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脸色一暗，也说不出什么了了。可不是，只从旁人眼里看，她爹为了半亩地就能退了人家的亲，把自己闺女生生嫁了个傻子，人家怎不能把自己้闺女嫁去更好的人家？赵家大少爷好歹也念过几年书，识文断ษ字，家里有房子有地有产业，比她家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荷花爹这话说的不错，长生是吃得多，但是很讲究，他只吃自家的东西。
荷花宽慰的笑了笑，道：“你今儿护着媳妇儿了，我欢喜着呢，干什么เ生气。”
大宝是个不服软的，人家越是人多他越犯狠劲儿，见这架势一把松了王福根，眼睛一瞪就要抄家伙，亏得春来是个有分寸的，在他旁边一把把他拦了。
荷花气道：“什么两口子挣起来，杏花那性子人家骂她十句她都不敢还嘴的，必是他王福根又耍混蛋了！”
荷花娘拍拍手上的脏，掀开锅看了看，笑道：“娘这岁数不盼孙子盼啥？我就盼着你们都好。”
荷花一撅嘴，心里嘀咕：你诚心耍我的吧，那我哪儿会剪。
“就是她旁้边儿那个？”
“啊……嗯……”桂枝红着脸，拿了手里信封应道，“来请他给我哥写封信，问他过年回来不……你呢？也来找孙相公？”
……
荷花有些局促的道：“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又不自觉地瞄向孙行舟身后的几个ฐ后生，一个ฐ个ฐ都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见她眼神瞟过去，均向她含笑的点了下头。
“这是给自己寻个体面地借口吧，不过读书人也算有良心，还想着再给找个先生，没把这帮孩子耽误了。”
四奶奶和周夫子自然不会说走就走，因一走就要小半年，有许多需要准备的。四奶奶这边安抚好了长生，便是有一大堆要交代荷花的。她把家里几个重要箱柜的钥匙都给了荷花，其中ณ有锁在她炕柜里的一个小箱子，里面是四奶奶这么เ多年的攒下来的积蓄，也算是这个家的家底了。
……
四奶奶道：“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小病痛，我已喝了药了，不用你。”
荷花一时没明白，只见他这样儿必是有什么事儿了，便道：“说话啊，她怎么你了？”
大概是被逼上了绝路，陈寡妇窝囊了半个多月，终于受不住豁开了脸面，站在自家大门口掐着腰的骂街，那话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什么大半个村子的男人都在她裤裆ด底下爬过，给她□丫子端尿盆儿那是他们乐意伺候！没本事管着自己老爷们儿，倒上我门口儿来撒野！但凡有个女人在她眼前过，她便一通嘲讽，又说跟人家男ç人睡过多少次，每次都是怎样怎样的光景。这样一来，哪个女人还敢靠近她，又气又恨又怕，这陈寡妇家到เ底没再有人去捣乱了。
四奶奶道：“我说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我让你把粥喝了。”
荷花也不敢再动，不过她才掀了一个小角，却见长生是光着腿没穿裤子。她想大概是自己้才看漏了，可也是，长生纵是傻，纵是臊，也不能穿着尿湿的裤子睡觉。
话分两头，只说适才荷花穿衣出屋的时候，长生其实已经听到了动静，他没理，他想荷花大概是起夜去茅厕了，他其实也想去，但是奶奶说了要疼媳妇儿，所以还是让媳妇儿先去。他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荷花回来，他尿急，忍不住下地出屋，跑到เ茅厕外冲里面道：“荷花，我要尿尿。”
荷花被她爹打骂惯了，知再要说下去更要挨打，便咬了嘴唇不说话了。她爹骂累了便一扬手，颇不耐烦的把她轰了出去。
荷花见他转身要走，生怕他再去灶房，紧道：“长生，我病了，你要是不饿，只在我边儿上陪着我吧，等我好些了咱们再吃饭。”
“放屁！”荷花瞪着眼骂道，“当我这耳朵是出气儿的！今儿个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不是不想让我过安生日子吗？你们谁都甭想过踏实！明儿我就挨家砸锅烧房子去！咱们看看到底谁不好过！”
荷花道：“咱们这不叫撒谎，只是不说。奶奶知道了这事儿定要生气，一生气就要生病的，你不想奶奶生病是不是？”
这些日子，许是见荷花也没寻人与他计较，便愈发大了胆，每天算准了荷花经过的时候坐在路边儿等她，见了就粘上去，嘻嘻哈哈的缠上半天才算罢。荷花若不理他还好，若要骂他啐他，他就愈发的来了神儿似地纠缠，说什么เ打是亲骂是爱的混账话，甚至拉拉扯扯的动了手脚。昨天从山上回来时，荷花就不妨被他摸了一把屁股，她又惊又臊又脑，却也没人可说。
周夫子道：“我来咱们村有十几年了，看着你们这些孩子由á小长大，长生这孩子是和别人不大一样……村里人说他是傻子，我却说是因为他心里干净，世间的污秽入不得他的眼……”
荷花见了眼前这场景已猜得是怎么เ回事儿，也不管她爹怎么骂她，径直走到长生身边，没甚底气的道：“长生，回家吧。”
“他刚刚还骂我，说我白吃家里的粮食，可我真没白吃，我每天都跟着他下地干活儿，你看咱们村儿哪家有姑娘下地的？都说我是黑丫头，我可是一下生就黑的吗，还不是太阳地里干活儿晒的……”
那孩子有些吃惊，一怔过后伸手要拿，不知谁在后头喊了一句：“干啥呢，摸鱼去啦……唉？傻子的吃食你也拿啊，小心吃了变傻子。”
“哈哈……”一群孩子嬉笑着跑了。
那个孩子缩回了手，转身跟着伙伴儿们跑了。
大枣树下，只剩下长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的伸着胳ฑ膊。
长生一个ฐ人溜达到村中的废宅，进了院去，绕到房后，有个小姑娘坐在他常坐的石阶上嘤嘤的哭。
他没理，走过去依旧ງ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小姑娘发现有人，紧ู忙抬头抹了眼泪，悄悄打量着长生。
长生捡了根树枝低头在地上挖了个ฐ小坑，掏出兜里的枣子放进去埋了。
小姑娘歪着头好奇的看着，忍不住开口道：“你干嘛把枣埋了？”
长生没听见似的不答话，又用脚๐把土踩了结实。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道：“那是他们给你的吧……”
长生依旧没应，掏出自己้兜里的花生，宝贝似地放在手心里数。
小姑娘嘴巴一扁，委屈的道：“他们都不给我……”
一个，两ä个，三个……长生拿手指扒拉着花生，这是爷爷奖给他的，比枣子要宝贝。
小姑娘见长生不搭理她，要哭似的道：“他们都不和我玩儿……你和我玩儿吧，好不好……”
长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又扒拉扒拉花生，挑了一颗大的放进嘴里。
“我知道他们也不和你玩儿，咱俩玩儿吧……好不好……”
长生吃了第三颗、第四颗……
“我家也有花生，我给你拿花生吃……”
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
“我家还有糖呢，我娘从县城带回来的，特别好吃，我分给你吃……”
第八颗、第九颗……
“呜呜……你想吃什么我家都有……呜呜……你跟我玩儿吧……我不是怪物……呜啊……啊……”
长生吃到第三十一颗的时候，小姑娘已๐经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嚎啕大哭了。他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似地，歪头看了看她，有些不安的往一旁挪了挪屁股，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又往旁边儿挪了挪。
小姑娘大概是看到เ了长生在躲着他，哭得更伤心了。
长生翻着眼皮瞅着她，扣了扣手指。好半晌，犹豫着往她身边蹭了蹭，耷拉着脑袋伸出手，把花生递了过去。
小姑娘哭了半天才发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一抽一抽的抬了头望着长生。
“我爷爷奖给我的花生，给你吃。”
小姑娘收了哭声，红红的眼睛还汪着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拿了花生，很小声的嘟囔：“谢谢……”说完把花生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好吃……你爷爷奖给你的花生真好吃……比糖还好吃……”说着眼泪又扑扑的冒了出来，可嘴角却向上扬着，笑得灿烂。
长生给周夫子挑了两桶水，又帮他把柴禾劈了，整整齐齐的码好。
屋里，学生们放了课，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周夫子走了出来，见了长生，笑道：“又麻烦你帮我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饿不饿？我这儿还有人家送的点心，屋里坐会儿，我给你拿。”
长生摇头：“奶奶要回来了。”
周夫子浅浅的一笑，道：“是啊，到时辰了，该去等你奶奶了。”
长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村口，四奶奶背着竹筐回来，老远便见长生小跑着迎了上来。
“我今天给周夫子担水了，还给他劈柴来着。”长生一边接过竹筐，一边忙不迭的向奶奶汇报。
回到家，长生从奶奶那儿得了两颗花生，跑回屋里拿出自己的小盒子放进去。
又多了两颗，他又得到奖赏了，他做了好多好事啊，一颗，两颗，三颗……
废宅，长生坐在石阶上发呆望天儿。
“长生……”一个ฐ秀丽的少女走了进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