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没了，还能再招，招一千，招一万，招十万！可是小弟只有一个，他不能哑巴๒着和小弟道别。
随即像一条长蛇似的扭曲了身体，他大睁了眼睛望着上方血红的天空。他想平安，他要平安。求之不得，求不得，他又馋又饿，他想吃人！牙齿紧ู紧的咬了，他似笑非笑的哼出了一声呻吟。
大哥的虚弱比大哥的暴怒更可怕，大哥顶天立地，他活了二十年，没见大哥虚弱过。坐在床边垂了双腿，他弯腰把自己的左脚๐往皮鞋里塞，眼睛里干巴๒巴的，泪水在心里翻腾激荡。他觉得自己像是亲手杀了大哥，像是一刀子戳进了大哥的胸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杀死，可也杀了个半死；没杀到肉身，可也杀到เ了灵魂。
白摩尼感觉他不是好笑，所以微微的有些脸红：“不是说后天去北戴河吗？到了北戴河，我们就不能在一起玩儿了。”
元满垂了头：“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那我不客气！”他对顾承喜笑道：“我全拿走啦！”
小棉球在酒精中浸透了，散着潮湿微凉的酒气。轻轻触碰了霍相贞的伤口，红白对比得倒是很鲜ຒ明。马从戎知道他疼，而且是非常疼，但是很奇异的，自己并未心生怜惜。小棉球缓缓的擦到了伤口末端，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换了个小棉球重新擦，他忽然现自己很少怜惜霍相贞。或许因为霍相贞是过了分的刚ธ强，刚强得惹人恨了。
霍相贞看清了他的模样，当即拧起了两道眉毛。而车厢中响起了“咯嘣”一声轻响，正是元满大功告成，从嘴里吐出了个小瓶盖。把玻璃瓶子送向霍相贞，他笑着说道：“大帅来一瓶吧！”
顾ุ承喜跟着马从戎连走带跑，突破了卫兵的人墙。走到霍相贞身旁打了立正，他抬手行了个军礼，朗声说道：“大帅，卑职到了。”
霍相贞心急如焚，然而双腿却是有了千斤ภ沉，怎么跑也跑不动，急得恨不能ม呕出血来：“屁话！谁敢笑？”
马从戎清清楚楚的答道：“陈司令昨天带着他老娘去天津了。”
在霍宅大门口，顾承喜遇到了元满。
顾承喜当即开骂：“白米饭回锅肉你还吃不下，你要死啊？”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往外走。马从戎见状，立刻伸手向他一指：“逮他！”
他不说话，只是想，一边想，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家。
马从戎绕到เ了沙椅后，抬起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大爷到底是气他叫条子，还是气他抽大烟？”
巴掌覆上了白摩尼的后背，隔着一层丝绸睡衣，可以摸到隐约的骨头。先是单手摸，后是双手摸，霍相贞几乎ๆ是捧起了他的身体：“我……”
元满睁着大眼睛答道：“上午让你来，你不来，大帅还能专门等你啊？再说，你现在来的也不是时候。大帅和安师长陆师长在一起呢，说是要洗个ฐ热水澡。”
马从戎立刻๑摇头：“没有没有，咱家哪能闹亏空。”
霍相贞霍然起身：“一年？说得轻巧ู！他们都是一方的父母官，由着他们祸害一年，受苦受难的还不是老百姓？见钱眼开的下贱坯子，为了万八千块胡作非为，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因为始终是等不到“一句准话”，所以顾ุ承喜惶惶然的坐在家中，始终是摸不清头脑。他知道霍相贞治军很严å，自己这个团长的名分还没捂热呢，要是因此丢了可是太可惜。然而过了几日，天下太平；他缩了的胆子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尺寸，于是跃跃欲试的又露了头。
手枪挺漂亮，是精致的比利时花口撸子。连毅先是抬手向上瞄准了他的眉心：“小兄弟，少和我打官腔，叔叔知道的比你多。”
顾承喜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含羞带笑的说道：“秘书长，你别ี拿我开玩笑。你叫我团长，我不敢当。”
白摩尼哭不出眼泪，只能干巴巴๒的哽咽，声音低得像是噎在了喉咙里，含混嘶哑得让人听不清：“我成残废了……”他深深的低头，似乎ๆ是要以头抢地：“他们都不找我玩了……我在家养了几个月，他们一个都不来……我只能ม自己看电影，姓陈的还嘲笑我……”
他把话说得断断ษ续续，余音袅袅。霍相贞侧身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茶，然后不置可否的吹了吹杯中热汽：“你认为你能管多少人？”
霍相贞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便一转身坐到了床边：“把你送到公园里去野营？那地方好，白天有人晚上有虫子，热闹极了。“
顾承喜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ม掀开门框——门框还连着半面仆了地的砖墙呢！
霍相贞不以为ฦ然的一摇头：“胡说八道！”
赵副官长喜笑颜开的进入了正题：“秘书长这回再去，说是要带几个得力的人随行，其中ณ就有你一个。你快点收拾收拾，然后直接去处里吧！秘书长也在衙门里呢！”
赵副官长一身戎装，可是举止和身段都很像个ฐ跑堂：“大帅中午上的火车，去保定啦！”
霍相贞看他贱头贱脑的，和白摩尼倒真是一对好搭子。双手叉腰望着他，霍相贞一时间无话可说。
把小豆荚塞进衬衫衣领ๆ里贴了肉，白摩尼没道谢。双脚垂在写字台下悠来荡去，他讪讪的垂下头，害羞了。
霍相贞转向了前方笑道：“没有节操的东西！”
霍相贞没说话，只从连毅手中把枪又接了回来，也开了几枪。轻机枪的后坐力实在不小，霍相贞开第一枪时几乎被震得失了准头，于是心中越悚然，承认自己不如连毅。连毅个子不大，却是镇得住枪。
霍相贞说不出整话了，眼前黑蒙蒙的全是金星。正是狼狈痛苦之ใ时，勤务兵来报，说是安师长来了。
顾承喜这才明白了——白摩尼方才问的不是人，是扇面。特地又把扇面细瞧了一遍，他没有附和着夸赞，只把那画那字全印进了眼里心里。
顾承喜疼得弯了腰，一脸懵懂ฦ的笑，心里则是骂遍了连毅的祖宗十八代。
小楼恢复了先前的清静。马从戎坐在床边，握着霍相贞的一只手。霍相贞彻底沉默了，也不再问白摩尼的下落了。
霍相贞足足落了他小半夜。
于是顾承喜又长了知识。原来马副官只在霍府是马副官。出了霍府，他是一般人都巴结不起的马三爷。自己口口声声的称他马副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但是话说回来，他不明白马从戎为何能ม有冲天的权势和气焰。表面看着，马从戎的气派仿佛比军需处的处长还大。次长端着酒杯过来敬了他一杯，干杯之后两ä人聊了几句，说的都是某某总长如何，某某师长如何。马从戎的语气很沉静，仿佛总长和师长全在他的手心里。
马从戎迈步进房，顺ิ手关了房门：“大爷，盐务局的缺，顾ุ爷不要了，是不是……”
双手一按写字台沿，他起了身。单手插在裤兜里，他开始来回的踱步，仿佛写字台前横着雷池，他原地打转，保持着他和顾ุ承喜之ใ间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霍相贞一扬眉毛，随即张开双臂向后一仰，做了个退避三舍的姿ู势：“是水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