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辈子中规中矩，有的人一辈子剑走偏锋，谁更幸福一点，其实很难说。
耳边响起女人的哭声，秦琴木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愚蠢的凡人。
门口砸门的明显换人了，只听曼曼嫩嫩的声音在外面叫：“阿姨说让你们克制一点，都地震了就忍忍，只要房子金枪不倒，床单床板依然在，回来就可以继续滚的。”
黄瑾琛坐在他的床边，抬手拢了拢寇桐身上披的毯子，看着他打开文件袋，倒出里面一股含着霉味的东西。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因为着烧，寇桐的脸显得极苍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并不像西方แ人那样上卷，而是直直地垂下来，打下一层阴郁的影子，那一刻๑他没了笑容，就像是个被禁锢在废墟里、忘了自己是谁，十年如一日的幽灵。
寇桐想了两秒钟，果断承认了：“嗯。”
每个人都会有烦躁的时候，对于寇桐而言，这一点他和黄瑾琛很相似，大概早ຉ年种子的经历，他们都格外的讨厌被束缚——具体表现在寇医生的东跑西颠，和黄大师的惊世骇俗上。
寇桐站在原地，往左右两ä边分别看了一眼，感觉哪边都是前路艰险——他的左手边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小路，两边有翠绿色的藤蔓植物延伸出来，上面开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活像是野外婚礼现场新人要并肩一起走的那条长廊一样，非常好看——当然，美中ณ不足的是尽头站着秦琴。
黄瑾琛和姚â硕同时抬头看了寇桐一眼，现寇医生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动作蹲在墙头，托着下巴๒，盯着地面上的大裂缝思考。
寇桐笑着偏头扫了他一眼，非常配合地说：“哔哔——不拉不拉邦布鲁。”
寇桐妈最讨厌别人说“随便”，于是郁闷地留下一句：“烦人，那就做你最不爱吃的。”
黄瑾琛心里浮现了一个陌生的词——爱情。
“出于本能，他会讨厌狭窄的地方，不会往死胡同走，这个时候，然而一定空间的密闭性，是我们需要的，所以需要一点点的诱导。”
寇桐妈突然在门口顿住脚๐步，飞快地看了寇桐一眼，那双母子两个惊人相向的眼睛里竟然有水光，寇桐一愣，小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他一愣，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小臂，看着他妈放下曼曼，眼前的门轻轻合上。
为什么他对双亲的称呼，一个是随意亲近的“妈”，一个是冷漠疏远的“父亲”？
黄瑾琛不紧不慢地一手扛起枪，一手拎起寇桐放在地上的操控匣和电脑，低声说：“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寇桐正在安放连着操控匣自动记录接收信号的笔记本电脑แ，听见这话，手一哆嗦，差点把电脑摔在地上。
方修又纠结了一会，勉为ฦ其难地点点头说：“嗯。”
“是啊，”他用一种异常平板的语气说，“连基因都能随便移植……”
曼曼扒着门框，最后还不依不饶地安慰着他：“不过书上说小宝宝要长在妈妈的子宫里，你没有的吧？”
这一天最辛苦的是何晓智，但是他反而没有一句怨言，并且连精神都似乎ๆ比平时好了很多，寇桐端来水和药，示意他吃下去，何晓智居然还笑着道谢，对他说：“寇医生开的药很有用，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像今天这样好了。”
黄瑾琛拍拍屁股站起来——这世界上对他而言，没有杀不了的人，从而也就没有潜不进去的地方——何况那就是他本人刚刚出来并帮忙参与布置的地方，简直是把难度降低了不止一个ฐ点。
“看吧，我说什么เ来着，”黄瑾琛摇头晃脑地对何晓智说，“有文化真可怕。”
纯洁少年何晓智感觉到深深的压力，听着两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跟在两ä个男人身后，顺着田à野的小路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黄瑾琛又看了一会，评价说：“可见医生你即使人模狗样地穿着白大褂，其实一定是个上房揭瓦、偷鸡摸狗无所不为ฦ的倒霉孩子。”
“好吧。”寇桐耸耸肩，换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方法，“当时我正在‘投影仪’里面记录一个ฐ病人的情况——不是我们平时说的放幻灯的投影仪，而是一种特殊的心理临床治疗辅助仪器，它能把人的意识投影到某个不同维度的空间里，但是突然出了一点意外……抱歉因为ฦ仪器故障，我的主体权限设备剥夺，现在没法联系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投影仪出了什么故障，反正你，我，还有另外五个ฐ人，一起被卷进了这个未知的程序里……”
看来应该是某个意识主题的造物——寇桐想，而且看起来不应该是由现实生活中的某个人投射而来的，对应的很可能是他们那个ฐ空间中的某种物体。
“行了你知足吧，哪那ว么เ多事？”寇桐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一副衣冠禽兽状，“我小时就没这待遇。”
寇桐没有声张，默不作声地走到窗户边上，一只手插进衣兜里，皱起眉观察着。
寇桐接着时候：“对，你第一个小嫂子就是在这一个ฐ月里认识的。周围的小孩都像你一样，被管得很严，邻居又经常换人，所以不大会主动和别ี人交谈，不过这些都抵挡不住我年轻时候见色起意的少年心。”
黄瑾琛可怜兮兮地说：“寇老大……”
于是他只得抬起冰冷、却和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枪，在小男孩从父亲的腿上跳下来、追着小狗跑出去、背对着他的一刹那，扣下了扳机，看也没看自己的成果，就合上了瞄准镜，转身离开。
常逗这才满足了，屁颠屁颠地去干活了。
小女孩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别人怎么不相信她的话，怎么看待她，都毫无关系似的，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一根棒棒糖的小塑料é棍，然后说：“我说的是真话。”
从窄小黑暗的楼ä梯往下走时，何晓智精神恍惚地走在前，黄瑾琛和寇桐走在后面，突然，黄瑾琛猛地一回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上流露出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气场。然后楼顶ะ角落里传来“砰”的一声，原来是一只小老鼠被他吓得撞到了墙上。
他现对方แ身上只有一件浴袍，外面套了一个明显不大合身的外套，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露出来一点的额角上还带着一点汗意，造型奇异，形容狼狈。
于是他非常高调地出场了，像个空中飞人一样，扒在墙上，一脚踹碎了寇桐房间位于三楼ä的窗户，然后直接掀窗帘ຈ进去，动作行为极为霸气侧漏，气沉丹田à地吼了一声：“捉奸！”
寇桐：“……”
直到เ很晚了，寇桐才突然问：“……我书房里没做完的东西，没有人动过吧？”
这回后门不再是容易产生地质灾害的大山，它变成了一条不大宽阔的胡同，可能比一般的胡同宽一点，但是还不到“街”的程度，两边是破旧斑á驳的筒子楼，门派上贴了铁皮，上面的字迹很多已๐经模糊不清，能勉强看见有“家属楼”这样的信息。
“我现在让你说！”
“哦。”黄瑾琛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表情看起来仍然很迷惑。
“不管怎么说……”
他又挑剔地看了女人一眼，心想这也就是在所谓的文明社会，虾米小鱼都有“人权”，如果是弱肉强食的远古时期，这种货色还用得着活么？
寇桐想笑，觉着那苦主一脸苦大仇深，自己笑出来不大合适，只能憋着，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于是背过脸去，暗暗给自己揉了揉。
黄瑾琛默然，感觉自己้和寇医生的阶级友谊其实只是建立在了一条肥硕的鸡腿上。
钟将军闻声赶紧推开门从外面进来：“老姚，有话你来和我说，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用手掌覆上了黄瑾琛放在他腿上的手背，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中间有各种各样的伤痕，却很温暖。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叫黄瑾琛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对这个黑暗中ณ的亲密接触有什么เ悸动反应，寇桐就收回了手和腿，笑了起来：“当然，我刚才说的你不用当真，这只是普通骗子们拉关系骗取别人信任的一点小手段。”
就像是……变成了一个ฐ死寂之地的鬼城。
黄瑾琛不再嬉皮笑脸，两个人对视一眼，感觉秦琴的小宇宙好像爆到เ了一定程度，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