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声乐连绵。大红花轿停落张府门前那一刻,连秋容的心只显得出奇地平静。
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姻缘?排场非凡的成亲之ใ日、红装喜庆的迎亲队伍、财势雄厚的夫家、俊气十足的郎君,这就是姻缘,许多女子盼都盼不到的美好姻缘啊。
如此,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她自讽地笑了笑,在媒婆的陪同下,一步一步、沉沉稳稳地登上花轿。只是,不知为ฦ何,轿帘放下那一刻,她的心竟也跟着沉落了。
张正拥着一对儿女,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心中除了不舍,更是担忧:妹子,大哥望那ว叶天鸣真能去邪投正,莫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爹……”年幼的张影忽然抬起清澈眸子,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低下头,凝视着女儿。
“爹,姑姑还会回来吗?”张影问的时候,眼睛里泛着闪闪的泪花,怯怯地等着父亲回答。
父亲还没开口,她的哥哥张凡却兀地流了泪,倔着语气说道:
“笨丫头,别说不吉利的话。姑姑是要过门享福的,她不可以回来。”
张正望着儿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用少有的温和语气朝女儿讲道:
“你哥说得对,姑姑是过门享福的,不能回来了。”
“那……那我们以后想念姑姑又见不到姑姑怎么办?”张影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她一哭,装得再倔强的张凡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哭了。
要是换做以往,张正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喝住他们,可今日不知为何,他竟找不到เ半点呼喝的气力。
风起了。
传进耳边的哭声忽然多了一把。
张正明白,它是发自秋容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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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天却下起雨来。
独守空房的连秋容信手取下头顶ะ上的喜帕,安静地走到窗边欣赏屋外小湖面的雨景。
这果真是一处豪华府邸。金色屋檐,玉饰雕廊,杨柳绿荫成道,湖山秀气怡人。纵是夜晚无月,府上也是灯火通明。若不是此时下着小雨,这里怕是要挂上一派火树银花般的绚烂,仿佛画中的天宫一样光明得权威。
已是辛时,府上渐渐安静下来。一缕清凉的微风投怀送抱,连秋容觉得精神不少。
回头环视了一下这屋子,她轻轻作叹。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啊,没有夫婿在场的洞房花烛夜。她不知道应该自嘲,还是该自怜。
早在几个时辰前,守在洞房的第一刻,她就听到屋外看热闹的丫鬟们窃窃私语,说叶天鸣那班狐朋狗友用激将法把他激去万花楼享受婚前最后一次快活去了,今夜这新进门的少夫人只能独守**,真是可怜。
可怜吗?连秋容问着自己。也许吧……
雨依旧稀疏下着,当风再一次掠过粉嫩的面颊时,她却忽然间想起了一个ฐ人——清明当日那位手按石签的秀气女子。
连秋容怔了怔,望着漫天细雨,蓦然觉得它们竟是那样地亲切与熟悉。
“那天雨要是这样子下着,那该多好!”她喃喃自语,嘴角边微微流露出恬美的笑意,那秀气女子的容颜不知几时竟如潮涌进她深深的脑海里,引发她思忆上的覆雨翻云。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结束了你我之遇,姑娘,你还好吗?”连秋容凝视着长天,情不自禁地问着。接着又觉得好笑起来,新婚之ใ夜自己牵挂的竟然不是去万花楼ä风流的夫婿,而是一位陌生的女子,这不是好笑,又是什么?
夜更深了,雨也小了一些。幽静的府邸่上,不知是谁那么有雅兴,竟然抚琴而歌:
“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
能把鲍君徽的诗词意写成曲、且唱得如此清雅幽怨的,大概只有如今歌唱曲的这个ฐ人了。
连秋容先是听得忘情,继而却是心酸,独自对着窗外怅然自语:
“我刻意将心事付诸东流,你却偏来唱曲惹我伤心。”讲罢,美眸微垂,粉泪已落。
不巧此时却有人悄悄推门而进。
连秋容轻拭去眼角泪花,转身一看,来者竟是一个ฐ豆蔻年华的小妮子。
“秋容姐姐!”一见到她,小妮子顿ู时欣喜了起来,高兴地扑到她怀中亲昵地叫了一声。
连秋容先是有些惊讶,继而慈爱地抚着小妮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柔声问道:
“灵芍,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小妮子不是别人,正是是叶天鸣同父异母之妹叶灵芍。叶家老爷娶有一妻、二妾。已故之妻洪氏生三女一子,子为天鸣,而三女现均嫁入高官门第;长妾李氏生一子一女,子为天允,女为ฦ灵芍,皆未嫁娶;至于年轻貌美的小妾任氏,才娶进
门没多久那叶家老爷就病逝了,因此任氏便无子嗣。
叶灵芍在叶家女子排行第四,下人们都称她为“四小姐”。她生得水灵,小脑袋瓜也好使,叶府上下的人都非常喜欢她。由于以前叶天鸣、叶天允兄弟到张家客串ธ的时候,都习惯带上这小丫头,所以她跟连秋容走得很近,一直都以姐妹相称。
“秋容姐姐……”叶灵芍才说着,就打住了,吐了吐舌又道,“我真健忘,应该叫你嫂子才是。”
连秋容内心苦笑着,淡道:
“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娘说一定要改口,不然于礼不合。”说着,叶灵芍看了看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秋……嫂子,哥没回来,你怎么……就将喜帕除下了?那不吉利的。”
连秋容心里有些沉甸着,表面却是莞尔一笑,语气极轻:
“他不回来,而我累็了想休息,只好自己除下喜帕。要不然,我还能怎样?”
叶灵芍一怔:
“原来……你知道大哥他今晚……不回来了。”
连秋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叶灵芍握上她葱白如玉的手,深深讲道:
“嫂子,委屈你了……”
连秋容眉关一松,似感欣慰,继而侧过身去,聆听着湖那边传来的歌声,沉默无语。
叶灵芍走上前,低低说道:
“自从爹和大娘过世后,大哥就如此变本加厉了。府上没有一个人管得住他,包括我娘。今天曹武那ว班人又拉拢大哥去万花楼,大哥一向好面子,被人激了几句便真的跑出府去,任我娘和二哥如何苦劝也劝不回。如今已是深更,他定是不回来的,我娘担心嫂子不安,所以让我过来陪嫂子一宿……”
连秋容俊目微闭,轻叹一口气。
叶灵芍知她内心难受,便安慰了一下:
“嫂子,你也别太伤心。大哥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你这般贤惠美丽ษ,万花楼ä那些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子怎么跟你比?大哥就是再傻再糊涂也不至于继续沉迷于那肮脏的花街柳巷๕而冷落你的。”
“是么?”
“嗯!”叶灵芍紧张而认真地强调着,“真的!”
连秋容淡淡一笑,回过身来,摸摸她的嫩腮,道:
“灵芍说真的,那ว就是真的。”
见到嫂子有了笑容,叶灵芍这才弯起丽眸宽下心。
这时,那淡雅的琴声又随清风飘然而来,如飞絮纷纷,如炊烟袅袅。她二人都不由á自主地立于窗前静静聆听。
良久,曲罢。
叶灵芍正想说什么,侧身一望,方惊觉连秋容星目中尽泛玉泪。
“嫂子……”叶灵芍心疼地唤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绢为ฦ其拭泪。
连秋容苦中ณ带笑,取过她的手绢自各擦去眼角余泪,轻道:
“那人弹得妙,唱得也好,只是听起来让人觉得幽怨了些。”
叶灵芍嘴角弯了弯,朝那窗外一望,道:
“我不懂曲,听不出什么幽怨,不过唱曲的确实倒是个幽怨的人。”
连秋容怔了怔,看着她。
叶灵芍知道嫂子想问什么,于是答道:
“她叫沈玥娆。”
“沈玥娆……”连秋容默念了几句,细细地琢磨起这个优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