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有着一双坚定而温柔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每个ฐ字就像是打在别人心上，总是独自一个人走在生死边缘之路上，在昏黄的晨曦之光下投下夜色一样的影子，一面收割，一面播种。
门口砸门的明显换人了，只听曼曼嫩嫩的声音在外面叫：“阿姨说让你们克制一点，都地震了就忍忍，只要房子金枪不倒，床单床板依然在，回来就可以继续滚的。”
“关上灯。”寇桐轻轻地说，黄瑾琛关上了灯，他就抬手拧开了一盏挂在床头的昏黄的小灯。
寇桐想了两秒钟，果断承认了：“嗯。”
寇桐靠在墙上，头上依然是阴沉沉的天空，背后传来各种诡异的声音，他再次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伸长了两条腿，光着脚๐，鞋扔在一边，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寇桐站在原地，往左右两边分别看了一眼，感觉哪边都是前路艰险——他的左手边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小路，两边有翠绿色的藤蔓植物延伸出来，上面开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活像是野外婚礼现场新人要并肩一起走的那条长廊一样，非常好看——当然，美中ณ不足的是尽头站着秦琴。
它就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慢慢地从地上蔓延出去，在顶端开了岔，然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寇桐笑着偏头扫了他一眼，非常配合地说：“哔哔——不拉不拉邦ะ布鲁。”
寇桐“唔”了一声，奋力挣开黄瑾琛，百忙之ใ中抽出一秒回答他亲娘：“随便！”
黄瑾琛心里浮ด现了一个陌生的词——爱情。
很多时候，黄瑾琛就是一个能轻易在生理上和心理上越人的存在，尽管魔术师能ม悬浮ด在空中，能飞，能ม飞快地移动，甚至有一大堆纸做的爪牙替他探路，可他就是始终抓不到黄瑾琛，只有每次在他以为跟丢了人，停下来的时候，对方的影子才会从某个角落里一闪而过，放一个冷枪，打中他本人，或者大群的乌鸦。
寇桐妈突然在门口顿ู住脚步，飞快地看了寇桐一眼，那双母子两个惊人相向的眼睛里竟然有水光，寇桐一愣，小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他一愣，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小臂，看着他妈放下曼曼，眼前的门轻轻合上。
为什么上面没有寇桐他爸？
黄瑾琛不紧不慢地一手扛起枪，一手拎起寇桐放在地上的操控匣和电脑，低声说：“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书上。”黄瑾琛说，“你妈给我看的。”
方修又纠结了一会，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嗯。”
“连基因都能随便移植”这句话叫黄瑾琛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的眼神沉了下来，桌子那头叼着桌布的小狗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瑟缩了一下，带着一点畏惧和探究看了黄瑾琛一眼，后来“呜呜”地叫了两声，蹦进了老田的怀里，不玩了。
曼曼扒着门框，最后还不依不饶地安慰着他：“不过书上说小宝宝要长在妈妈的子宫里，你没有的吧？”
“有。”寇桐说，“但是她的逻辑和我们不一样，这个理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黄瑾琛拍拍屁股站起来——这世界上对他而言，没有杀不了的人，从而也就没有潜不进去的地方แ——何况那就是他本人刚刚ธ出来并帮忙参与布置的地方แ，简直是把难度降低了不止一个点。
寇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的郁闷不加掩饰：“怎么可能！难道这证明了唯心主义优于唯物主ว义，凭空臆想优于逻辑推理么？！”
纯洁少年何晓智感觉到เ深深的压力，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跟在两个男人身后，顺ิ着田野的小路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寇桐露出一个坏笑。
“好吧。”寇桐耸耸肩，换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方法，“当时我正在‘投影仪’里面记录一个ฐ病人的情况——不是我们平时说的放幻灯的投影仪，而是一种特殊的心理临ภ床治疗辅助仪器，它能把人的意识投影到某个不同维度的空间里，但是突然出了一点意外……抱歉因为仪器故障，我的主体权限设备剥夺，现在没法联系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投影仪出了什么故障，反正你，我，还有另外五个人，一起被卷进了这个未知的程序里……”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再次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寇桐在打量着两外两个人，他现他们两个有点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不被触动的时候，永远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喝茶的频率都非常固定。
“行了你知足吧，哪那么多事？”寇桐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一副衣冠禽兽状，“我小时就没这待遇。”
寇桐侧过头，眯起眼睛仔细地往外张望了一眼，却现那飞过来的并不是普通的乌云，而像是一块巨เ大的黑幕，仔细看来，让天黑下来的居然是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的乌鸦。
寇桐接着时候：“对，你第一个ฐ小嫂子就是在这一个月里认识的。周围的小孩都像你一样，被管得很严，邻居又经常换人，所以不大会主动和别人交谈，不过这些都抵挡不住我年轻时候见色起意的少年心。”
寇桐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曾经的战友，坚定地点头说：“嗯！”
于是他只得抬起冰冷、却和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枪，在小男孩从父亲的腿上跳下来、追着小狗跑出去、背对着他的一刹那ว，扣下了扳机，看也没看自己的成果，就合上了瞄准镜，转身离开。
常逗锲而不舍地挥手，好像他是个刚刚打赢了一场战役的大英雄，不得到“美人”的回应就不罢休似的，方修终于无奈，有气无力地往两边拉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一呲牙。
小女孩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别人怎么เ不相信她的话，怎么看待她，都毫无关系似的，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一根棒棒糖的小塑料棍，然后说：“我说的是真话。”
这失足儿童就这样被他拐走了。
他现对方身上只有一件浴袍，外面套了一个ฐ明显不大合身的外套，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露出来一点的额角上还带着一点汗意，造型奇异，形容狼狈。
……虽然看起来这个ฐ真迹兄是自愿的，可是黄瑾琛还是觉得，真他妈瞎了狗眼。
寇桐：“……”
只有黄瑾琛，喋喋不休地和寇桐那ว红颜薄命的美人妈妈侃大山，非常乐่此不疲。
这回后门不再是容易产生地质灾害的大山，它变成了一条不大宽阔的胡同，可能比一般的胡同宽一点，但是还不到“街”的程度，两边是破旧ງ斑驳的筒子楼，门派上贴了铁皮，上面的字迹很多已经模糊不清，能勉强看见有“家属楼”这样的信息。
“报告，您让我闭嘴。”
“哦。”黄瑾琛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表情看起来仍然很迷惑。
寇桐嗤笑一声：“我只是打电话给了一个私人朋友，知道苏轻人路广，问一点关于姚硕的信息，其他可什么都没说，归零队介入这件事，我看多半是调查这事的工作人员不小心，被他们那外憨内精的胡队长现了吧？”
他又挑剔地看了女人一眼，心想这也就是在所谓的文明社会，虾米小鱼都有“人权”，如果是弱肉强食的远古时期，这种货色还用得着活么？
“哎哎，好……”好的是人民币，老头眼睛里都快冒蓝光了，两只鸡爪子似的手就往上抓去，靠在门口的寇桐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老头一看见他，立刻跟偷东西被抓现行似的，忙缩回手，一脸正襟危坐、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咳，您这话就见外啦，夫人，我不是要您的钱，世人迷惑，我等修道之ใ人指点迷津，乃是给自己修因果，结善缘的，这些铜臭之物，不要也罢，您拿回去，要是觉得我说得有理，日后亲戚朋友有难处的，不妨来找我老头。”
黄瑾琛默然，感觉自己和寇医生的阶级友谊其实只是建立在了一条肥硕的鸡腿上。
黄瑾琛向一条腿的寇医生伸出一只手，才打算把他拉起来，姚硕突然爆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就是你们的研究成果？你们这破玩意究竟能ม干什么用？国家每年拨款给你们，纳税人每年从牙缝里挤出那么多钱供养你们这些人，就是让你们做这种毫无意义แ毫无道理的情景模拟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用手掌覆上了黄瑾琛放在他腿上的手背，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中间有各种各样的伤痕，却很温暖。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叫黄瑾琛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对这个ฐ黑暗中的亲密接触有什么เ悸动反应，寇桐就收回了手和腿，笑了起来：“当然，我刚才说的你不用当真，这只是普通骗子们拉关系骗取别人信任的一点小手段。”
姚硕也才刚回过神来，这时指着方才变换过来的红绿灯对寇桐嗤之以鼻：“这就是你说的模拟训练场？请问训练内容是什么，吃喝玩乐่？”
寇桐妈轻轻地问：“你妈妈怎么不要你了？”
“有一次煤气漏了，”曼曼抽抽噎噎ດ地说，“我看过书上写的，煤ศ气漏了，在里面的人会煤ศ气中毒，会死——我就害怕极了，头很晕，很想吐，可是妈妈把我锁在家里……”
寇桐妈抱着她的手一紧。
“后来我就用椅子使劲砸窗户，砸了好多好多下才砸开，我就搬着板凳爬到了窗台上，手上都是血，我喊救命，可是大家都听不见我说话，因为我不能张开嘴说话……然后我就用血在窗户上划了‘救命’两个字，终于被一个对面楼的叔叔看见了，找了警察来……”
寇桐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她完全不理解曼曼她妈是怎么想的，可是又不能简单粗暴地对孩子解释说“你妈妈是坏人”，如果小孩长大了，以为ฦ天下所有的妈妈都是坏人怎么办呢？
“阿姨，我刚ธ才做了个梦，梦见我喘不过起来，旁边都黑了，没有人，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旁边飘，我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我大声喊，别人又听不见了，这回连写救命的地方แ都没有……”
寇桐妈一愣，想起寇桐和她说过，小女孩对别ี人的想法特别敏感，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一些特别的事，她“嘘เ”了一声，打算一会去问问寇桐，小心地擦干净曼曼的眼泪：“别ี哭，别哭了啊。”
等她好不容易哄好了曼曼，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看着小孩慢慢平静下来，寇桐妈这才轻轻地起来，敲了敲寇桐的门：“桐桐，我跟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