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快去拜吧，哈哈。”
众人你言我语，把李先生年初的预言全都解到点子上了。李先生脸上也现出那种预ไ言家的得意表情。不过，当他听到大屋场找不到奶娘时，立马站起身来，“啊呀，找奶娘这事，我还得给大屋场传个信去，这可是那ว五姑娘的条命啊。”
在江南丘陵的起起伏伏之ใ中，有座千年古城——来江县城。县城傍来水河西北之阳而筑。向南沿来水而上八里地，有个县域内最大的墟场，叫灶头墟。灶头墟以南，县中之人都习惯地称之为本县南乡。灶头墟再往西南七里地，在由á南乡转入西乡山区坳上的垭口处，又有个大墟场，叫庆余墟。庆余墟是坳上山民与来江盆地农工商贾交换商货的主ว要场地。庆余的墟场旁้边，有个进山上坳之前最大的湾村，就是庆余墟谭家湾。
“啊，啊，做游戏，我要大哥和我们做游戏，和我们起嬉耍。”五姑娘么子都没听懂ฦ，就听到เ了个ฐ“游戏”。
第四章躲猫猫3
昨天全芝大哥回来，教弟弟妹妹们嬉耍了个县城里小朋友“躲猫猫”的新游戏，这种嬉耍的方แ法与谭家湾小孩子们的方法不样。以前谭家湾的方法是对划“剪刀锤头包”，先赢的就做“老鼠”，躲起来；最后那个输的人，就做猫，找人。城里的方แ法是唱儿歌点人，儿歌最后个字落在谁，谁就去躲；最后留แ下的那个ฐ人就当“猫”，去找躲起来的人。城里躲猫猫点人的歌是这样唱的：
“点子点菠萝，棉花絮鞍砣，丁布烂布，棉毛旧布，将军买马，小鬼出落活。”
最后那个“活”字点到เ谁，谁就去躲藏。全芝大哥还讲，因为ฦ现在洋人老欺负我们，中国人要多备鞍马，上战场杀洋鬼子。所以，城里小朋友就出了这么เ首歌。
今天吃过晌午，老五全蓉又喊齐了小家伙们起嬉耍，就嬉耍大哥全芝教的城里那种新า的“躲猫猫”。全蓉自己唱点，八个姐姐妹妹弟弟站成排，每唱点遍出去个ฐ人。当然，每遍唱点，全蓉也没忘了把自己点进去。点啊点，点完第八遍，就只剩下个人了，那就是老实巴交的显绍。
“哈哈，显绍把眼睛蒙起来，我们都去躲藏。等我喊声‘躲好了’，显绍就去找我们。”
显绍把小手放在了自己้眼睛上，全蓉就招呼大家赶快找地方แ躲起来。小家伙们有往爷爷奶奶屋里躲的，有往自己睡房的床铺底下躲的，也有往厨房里躲的，还有往后面小杂屋里躲的。五姑娘则ท跟着七哥全英躲进自己้爹的书房。
谭二老爷的书房是他办理家里大事的地方，平日里是不允许人随便进出的，般的孩子们也不敢进出那个房间。但孩子们中间，全英和翠云最让烈沅喜爱，他常常带着他们进书房里去，也随着他们在书房里嬉耍。所以，全英和翠云这会儿就敢躲到爹的书房里去。他俩手牵着手，悄悄地躲到了那个ฐ通透格的书架后面，不但藏起了自己้，还可以透过书本的缝隙看得见书房门口，能知道有没有人找进来了。
两个小家伙才刚藏好，就听得厅屋那ว边显绍在喊：“躲好吗了，躲好吗了？”
不会儿又听得五哥的声音：“躲好了，躲好了，你可以找了。”
听到显绍要找人了，五姑娘和全英大气不敢出地躲在书架后面，眼睛还盯着书房的门口。过了好长时间，听得显绍跑过来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他在书房门口探了探头。但显绍没敢进书房里去，因为他知道，烈沅伯是不准孩子们进书房的。
见显绍走开了，五姑娘和全英才放了心。他俩刚松了口气，就又看到书房门口又出现个人。这人不是大人，也不是起躲猫猫的小孩子，更不是自已๐家里的人，而是那个已经有十几岁的同湾村里的大哥哥吊眼皮。
吊眼皮是谭家湾村西头谭烈富的儿子，大名叫全贵，因为ฦ他的右眼皮上有个小疤痕，象是眼皮垂吊着，湾村里的人都叫他“吊眼皮”。吊眼皮从小就刁钻顽劣，还有个ฐ小偷小摸的坏习惯，湾村里人都不喜欢他，就给他编了几句歌，笑话他：“吊眼皮，钓鲤鲤，钓ี个妇娘困底里”。
吊眼皮的祖上本是有点田产的，也还读过书，而到了他爹这个ฐ败家子手上，把家产都败光了。但这个ฐ谭烈富似乎又不甘心败落，总是生着法儿往烈沅他们这些读书人身上靠，想也沾点文人味。所以，他时不时来大屋场向烈沅索要幅字墨么เ子的。前天，他要烈沅给他家那个厅屋新า写幅中堂。当时烈沅正没空闲，就要他过两天再打发孩子过来取。今天，这个吊眼皮就是受他爹的话，来大屋场里二爷家取字的。
吊眼皮站在书房门口喊了声：“烈沅伯，烈沅伯，我爹要我来拿中堂。”静了会，他见屋里没有回应，犹豫了下，还是迈过了书房的门槛。
第四章躲猫猫4
全英见吊眼皮要进书房里来，就想从书架后面出来，把吊眼皮赶走。因为ฦ全英最不喜欢这个同宗哥哥，他每次来大屋场，就要赖着这里大人们送他点好东西才肯定离去。有回，他还赖走了全英最喜欢的个小花鼓。当时，吊眼皮那种赖着要东西的样子丑死了，不要脸。
全英正要出去赶吊眼皮，却听到เ显绍边口里嘟็嚷着又边找回来了。五姑娘赶紧扯了下七哥，要他躲好。是啊，现在正在躲猫猫，可不能让显绍找到了。于是，全英和翠云都往下蹲了点，让书架上的书完全挡住了自己。当然，那些书也挡住了他们往外看的视线。
就在这时候，吊眼皮已经走到了书房里那ว张大书桌前面。书桌上有好几幅写好的字，吊眼皮不知道那幅是写给他爹的，就不好拿哪幅，他想等烈沅伯来了再讲。吊眼皮这个小鬼精是不会安安分分在屋里等人的，他见屋没有人，眼睛就到处瞄开了，手也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突然，他看到เ书桌下面的那个ฐ小抽屉没上锁，还往外拉出了点点，有条不小的缝。里面应该会有好东西的，吊眼皮想着，就伸手拉开了那ว个抽屉。
抽屉里，只锃亮的银脚环正躺在那里。这是大屋场三爷家儿子全萱的银脚环，因为ฦ不小心将环上的个小铃铛碰了个ฐ小口子，上午三爷屋里的趁二爷进城办事，托他带去修理了下。烈沅从城里回来后，要忙着其他事，就还没将这东西交给三爷屋里。
吊眼皮以前来大屋场时，在八少爷的脚上见过这个东西，银白锃亮的，还随着那ว八少爷动脚，发出串串清脆的叮当声。吊眼皮想着，要是自己有个ฐ这样的银脚环就好了。现在，这个ฐ东西就在自己眼前，而且是在自己้个人的眼前，没有别人在旁้边。“太好了，这个银脚环是我的了。”吊眼皮想着，就把那个ฐ东西从抽屉拿出来，揣进了自己้衣服上的小兜兜里了。随着他这拿动，那ว个银脚环的铃铛还发出串悦耳的声音。
躲在书架后的全英和五姑也听到了这串ธ声音，全英赶紧站直了身子往书架外看，只见那个吊眼皮正悄悄地地往外走，只手还按着衣服上的个口袋。
天快断黑时，谭二爷烈沅回来了，径直进了书房。不会儿他又急匆匆地从书房出来，到老太爷的老屋场找到正在嬉耍的孩子们。二爷屋里的妇娘也正在这里陪老太太打讲，有几个孩子正在地下嬉耍跳屋子。二爷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孩子们的游戏，厉声问道：“你们今天谁到我的书房里去了？”
几个小家伙下被吓着了，半天没人敢吭声。过了好会，全英才怯生生地小声讲了句：“我和五妹去了。”
“你们去书房做么子了？”父亲的声调还是严厉的。
“我们在那里躲猫猫。”全英赶紧回答了。
“还做了么子？拿了么子东西吗？”父亲继续追问。
“没有，我们么子东西都没拿，你问五妹啦，我们没拿书房里的东西。”面对父亲的严å厉，小全英有点委屈的样子了。
二太太见了，赶紧ู过来问明了自家的老爷是怎么回事，讲道：“老八的银脚环不见了，你不能怪自己的孩子啊。看你吓得他们。”
“可平日里只有他们才敢进我的书房啊。要不，还会有谁呢？”
“怎么เ就不会有别人呢？”二太太提醒自己้家的老爷，现在大屋场不像以前了，除了做事的佣人，还有专门管看家和知客的。这几年，家里的收成年不如年，而几房的孩子们又都大了，读书的都有好几个，开销日见日大了。从生五姑娘那年起，大屋场就年年辞退人工，到现在，除了还有个招呼自家种作的菜土的，厨房里个做事的，老屋场留了个人招呼老太爷老太太的，其他的人工都辞完了。而老爷你居家行事，还是多年的习惯，不记着收拾上锁，任门户敞着，难免不让外人钻了空子。
于是，二爷和二太太平下气来，和和气气地再问七伢崽和五姑娘，有没有看见别人去过爹的书房。两ä个小家伙把下午在书房里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讲了出来。
晚上，谭二爷去了湾村西头的烈富家。二太太带着孩子们的屋里讲故事。这会儿，她正讲完了个抓贼的故事，最后教了孩子们首儿歌：“天上掉口针，地下试贼精；小期间偷根针，长大了做贼精。”
“娘，吊眼皮长大后会是个大贼精。”全英似乎明白了儿歌的意思。
二太太看着聪明的儿子，笑眯了眼睛。
“娘，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五姑娘摇着娘的手臂问道。
“唔，他要不改过，不学好，是会变成个贼精。你们不要和那样的人嬉耍在起。”二太太教导着孩子们。
这时，二爷回来来，他是空着手回来的。烈富当着他的面随便问了那个吊眼皮儿子全贵句：“你拿了烈沅伯家的东西吗？”而吊眼皮当即否认后，烈富就不再讲话了。烈沅又把全英和五姑娘看到的情况讲了遍，可那个烈富不但不追问自己的儿子，反而说烈沅凭么子就信了自己的崽女，而要冤枉他烈富的崽。烈沅本还想和他把事情讲清楚，还讲道：“东西还在不在，我还讨不讨得回，都不打紧了。不过小孩子的事情应当弄清楚，对错要让他们自己明白。要不，会害了小孩子生的。”但那ว个烈富竟然不讲道理，横蛮地讲道：“是吗？东西要不要都不打紧ู了，那就是讲你屋里不见得丢了东西了。你这存心是要坏我崽的名声，是要坏我谭烈富家的名声了。”
听完丈夫讲的，二太太叹了口气：“唉，看来烈富屋里真的要出大贼精了。”
第四章躲猫猫5๓
转眼又过了年，五姑娘在娘家住了两年了。泉水湾刘家那边德山屋里的妇娘直病秧秧的，没能直得起身子来，也就直没把五姑娘接过去了。而五姑娘已经五岁了，人也灵活乖巧，娘家人上上下下都喜欢她，也不舍得把她送过刘家去。反正这妹崽么子事都能ม自己้照应了，家里无非就是多双筷子而已๐。
谭家二太太这几年来，身子恢复得很好，料理家里的事全能应付得有余了。平日边做着家务，身边还有个ฐ乖巧的小女儿围着转来转去，日子倒还有意思些。这时候若刘家来接走五姑娘，只怕二太太还不会乐意嘞。
只是，这几个月来，二太太的身子却又越来越重了。起初，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怀上了。后来，请郎中ณ探过脉后，认定是喜脉ำ。确实，这几个月来，身子就日日地显出来了。按算，这个ฐ孩子就是年内秋月天会降世。若生下来是个男丁，那就是大屋场的十少爷。那ว年老三屋里的生下八少爷后，第二年大爷屋里的又生下了九少爷。要是生下来是个妹崽，那就应该是八姑娘了。自那年生了五姑娘后，大爷屋里还生了个六姑娘，而老三屋里也生了个七姑娘。
二太太正倚在床头算计着生男生女，老太太过来看怀肚的儿媳妇了。老太太要二儿媳妇站正了，自己้站在大肚婆面前左瞧瞧右望望，越看越是脸掩不住的高兴：“是个伢崽，带把的酒壶，呵呵。”
“娘，你老怎么看得出啊？”儿媳妇觉得怪了。
“看肚子啊，看你的肚子。这个怀肚婆的肚子要是圆椭椭的，那就怀的是妹崽。要是肚子有点往前尖突着，那就肯定是怀的伢崽。老辈人都是这样看的，没得错。”
这时，全英和翠云从外面回屋来了，见奶奶围着娘转着，还边笑咪咪地讲着么เ子。
“奶奶，奶奶，你笑么子啦？”孙崽们好奇地问奶奶。
“奶奶笑你们又要当哥哥姐姐了。”老太太边讲着，边越发笑得开心了。
两个小家伙只是茫然地仰头看着奶奶，没明白奶奶讲话的意思。
奶奶用手指了指他们娘挺着的大肚子：“在这里面，个弟弟在这里面。呵呵。”
“我要看，我要看。”小家伙们吵嚷着就要掀起娘的衣服看弟弟。
“啊哟。”他们的娘突然叫了声，又对着奶奶讲：“小家伙胎动了。啊哟，动得好厉害啊。”
“是吗，是吗？小孙崽在动了。”老太太更是高兴了，还伸出手在儿媳妇的大肚子上摸了摸，边摸边讲道：“我这个老祖母真是好福气好啊！”讲着，她就乐颠颠地回老屋场向老太爷报喜去了。
五姑娘听到เ奶奶才刚讲的话奇怪了，就问娘：“娘，奶奶怎么讲她是老祖母啊？祖母是么子啊？”
二太太扶着床沿坐下来，拉过五姑娘靠在身边，讲道：“祖母就是奶奶呀。奶奶是爹的娘，你们平日里喊奶奶，但书上是叫祖母，读书的人也称自己的奶奶为祖母。”
“娘，那你也会当祖母吗？”全英也凑过来问。
“那当然会啊。等你和你哥哥他们长大了，讨了亲，生了崽，我就是他们的祖母了，你们的崽女都喊我作奶奶啊。”二太太抚着儿子的头，亲昵地讲道。
“娘，我也要当祖母。”五姑娘可能听懂了祖母的意思，奶奶和娘都能当祖母，自己当然也要当祖母啦。
“当然要当祖母，我五姑娘肯定要当祖母的。”二太太用另只手抚着五姑娘的头，继续讲道：“等我们五姑娘长大了，就和显绍成亲。成了亲就生崽，五姑娘就当娘了。以后，五姑娘的崽长大了，就会讨媳妇，媳妇生出的崽，就喊我们五姑娘作奶奶，五姑娘就当祖母了啊。呵呵。”
“噢，噢，我会当祖母了。”五姑娘高兴地在屋子里蹦跳起来，全英也和她起蹦跳起来了。
二太太望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崽女，脸上挂满了幸福。她心里想着，这人啊就是这样，代代地生养，看着崽女们出生，长大。以后他们再讨亲嫁人，又生养出新า的代。个家族就这样延续着，而个人的希望也在这代代人的生养中延续着。做为个ฐ女人，能生养崽女，能看着崽女们长大成|人，将来再看着他们再生养崽女，这心里就满足了。为了崽女，再苦再累也值了。
第五章小脚女上学1้
伴随着谭家大屋场十少爷谭全艾天天响亮的哭声，很快又迎来新的年。光绪三十二年到了，十少爷那个最小的嫡亲哥哥，七哥谭全英快七岁了，而十少爷的小姐姐，五姐谭翠云也五岁多了。那ว个常带领ๆ着帮小弟弟小妹妹们嬉耍的五哥全蓉，则ท在去年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到湾村里私塾学堂念书去了。
五姑娘现在天里不只是嬉耍了，她还常跟着大姐翠文和二姐翠玉起，帮着娘照看小弟弟剑余。剑余是谭家十少爷全艾的别字。这会儿，五姑娘抱着小弟弟边摇晃着哄着他，边口里还念唱着支跟别人学来的儿歌：“月光豪豪，大嫂养个毛毛，你不请我吃姜ä酒，我不帮你抱毛毛。”
“你乱唱。是娘养了个ฐ毛毛，你怎么唱大嫂了？”七哥在旁听到了，指出五妹的错处。
“我没乱唱，歌里面是这样唱的。月光豪豪，大嫂养个毛毛，你不请我吃姜酒，我不帮你抱毛毛。”五姑娘不管抱着的毛毛是谁养的，她只知道按歌里的句子没唱错。
小两兄妹正争辩着，五哥全蓉放学回来了。进了学堂的五哥还常常惦记着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有空闲时间，就找七弟和五妹他们起嬉耍，而且还常教弟弟妹妹嬉耍些学堂里大孩子们的游戏。这会儿，全蓉正要教弟弟妹妹个数数的游戏。
全蓉进家门，听见两个弟弟妹妹在争辩这样的问题，就摆出不悄的学生架势来：“哎呀，这是小孩子唱的歌。你们现在都长大了，就快要进学堂了，还唱这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