参加？”
“我想总共有七个人。”他支支吾吾道。
我内心深处有种不好的感觉。“还有谁，黑密斯？”我追问道。
黑密斯ั不再装作好脾气的样子，“你知道还有谁，凯特尼斯。你知道谁会第一个报名。”
当然我知道。
是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