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听这个干吗？”
高德明先把李素琴送到เ单位，再把李玉婷送到家并安顿ู妥当，才急忙往公司去。不知道为什么，路上他的右眼直都在跳个不停，跳得他心烦意乱，只好在路边停下车，撕了张小纸片粘在眼皮上，感觉能ม稍微好些。即便如此，他的脑子却总是走神，精力无法集中ณ。老医生的话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心里也始终在忐忑地揣摩老医生说这些话的含意，脑子里忽然闪过个不祥的念头，他不由á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尽量让自己的思路转个弯，可不知不觉地又回到เ了老医生所说的那席话上。想到这事，他胸口就堵得厉害。
李素琴就不再多说什么，刚ธ坐下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了高星，又把筷子放下问：“今天是礼拜四吧？你赶紧打个ฐ电话问问高星怎么还没回来。”
高德明下子就泄了气，把身体转到了边，毫无心情地说：“睡觉吧！”
也不知道闹腾了多长时间，高德明才终于累了，才算消停下来。文丽站在旁边，看着他沉沉地睡着了后，方转身离去。这觉高德明睡得可真踏实，没有思想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纷争没有那ว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是非非，很轻松也很放肆地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李玉婷还以为纪然要向她提要求呢，就点了点头说：“什么事？说吧。”
李玉婷听到“纪建国”三个字，心里那口气就不打处来，没好气地嚷道：“他是他，我是我，以后少在我跟前提他。”
纪建国道：“我这不是还想再进步嘛。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处长年底就到点退休了，腾出了把手的位置，听说上面也不准备再安排人过来了，就从现有的三个副处提个。按理说，这个机会就是下雨淋也淋到我头上了，可我这半辈子都在外面忙业务，后面也没个后台，没听说过嘛，这年头男的要‘提钱进步’，女的叫‘日后提拔’。所以我想请杜司长给帮忙说上句话，这事就基本上保险了。”
他扭头看看杜占举，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牛逼烘烘的被人像众星捧月样，很是受用。而每个人的脸上都凝聚着谄媚加敬畏的表情，左ุ杯右盏地向他敬酒，口个ฐ“杜司长”您多帮忙，“杜司长”您费心了这样地巴结他。这切让高德明看在眼里，心里还颇有些酸浪滚滚。想当初风华正茂之时，他俩同在个寝室里住，也算是同房四年，而今时过境迁，看看人家老杜混的，再看看自己，唉，什么เ也别说了，全是眼泪啊！不是有句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吗？看来这就是人生的道理。
“你说得没错！”高德明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感慨地道，“而且咱们还得使劲地活，将来高星长大了结婚生孩子，咱们还得照看小外孙呢。等把好日子都过了，咱们再考虑死活的问题。我估摸着我肯定能走到เ你前面，到เ时候，你也别给我买墓地，就在附近栽棵树，我死了以后，骨灰就埋在树下。让高星记准了地方，等你也死了的时候，就把你也埋进去，那时候咱俩就团聚了。”
有人曾经说过，生命的形式是空泛的，但我们却要脚๐踏实地；生命的本质是荒诞的，但我们却要假戏真做；生命的真谛是虚无的，但我们却要信以为真。这话还确实有很深刻๑的道理。想来，生活就像条河，再硬的石头沉入河底，长年累็月地被河水冲刷，也就没有了棱角，变成了块光光滑滑的圆蛋蛋。
从刚ธ进门，李素琴就想迫不及待地抱住高德明，可家里毕竟还有李玉婷和高星，不敢过分造次，心不在焉地聊聊天，之后才去卫生间洗澡。
这场爱做得天昏地暗，使两个人从心灵到肉体都被自己的行为ฦ所震撼，每寸肌肤到每根神经所经历的痛快，都使两ä个人终生难忘。当闸门打开的时候，渴望至极到เ了任何句语言都是那么苍白和多余，只有亲身体验的汹涌波涛无数次地冲击灵魂深处，呼叫着，呐喊着，呻吟着，把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ณ到正在发生的行为里，在酣畅淋漓中耗尽自己全部力量。此时此刻๑，他们宁可就这样在疯狂中噬掉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在激烈的交合中ณ，上升着，上升着，上升着
高德明长长地舒了口气，精疲力竭地半倚在床头上，从桌子上拿过自己的香烟，点上支，深吸了大口，却被呛得直咳嗽ณ，须臾间，股莫大的悲戚涌ไ上心头，两滴硕大的泪珠挂在脸上。他知道，这将是他们夫妻最后的恩爱绝唱，而李素琴也未必不知，从他们的配合中，高德明已明显感觉到，李素า琴是在做生命的搏争，她希望把自己最完美的留给同舟共济十几年的高德明。
二十人格被绑架比人被绑架更痛苦
李素า琴做手术的那天早晨，高德明让高星去学校请了假，大早就陪着他起把李素า琴送回了医院。在此之前，高德明担心高星过早知道了李素琴的病情会影响她的学习，就没有告诉她实情，只说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倪亚兰却在短信上把李素琴的病情告诉了高星，高星收到短信立马就懵了，路狂奔地回到เ了家，头就扎进高德明的怀里，闹腾着定要到医院去陪妈妈。高德明欲哭无泪地看着她，只好对她说：“你去可以，但是不许哭，不能让妈妈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更不能因此耽误了学习。”
高星哭着答应了，洗把脸就跟着高德明去了医院。可孩子毕竟是孩子，路上虽然默不做声，表现也还算正常，但当她进了病房看到身穿条纹病号装ณ的李素า琴后，人还站在门口就克制ๆ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躺在病床上的李素琴改往日的严厉，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把闺女招呼到近前，两ä手搂着她的脖子，像小时候那ว样来回摇晃着她的脑袋问：“傻丫头，见了妈你哭什么？是不是在家受委屈了？”
高德明生怕高星的嘴秃噜了说出实情，急忙解释说：“没事，这几天你不在家，她可解放了，天天上网不正经学习，让我给骂了顿。”
李素琴就埋怨地说：“你这人也真是的，她已๐经不是小孩子了，都这么เ大的姑娘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冲孩子发什么เ脾气？上网也不是什么เ坏事，你还上网呢。”说着把高星叫过来，拍了拍高星的脸说，“等我出院回家再给你报仇。”
高星忍不住，趴在李素琴怀里哭了。李素琴笑着数落道：“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呀？我知道，宝贝丫头是替我担心哪，你就放心吧，和你爸在这里等我，妈进去会儿就好了。”
这时候，李玉婷搀扶着她母亲也来了，老太太人还没走进来，就已经号啕大哭，旁边的人都跟着齐掉眼泪，把老太太拉到边。其他人都站在门外，没人进去，生怕控制ๆ不住自己的眼泪，被李素า琴发现点什么破绽。
护士进来给李素琴插上尿管后，李素琴让高星到外边去，把高德明拉到เ自己้的跟前，眼睛里闪烁着极强的求生欲望，压低了声音问：“高德明，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个ฐ病到เ底还有多少时间？”
高德明震惊了，全身猛地阵战栗，惊慌失措地脱口就说：“你都知道了？”
李素า琴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像是自言自语样喃喃地说道：“到底被我猜中了。”话还没说完，两滴眼泪就滚落下来。
高德明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他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来自于亲情的精神压力，眼泪含在眼里直打转，连忙把头扭到了边，哽咽着说道：“老婆，你不要担心，现在的医疗水平都很发达，只要切除了就好了，我给你请的是最好的专家，你这个病现在能治好。”
第30章生命是团欲望5
按照惯例，病人在手术之前，家属必须要在手术单上签字。此时高德明手却抖得连签字笔都握不住，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只好用另只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右臂，好不容易才在手术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护士已经帮李素琴换上了手术穿的服装ณ，几个人帮忙，把李素琴扶着上了手术车。在旁้边的高星见，大哭着就扑在李素琴身上。高星这么哭，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哭成团。高德明红着眼把高星给拖开。躺在手术车上的李素琴手拉着高星，手拉着高德明，平静地说：“高德明，你要答应我，不管我今天能不能出来，你都要把孩子拉扯大。”
高德明把高星搂在怀里，狠狠地点了点头。李素琴又摸了摸高星的头发说：“好闺女咱不哭了，给妈妈唱个ฐ歌吧。”
高星哭着点点头，抽抽搭搭地唱道：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ฐ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像个草，
离开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高星唱着唱着就唱不下去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唱哭了。高德明使劲地攥着李素琴的手，早ຉ已经泣不成声了。
护士就过来推车，到เ了手术室门前，李素琴握着高德明的手说：“德明，我真想让你用自行车再带我去趟海边看看。”
高德明狠狠地抹掉了眼泪说：“等你好了，我天天带你去。”
时间像静止了样，分钟็分钟缓慢地过去，高德明和高星李玉婷等人异常焦急地等候在手术室外，所有的目光全部都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手术持续了将近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对于高德明来说，无异于蹲在炼狱中，从心到神承受着莫大的煎æ熬，连大气都不敢喘口，而那颗心则直悬在了嗓子眼儿，仿佛只要他张口，就能从嘴里蹦出来样。这期间，李玉婷和其他人都劝高德明出去吃点儿饭，可他却坚决地拒绝了，自始至终呈个姿ู势站在手术室外，焦躁焦虑和焦急像把剑，在五脏ู六腑内张牙舞爪。终于看到手术室门外的那盏红灯熄灭了，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紧张地趴在门缝里往里看。就在这时，主刀的专家穿着蓝色手术服从里面走出来，把高德明叫到跟前说：“手术比较成功，但是患者的情况不是很乐观，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淋巴，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
尽管高德明已๐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心里毕竟对这次手术还是抱有侥幸的幻想，哪怕李素琴只有线希望，只要她有活下来的可能，他就会尽百分之万的努力。然而，专家的话就像平地突然炸响的记焦雷，震得他脸色颤白，两耳发聩，头发根根扎立起来，股冷汗立时从后背涌ไ出，而脑际间却“嗖”的声成了片空白。显然，他无疑是被那ว根在秒钟前还赋予了最大幻想的稻草给彻底压垮，同时也把那息仅存的希望给残忍地击成了碎片。他的精神世界只在这瞬之间便轰然倒塌，似有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外力从背后猛然推了他把，身体踉跄了两步，眼前阵发黑，头就栽倒在地，停留在记忆中ณ个ฐ较为完整的声音，就是听到高星凄厉地喊了声“爸爸——”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高德明才从喉咙深处吁出了口气，慢慢地睁开那ว双无神的眼，无助地环视着围拢在身旁้的人，凄楚地咧了咧嘴，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几名身穿蓝色和绿色手术服装的医生护士，推着手术车从里面走出来，车上躺着尚在深度昏迷中ณ的李素琴。高德明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手术车前，和其他人道大声呼喊李素琴的名字，可李素า琴却没有丝反应。
李素琴被送进病房的个多小时后，才从深度麻醉中ณ逐渐苏醒过来，模模糊糊地看到守候在床边的高德明，正死死地盯着监视器上的两条上下波动的绿线。从上了手术台开始，她就沉浸ฤ在个个千奇百怪的梦里，梦到เ自己孤身人夜闯坟地，突然间从墓地里跳出来个长得令人憎恶的人，龇牙咧嘴地冲着她就追过来，吓得她撒腿就跑，慌乱之ใ中也不知道跑到เ了什么地方，只听到后面那人在大声地呼喊她：“别ี再往前跑了，前面就是黄泉路。”她赶紧ู停下脚๐，果然看到路边到处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她忘了在哪本古书上曾经看到这么句话，说人死了以后所见到的这种花，就是“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黄泉路的尽头有条河，在紫气缭绕云雾缥缈中，她看到了河边块脏兮兮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忘川ษ河”三个字。而连接两ä岸的则ท是座木桥，木桥看上去已经很古老了，颤颤悠悠地被几条钢索架在浑浊的河面上，有几个表情冷漠的人都闭着眼，正踏着云驾着雾，如飞如飘地划过去，而桥头上也立了同样的块木牌，用红笔写着“奈何桥”。站在桥的这边，她朦朦胧胧地看到เ了自己去世很多年的父亲，还有些似曾相识却忘了是谁的人，都聚集在对岸齐向她拼命地挥手，示意她不要过来。在奈何桥头，有个长相奇丑的女人站在那里，正忙碌着给每个ฐ经过的路人递上碗汤。过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ฐ女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而那碗汤便是世人皆知的孟婆汤了。据说，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ฦ畜。这碗孟婆汤又称忘情水，喝便忘前世今生。生爱恨情仇，世浮ด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直到这时，李素琴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正站在鬼门关上。吓得她掉过头就往回跑，路上披荆斩棘费劲了周折，身上被枝杈划ฐ开了道道口子，样子极其狼狈，终于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才跑回了人间。
高德明看到李素琴的身体动了下，赶紧ู趴到她面前，小声地问道：“你醒了？”
李素า琴皱着眉，喉咙像是被什么硬物给戳破了以后又撒上了层辣椒面，阵阵火辣辣地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说句话，可虚弱得连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高德明，勉强地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随后又要闭上眼。
高德明又问：“你是不是想喝水？”
李素琴似乎ๆ困顿得连点头的力量也没了，只眨了眨眼。高德明赶紧从旁扯过条毛巾围在她的脖ๆ子上，又将床头柜上早已凉好了的水杯插上吸管后端到เ她嘴边，小心翼翼地把吸管的端插进她嘴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轻声说道：“慢慢喝，别呛着。”
喝了两ä口水，李素琴那张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浮出了丝血色。高德明对陪在边的李玉婷说：“我得赶紧回家给她熬汤去，你费心在这里照看着，我回来后你再走。”
李玉婷抬头看着他，脑子里忽然冲出个奇怪的念头，竟然想叫他声“德明”，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狠狠地咽回去，什么称呼也没有地对他说道：“你不用着急，她现在时半会儿还吃不了东西，你也趁这个ฐ机会回去休息下，这边的事你就放心好了。”
高德明苦笑了声走出门去。回到เ家后，还是习惯性地上楼先摸了摸那把老壶，已经有几天时间没有顾ุ得上了，双手旦抱起那把老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也许这壶还真的就是这么灵验？他还没等把手里的茶壶给放下，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看号码，竟然是文丽打来的。
他诧异地看着那把老壶，直到เ手机响了好长会儿，才恍然顿悟般地接起电å话，耳机里马上就传来文丽柔得发嗲â的声音：“德明，这整天的都在忙什么เ呀？忙得连电话都顾不上接了？”
高德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听到เ你的电话，我老婆病了，正在医院呢。”
文丽ษ淡淡地“哦”了声，然后说道：“我前几天出国了，刚回来就看到你打过来的电话。我跟你说呀，你上次寄过来的感冒药质量很好，我那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说，你这人办事很可靠，所以委托我再转问你，还能不能ม再给她进部分？”
高德明想也没想地随口就问：“她还想要多少？”
文丽沉吟了片刻道：“那就再进百件吧，德明让你费心了，我现在立刻就给你安排款子，还是像上次样，直接给你打到卡上。对了，你爱人的病不要紧ู吧？”
高德明含糊其辞地说了句不要紧，随后就挂了电å话，身体颓然地倒在沙发里。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脑แ子里依然还是空空荡荡，机械地回味文丽在电话里所说的每句话，两眼愣愣地看着手机发呆，随手翻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几个ฐ未接电话，而且全部都是文丽打来的。难怪文丽ษ说打电话没人接，整整天他的精力都高度集中在了手术室了，这么多电话振铃他连个都没有听到。
他似灵魂出窍样地呆坐了半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握在手里的手机不知不觉地掉在腿上，这才猛然醒悟，赶紧拾起手机拨通了倪亚兰的号码，还没等说话，自己却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