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八点了，荣飞穿好外套出门，在楼梯口遇见拎着暖瓶上楼的邢芳。“这么晚了还出去？”“哦，见个人。”荣飞不能说实话。
“是你？”俩人几乎同时说道。
在下面听课的邢芳觉得荣飞讲的有点深了，这种讲法应当用到大学的课堂上去，而听课的只是些对古诗和历史知半解的初ม中生。话题转，荣飞说，“关于这首诗，正面的解释就是如此。我再谈点个人的理解。我认为这首诗写的比上首好，好在哪儿呢？就是对春的描写。特别ี是三四句，‘小楼夜听春雨，深巷๕明朝卖杏花。’非常传神。为什么是写春？大家知道，春雨和秋雨都会绵绵而下，但夏天的雨往往来得急，去的急。而且讲到杏花，只有春天才有杏花可卖。作者为什么夜未眠，书上说他在忧国忧民，也许他在惦记着家人。在绵绵春雨中是最适宜睡觉的，但偏偏作者睡不着，所以肯定有心事。能ม想到明天早上深深的巷๕子里会有人叫卖沾着雨的杏花，作者的心情定是舒适的，和缓的，而不是激烈的。陆游是个ฐ很爱国的人，而且对收复被金人占领的北方领土，这在他临ภ死前都念念不忘。“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但就是这样位爱国的诗人，他也会有闲适的时候，听听春雨，想想杏花。所以，这首诗更多的要欣赏对春的描写，什么政治含义可以暂时放在边，毕竟真实的心情只有作者知道啊。
“不会。”李卓说。
在生活中我快乐地向前，
荣飞轻车熟路地来到เ311้房间，发现门开着，屋里已经有男生了，王建雄，许忠勤这两位02班的把手早已๐来了，而屋里还有其他班的女生，张昕和赵爱华都在。当中ณ摆了张长桌，上面铺满了菜盆面盆，张昕赵爱华和单珍正在包饺子，李建光给他们擀皮。在屋角支了个电炉，陈丽红和左ุ丽萍在弄菜。王建雄挽着袖子帮忙。
“胡来呢。我哪是当班长的料？再说我也没时间。”
“在广州。按照ั你的要求，林乐醒的设计室搬到เ了广州。光租金就干掉1万。”李粤明比较小气，荣飞早注意到这点了。这大概是他生意做不大的原因。
“你准备去哪儿？”
“这事我来办。郑老师下午有可能来，你不想让她知道吧？”
胡友荣惊愕地看着荣飞年轻的脸。改革开放已经进入第四个ฐ年头，乡镇企业正在蓬勃兴起，但民营这个词似乎还是个雷区。
“奶奶，爸爸和叔叔的汽车买了吧？生意怎么样？”
“哈哈，中等生搞出令德国人上火的发明？工业学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我确实起过念头。你知道吗？我从做塑料瓶起家，干过至少十个行当，积攒的资本尚不及你个月收益的三分之。不动心是不可能ม的，之所以来北阳，正是你刚才说的，我惊异于你对某些事务的预测，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你知道吗？随着世界杯的进程，我感到我遇到了神。到比赛结束，我就对明华公司的未来再无怀疑ທ。决定追随你，看看你究竟能走多远－－－－－－”他说出追随二字时毫无难处。
尽管程恪有思想准备，还是为荣飞的年龄吃惊。他现在尚搞不清荣飞搞的催化转化装ณ置究竟是个ฐ什么东西，竟能让德国大众公司如此重视？几乎要闹出外交风波了。
“没听说过。”
歌言志，感情不到岂能写出歌来？这个道理是知道的，如果飞得更高是表达荣飞的志向，千万次的问只能是出于失败的爱情了。张昕的注意力就此全部ຖ转到了荣飞身上。放假后她直想去荣飞家找他，聊聊那首歌曲，聊聊他的变化。但出于女孩的矜持又让她拉不下脸，她托赵爱华告诉人家再不要找她，转脸自己却送货上门了。所以她幻想荣飞能主动些。既然能写出千万次的问，那ว就定还爱着我。
年三十的晚上，除了偶尔响起的鞭炮声，真是安静啊。没有电å视的日子还真的不习惯，那些梦境中的春晚真的存在吗？荣飞早早钻进了被子里，用台老式的，父母退下来的电子管收音机收听节目，侯宝林大师的夜行记隔了多年听起来仍令人发笑，真正的笑料就隐藏在生活中，相声艺术的没落真的令人深思啊。
望着荣飞离去的背影，他只带了个ฐ绿色的帆布挎包，挎包里面装了他两件换洗衣服，晃荡在肩上。原先的长发剪的很短，背影是那ว样的陌生。
弟弟荣逸比荣飞小三岁，自小学习就不好，喜欢跟着帮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混，偏偏父母都宠爱他，有些毛病也是护着。今年春因为点小事弟兄俩曾发生过争执，父亲荣之贵不由á分说上来就赏了荣飞记耳光，让他极为伤心。
可是从黑暗里闪出个人挡住了他的路，那ว人身高有米八左右，瘦瘦的，没有戴眼镜。肯定是个学生，在哪儿见过，但王林叫不上名字。
李建光站在那里听着时隐时现的歌声，距离远了，听不甚清楚。但缠绵的旋๙律使他不由自主地哼出了声。李建光是位音乐爱好者，不仅会吹口琴，而且会笛子——这是他在小学就学会的，首扬鞭催马送粮忙曾让他在去年新年晚会上出尽了风头。他会吹好几首老曲子，似乎突然来到校园的邓丽君更招他喜欢，他收集邓ฑ丽君的所有歌曲，喜爱同学争相传看的磁带盒上袭红裙的这位华人巨星的甜美面容。这时候的邓ฑ丽君歌曲还被冠以靡靡之音的称号，受到官方不经意的打压。李建光当然不会知道，如果在大陆评选1981้年的时代风云人物，邓丽君应当之无愧。她的歌“抒女性之情，解男性之ใ闷”。她的嗓音很特别，可以在听不出任何换气且没有鼻音的状况下连续唱出高音且咬字清楚，音色细柔。任何事物只有对比才知道，之ใ后涌现的流行乐坛风云人物不知有多少，达到เ邓丽君高度的却寥寥无几。
“没几年，就是随便写写。让胡总笑话了。”
“毛笔字练过，现在很少写了。”
“这些越来越没人重视了，文化的断裂啊。”胡敢叹气，令荣飞想起大学时的巩汉翔老师。
“小荣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胡敢笑眯眯的问。
“我百万\ຒ小!ำ说比较杂。历史类的多些吧，比较喜欢历朝笔记类的东西，看起来比较有意思。”
“哈哈，你我倒是有共同语言。小荣是学什么专业的？刚才说了，我没记住。”
“机械制造。万金油吧。现在不是干了教员？”
“别小看教员。对人生有很大的帮助。我就没这样的机会，如果有，定去锻炼两年。”胡敢沉吟片刻๑，“你是去年来的，对厂里的主业不定熟悉，知不知道我们遇到的或者会遇到什么เ问题？”
“以军品为ฦ主的经营结构抗风险能力过弱。”荣飞脱口而出。
“哦，”胡敢兴趣来了，“说说，怎么个ฐ抗风险弱？”
“这就看国际和国内的局势了。胡总你认为ฦ我们这个ฐ世界会有战争吗？那种卷入几十个国家的大战？”
“恐怕不会。”
“基于这种判断ษ，军转民就是必然趋势。如果目前进行的战争结束，军品任务会不会减少？”
“很可能ม。”胡敢神情严肃起来。
“答案就出来了。”荣飞轻松地说。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เ，厂里早ຉ已成立了民品开发办，投入的资金也越来越多了。”
“想到เ和做到是两码事。”荣飞清楚地知道北重开发民品的结果，遍地开花但没有个做成的。或者是做成了但没有个ฐ盈利。
“有这番见识很不错了。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胡敢告辞。
“我送送您。”杨兆军有些悟性，陪着胡敢走出去了。
“知足以拒谏，文足以饰非。”荣飞回到自己屋里，和衣躺在床上，脑แ子里忽然闪出描述商纣王的两句话。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但夜晚的北重比市区凉快了许多，甚至需要盖上棉被。这就是环境的威力。北重几十年来坚持不懈的绿化虽无力改变北阳市的环境，但足以改变自己的这片区域了。
杨兆军回来了，“胡总好像对你蛮有兴趣的哦，要不你来财务处？”
什么脑子啊。荣飞对杨兆军的印象跌落了不少。“我去财务处干嘛？你这人也是的。”
“你想去哪儿，我跟胡总说。我知道他和人劳的周处长是铁关系。”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要说说你，”李卓今晚不知跑到了哪里，“兆军，你是不是觉着和胡敢的关系很铁？”
“很铁ກ肯定不是的。胡总对我蛮好的，真的。”
“领导关心你那叫体贴下属。你自认和领导关系好就快倒霉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荣飞躺倒，“兆军，注意自己和领导的关系，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做亲信。我的话到此为止。”
“荣飞，好像你对胡总有成见啊。”
“我从来没有跟他共过事，哪里谈得上成见？这句话传到胡敢耳中，我就死定了。”
荣飞的态度给满怀兴奋的杨兆军迎头泼了瓢凉水。
第十八节宣言
1985年的春天似乎格外风多，操场上刮起的黄尘遮天蔽日。当时还没有沙尘暴说。大家也没有习惯于戴口罩，只是大白天也得开了灯上课，下班是用袖子捂了脸往食堂跑。
荣飞发现有个ฐ卷发男青年最近总往宿舍的二楼跑。他并未在意，直到林恩泽私下跟他说起，荣飞才警觉起来。林恩泽说，你是不是喜欢邢芳？如果是就早行动，否则别人可能乘了先。荣飞下愣住了，旋即意识到林恩泽指的正是那个青年。
确实，这个学期开学后邢芳似乎有意回避着他，桥牌她基本不玩了，总呆在宿舍不下来。他总以为因为ฦ钱的缘故，接近多了会让邢芳有逼债之嫌。没想到竟然出现了竞争者。
“你说的是常来单身楼的那ว个卷发小伙子？”
“汪主ว任说起她给邢芳介绍了个，我想是他吧。这事你的老同学应当清楚吧？”
是的，单珍应当清楚。荣飞等不及，拨通了单珍单位的电话，心急火燎地叫了单珍回来。她在理计处的事情不多，接到电话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跑回了宿舍。
“你跟我说实话，邢芳最近是不是谈了个对象？”
“怎么เ了？”单珍没见过荣飞如此着急。
“怎么了，邢ฦ芳是我的！你说怎么了？”荣飞已经从单珍的话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丢下她便往学校走。
单珍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荣飞亲口承认，但仍然感到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荣飞为什么冷酷地拒绝了张昕，却喜欢上处处不如张昕的邢ฦ芳。
论长相，张昕和邢ฦ芳不是个级别，张昕属于那种到เ哪儿都是引人眼球的美女，邢芳则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论家庭，即使张昕不算富裕，也比家在山村的邢ฦ芳强了不知多少倍。论学历，张昕是本科，邢芳是专科。论了解，张昕连同高中三年，和荣飞是七年的同学。爱情真的是不可思议的精神病行为啊，荣飞怎么就爱上看上去处处不如张昕的邢芳呢？单珍忽然想，如果不是有张昕这个参照物搁在那里，自己也不会无动于衷吧？真是的。荣飞是开玩笑吗？不像啊，这种事有开玩笑的吗？
单珍没有回单位，在宿舍呆到เ下班，见孙兰馨回来取餐具准备到เ食堂吃饭，却没见总是和她想跟着的邢芳，便问，“邢ฦ芳呢？”
“她被荣飞叫走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出了什么事？”
单珍说了。
“这个荣飞！早说呀！人家谈上了，他却冒出来了，这是演的哪出？”
孙兰馨看来是知道内幕的。“今年开学后汪主任给邢ฦ芳介绍了厂里的个ฐ青工，那人是模具分厂的，起初邢芳有些犹豫，后来好像同意了，二人还去看过电å影。谈了有个月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住在个宿舍的单珍竟然没有点端倪。
“她不让说。何况，事情成不成还不知道，我怎么敢乱宣传？那ว个ฐ人来宿舍七八回了，你没注意？”
单珍晚上般不是在阅览室就是在电视间，呆在宿舍的时候很少。“荣飞，这个ฐ荣飞！”单珍不知道如何说自己这个老同学。
“有什么เ不妥？如果荣飞去追邢ฦ芳，或许邢芳会选择荣飞吧？从各方แ面说都比那个人优秀多了。”孙兰馨目前和杨兆军眉来眼去，处于初恋的幸福中ณ。“管他们？这事都是天意。”孙兰馨说，“快走吧，好菜都要卖光了。”
“你不知道，我这个老同学啊，在大学有个女同学直追他，漂亮的塌糊涂，他硬是不同意，这叫什么事啊？”
荣飞和邢芳此刻站在厂北门前的片松林里。松树有胳膊粗细，但至少有三十年的树龄了。
“邢芳，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荣飞叫了邢芳来这儿，是因为ฦ记忆里邢芳向他表白爱情正是在此处。他领ๆ了邢芳来，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思，不管谁找你，给你介绍谁，都不要答应，你是我的，今生的伴侣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