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陶氏再次打断了他,“我为何离开谢府,孩子们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处境,谢缜,你没反思过么?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被继母抚养的孩子,缘何只有你堂堂的恒国公府会这样无能。继母谋杀府里的千金,人证物证确凿,到头来却也只是轻飘飘的罚跪祠堂?”
不过那已经是他成婚后的事情了,如今的韩玠又哪能未卜先知,晓得她这毛病?
“是觉得烦。”谢璇倒没再否认。
“谁圆润了?”韩采衣一把掐住她的腰,伸手摸了摸谢璇的脸蛋,“你也长肉了,哈哈。”俩人自□□好,这般打趣也是常事,嬉笑之间,谢璇不着痕迹的避开韩夫人,目光一转,拉着韩采衣寻谢珺去了。
悄悄叹了口气,谢璇握住弟弟的手掌,慢慢挪到了高阳郡ຉ主身边。
谢珺脸上满是笑意,顺ิ着哄她,“好,到时候我去求老太爷,天天带着你出去玩。”
温润谦和的谢府世子,才冠京华的年轻侍郎,她爱着的那ว个人有世上最温柔的声音,最多情的眼神。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罗氏想不通,心里被刀子剐着似的,满心全是绝望。恍惚中,想起了当年母亲临ภ终的哀叹——
从这里到เ玄妙观,有一条近路可走,只是需要步行,之前谢璇跟着陶从时来的时候,都是走的那条路。不过此时已是寒冬,若要冒着彻骨的风去爬山,那也未免太受折磨,于是谢缜便挑了盘旋的山路前行,让谢璇依旧在车厢里躲寒,只是这样一绕,就要多花大半个时辰。
“傻丫头。”谢珺将她揽进怀里,只是微笑。
“外头有人给老太爷送了好些鹿肉,老太爷分了一半到这里,老夫人一时兴起想烤鹿肉吃呢。”谢珮和善的笑着,眼睛里却也有些期待。三房的谢缇是庶出,向来安分守己,三夫人隋氏也是柔善的性子,谢珮从小被这两位熏陶着,便也成了一副柔和善良的性子,任何事情上都是与人为ฦ善。
“知道啦。”谢璇撇嘴。
韩玠低头瞧着她,微微一笑。
这样不尴不尬的过了半个ฐ月,外头便传来了消息——
晚上的瘦肉跟南瓜粥并各样小菜皆十分可口,谢璇多吃了点,怕积着食物不好,便就着月色在院里慢慢散步。
经历过生死,尝受过粉身碎骨之痛,一颗心早已坚硬如铁ກ,除了怕失去谢璇外,这世间再没有令他害怕的事情。所以他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出手却比谁都能狠,也比谁都坚韧不屈、无所畏惧,仿佛面前是烈火地狱,都能毫不犹豫的走进去。
韩采衣瞧着有趣,将手里的斑鸠交给谢璇帮着烤,站在那儿拍手叫好,笑成一团。
回到恒国公府的时候已๐是红日西倾,韩玠自去拜访谢缜,谢璇便跟谢玥回棠梨院。
谢璇跟谢玥如今是谁看谁都不顺ิ眼,坐在同一辆车里的时候,也是各自看着外面不说话。
“不用。”谢璇头都不回。
她默默的用完了饭,拿水漱口完了,才抬头道:“爹爹,上回在玄妙观外遇见事情,玉虚散人得知后很担心,当时跟舅舅约了一月后再去看她,既然还要入宫,不如我这两ä天先去玄妙观一趟吧?”
“姐姐,是个人都有私心。咱们跟二夫人没什么เ冲突,她如今照顾着我们,等姐姐出阁了,或许还能给她些好处,哪怕没有好处,也是一段善缘。可澹儿不一样,他拦着鸿哥哥的路,自然不能等闲视之ใ。”
那ว天的马车同乘๖简直成了噩梦,韩玠的气息、韩玠的怀抱萦绕在脑海,前世的事情一旦想起来便再难按压,好几次夜里谢璇都梦见了前世的场景,一时是跟韩玠的甜蜜缱绻,一时又是孤苦伶仃的等候,是韩夫人的夹枪带棒。
身子猛然颤抖起来,韩玠只觉得浑身痉挛般疼痛,不忍再深想,他猛然催动战马,在漆黑的夜色里疯狂奔驰起来。风呼啸着掠过耳边,仿佛是天地间无形的怒吼,韩玠身上的伤口崩裂,便有温热的血渗出,而后在寒风里凝结。
空中ณ一声炸雷轰响,这天气说变就变,云层刚压过来,霎时就有大雨倾盆。
谢璇心里敲着的小鼓稍微缓了缓,再往里一瞧,透过菱花垂帘ຈ门,可以看到里头宫女环侍,衣着贵丽的女人侧身坐在榻边,榻上是正在沉睡的晋王。隔着珠帘看不清贵妃和晋王脸上的表情,然而看那位战战兢兢的太医,似乎贵妃的情绪并不好。
谢璇扭头问韩采衣,“以前没听说玉玠哥哥喜欢打马球,怎么打这么好了?”
“日常起居,饮食住行都要格外留神。父亲有时候请大夫过来把脉,你别怕,跟着去叫大夫诊诊,免得吃坏了什么เ东西,自己还不知道。若是哪天身体不舒服了,也一定要告诉我和姐姐,知道了?”
剩下的话语被谢缜响亮的巴掌声打断ษ。
眼瞧着谢缜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谢璇瞧着那明显心绪不稳的样子,想了想,便跟着跑到屋外,也不叫芳洲等人跟着,独自从小偏门出去,抄个近路,往紫菱阁去了——
——那时候的她只是个襁褓ຑ里的婴儿,对陶氏没有任何的感情,所以后来即便知道了身世,会怨陶氏,却也不会有多刻骨、多强烈。可谢珺不同,五岁之前,她是在陶氏膝下承欢的公府千金,她的心里有多爱陶氏、多依赖陶氏,恐怕只有谢珺知道。也所以,当陶氏狠心离开的时候,已渐渐懂事的谢珺才会恨她。
可是,他居然打她?
陶氏的眼泪刷็刷的落在桌面上冲淡血迹,谢璇咬死了嘴唇忍住哽咽。
“那三人的令牌都在我手中ณ,不怕他们不招,陶大人何时回城?”
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她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猛然向她扑过来,将麻袋套在她的头上,继而有只手伸进来往她口中塞一枚大核桃,而后一手锁住她的双臂,将她扛起来,跳出窗户。
反正母子间并无情分,她只想看看,那个ฐ女人到เ底还是否关心儿子的死活。但凡陶氏能为儿子而稍稍回头,就算不会回来,叫谢缜不再如现在这般荒唐也就足够。
她低头看着弟弟,这张脸蛋很漂亮,眉眼跟自己多有相似之处。那ว份惴惴不安和委屈隐忍,跟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我是为你好。若因为晋王而被有心人盯上,防不胜防。。”
谢璇前世困于道观,对晋王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极有才华,却是少年夭折,叫人十分遗憾。如今见着了,行礼之余,不免格外多看两ä眼。
谢璇撇了撇嘴,她当然不想跟他说话。
而在靖宁侯府中ณ,韩玠得知之ใ后,却是呆住了。
*
谢璇撇了撇嘴,“法子是人想出来的。我听着她的打算,是想请清虚真人出面,说我克母克亲,适宜养在道观里清修,先把我扔到เ道观,日子长久了,爹都不记得我了,自然就成了府外之人。杀人不见血呢。”
“我这样说话怎么了!”谢玥总算等到เ对方แ的反应,一下子盛气凌人起来,“别以为ฦ爹爹帮了你一次,你就能压过我去,告诉你,夫人是我的娘亲,爹爹也是我的!你还是该跟以前一样,处处都听我的指使!”
谢缜先前娶了陶太傅之女为妻,成婚之ใ初恩爱缱绻,生了谢珺,后来两人起了龃龉,谢缜在外被罗氏勾搭并叫她怀上了孩子,等罗氏的肚子日渐明显起来,纸包不住火,便提出要纳她入府为ฦ妾。陶氏彼时也有身孕,得知后并没未同意,冷着脸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第二天就提出了和离。
韩采衣却是没有发觉,“他来拜会谢叔叔,顺ิ道跟了过来。你看他在外面可怜得,我先喝两杯茶,你去把他打发走算了。”
谢璇的意识有些模糊,看着芳洲惊慌失措的蹲身叫她,隔着雨幕看不清她的脸,只有腹部的剧痛清晰传来。火把映在夜雨中ณ,盔甲齐全的将领闯进来,模模糊糊是昔年韩玠的样子。
谢缜诧异抬头看他,旁边罗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老太爷明鉴……”后面的话尚未出口,被老太爷阴沉沉的目光压过来时,忙悻悻的住口。
“罗氏心肠歹毒固然该休弃,谢府却已๐不能ม再闹出这等事情。”谢老太爷看向谢缜,目含责备,便又朝谢老夫人道:“罗氏搬到荣喜阁后的跨院里,就交给你来看管,要怎么处置,你来定夺。除了你安排的人,不许任何人去探望,泽儿也不许!”
这意思可就暧昧了,明明该休弃,却还要留แ在府里,又不叫任何人探视,谢老太爷的打算莫不是……暗暗取了她的性命?
谢老夫人与老太爷夫妻多年,自是心有灵犀,便道:“我明白。”便又朝谢缜道:“回头将那些乌头送到เ我手里,我来瞧瞧。”
如此裁处,谢缜只能点头道:“是。”
罗氏大约也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灰败,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般叫她坐着等死,还不如立时就杀了她!
何况老夫人要了那乌头是想做什么?
上头老夫人便也不再逗留,吩咐谢缜把伺候她的妈妈带进来,然后带着罗氏走了,顺ิ带连跪在外头的银朱也一并带走。
而厅内,谢老太爷沉着脸,负手站在谢缜跟前,“出了这种事,你可有反思?”
“儿子以前疏ຕ忽,才屡次叫孩子们受惊,如今已将澹儿带回棠梨院,往后必定更加留心。”谢缜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老父,“我去了玄妙观几次,想着毕竟只有生母最疼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