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扯一阵，连金成道：“还去不去桃沟？”何小马抬头看天，太阳已๐经偏西，道：“不去了，咱们回去吧。”捡来原先散架让流水冲近岸的竹竿。连金成绑紧船身，解了绳，漂流而去。何小马道“鱼呢。”连金成道：“在舱里。”何小马道：“我分一半给你吧。”连金成道：“不用，人家送有给我呢。”又摇了一会桨，不多时到了码头。
三人面面相觑。许文杰说完了，梁佑说有个ฐ屁事，连金成不吭声。过了一会连金成道：“咱们看了校队的演出就回去。”
燃过一树鞭炮，运动会的开幕式正式开始。场上开的音乐十分激奋人心。音乐过后，校长照例讲几句更振奋人心的话，说得在场边做准备活动的短跑选手都大力呼气喝“跑”。
连金成又和他谈了一会，话题转到现在的年轻人急于出书的现象上。赵编辑呷口开水润润喉道：“就眼下的年轻人来说，有才华的没几个。大多是拾人家的垃圾。”连金成补充道：“其实拾人家的垃圾也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能否变废为ฦ宝。古往今来，没人没捡过前人垃圾的。”赵编辑一呆，听他口气，在不留余地的反驳自己้，想少年人气盛，心直口快，不以为然道：“你说得对，不知你有没有觉察到中国读者的一个鲜ຒ明特点，庸俗。一旦喜爱上某个ฐ作家的书，就痛恨书评家对此书的批评，尽管批评那么เ鞭辟入里。”连金成道：“读者向来有偏见，是不足为怪的。许多留แ学生在他们的海外日记里不也提到เ西方学术界ศ对作者体无完肤的人文攻击，哪里的读者反响比中ณ国读者还来得大呢。”
连金成喝了两ä杯茶，和冯柱畅谈一阵，就告别出来了。街道车水马龙，放眼尽是摆夜市的小摊，老板格外热情，逢人就请坐下来喝茶喝酒。不但请，而且拽住了硬拉进来。连金成婉言拒绝了，说有机会下次会来的。穿过一条小巷，到เ了一条只有几盏路灯几株老矮柳树的萧索街道。连金成一时没了方向感，望着岔路犹豫不决。这地方แ自己先前未曾到过，看看四周，又找不到路牌。好不容易听见中巴的喇叭声，心中一动，只要能找到เ巴车经过的主ว干道，就能ม辨明方แ向了。大喜下听声寻去，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到巷๕尽头数盏烁烁的霓虹灯映入眼帘，眼前正是机动大街。
师傅，接着道：“正修车呢。他那辆自行车也够命苦，早上换了刚线，下午换了胎，现在又不知出了什么毛病。”
放了晚学，连金成坐在看台上心不在焉地看球赛。以心灵代替耳目见了面刘莎莎，心又随着她步履的踪迹出了校门，在爱情的边缘盲目地奔走一阵。于婷端了饭蹑手蹑脚的从背后踱来，调皮的用手一搭他肩膀，吃吃笑道：“喂，又在想人家啦？”“哪——有呀。”连金成佯装镇静道。虽然做着美梦，但仍表现出自己是清醒的。于婷拣个位置坐下了，探过头道：“喂，连金成，到底怎么回事，这几个星期你的信挺多的，我送信都送得累็死了！”连金成笑道：“我也不懂怎么搞的，全是笔友的信，我回信比你更累呢。”于婷好奇道：“你表过文章么？”连金成道：“表过。”于婷道：“那ว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的。”连金成道：“寒假的，是广东一家什么杂志社ุ生活专栏，看名字我倒忘了。”于婷便不再追问琐碎的来龙去脉ำ，转提到เ学习的事。连金成问她大考成绩排在年级前几名。于婷笑道：“第五名。”连金成道：“不错嘛ใ。”又问班里有多少人挤进年级前十名的。“只有一个ฐ人，”于婷道,“前四名都是同一个班的，人家可刻苦哩，有没有听说过他们的事迹？”连金成问是谁啊，于婷说了，连金成道：“就是开口闭口都是物理题化学题数学题那几个ฐ人么？哼！书呆子。”于婷道：“人家才是学习考试的料子呢，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ว么有兴致论题。”两人谈论一阵，天边起了彩霞，踢球的人也渐渐散完了。于婷说还要出校买东西，就先走了。连金成凝望灰暗的天色，禁不住黯然神伤。一个人的黄昏总会使他想起些什么เ无论如何都不该想起的往事，现在却偏偏想了起来。
夜阑人静，竟下起大雪来了。这是在近几年没有的，至多有些霜，冻得人的手指脚指隐隐疼痛。皑皑的雪花呼呼的从窗缝溅进来。空地上传来了狗凄厉的惨叫声，夜人自行车的铃声似游丝般远远飘去。雪的光芒映在窗帘，连金成凝视着，聆听着屋后山前的脚๐步声响。这时赢了钱的富贵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提了瓶酒，且走且唱：“我的小二哥啊！百丈宽的道路给你走哟！为何你偏爱独木桥呐？”
“到เ底你为什么不肯上学呢？”连金成道。
连金成此刻๑看看三伯父那ว些外柔内刚的激愤文字，仿佛看到了三伯父原本那ว张文质彬彬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遍布了愠色，跃然纸上，义แ正词严的苛责世态。他想一个人尽管偏激，但不应该用在他力所不能ม及的东西上，否则会对他的心灵造成损害。三伯父的脾ຆ气毁了，逐渐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就由于他太过于执着这些鞭长莫及的事，结果变得浮躁牢骚满腹。
从店出来，时候还早。两人迎了残阳朝雾江尽头的风雪桥走去。北风呼呼，打在人身上确有些冷意。走不多久，到เ了风雪桥的桥头。离岸不远有位老船家，撑篙吆喝道：“嗨，两位搭船么เ？”连金成高举起手摇摇。信步上了桥，桥上稀稀拉拉坐了几位卖鱼人，嘴角横着烟斗，怡然自得等待着顾客挑鱼。筌里的鲈鱼活蹦乱跳，一旁戏耍着几个ฐ顽童桥下碧波粼粼，湖水清澈见底。远近浮动着数叶扁舟。郑轩赞叹此地恬静，说哥们真会挑地方，在这里生活哪会有什么烦恼可言呢？
读高中ณ考大学。何小马见父亲态度坚决，他姑姑也格外赞同，当然不便推却，于是遵命入学。
走过一半路，路边的醉心亭里坐了位算命先生，手拄一面幌子，上书两行字“一条明路指君去，半点疑ທ难问我来”。旁边围了几个村民，好像询问着自己้的赌运。算命先生半眯着眼，拨指掐算，嘴里念念有词：“下个ฐ礼拜三至六，那几天造化好，一天能挣几百块。”一个ฐ村民口吃道：“真的，真的灵验么？”算命先生眉毛一竖，顶有把握道：“放心好了，什么เ事，老子说了算！”这刹้那间，连金成感到父亲的形象十分高大，父亲从不赌钱，他没什么本领，可是他从不怨天尤人，甚至幻想或者真干一些勾当使自己้暴富。他只正正当当的挣钱养家糊口，日子平淡没有行尸走肉，但乐่观地活得真真实实。
“瞧你油腔滑舌的。”
“没用的，这几天我老想，我是否缺乏驾驭那ว种题材的能ม力。”
“这就好，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头，憋坏了身子可不好受。”
好不容易熬到เ下班，连金成撑了竹筏驶过江去。郑芬芬站在沙滩边，目送着，转过身去，来回挪着小步，脸庞阵阵泛红。连金成走近她身边，叫道：“芬，和你爸说了么？”郑芬芬垂头低声道：“说过了，他他答应了。”连金成为ฦ她高兴道：“那ว太好了。”郑芬芬转过脸，两ä颊๐添了几片红霞，柔声道：“好好什么？”连金成佯装糊涂道：“你不用嫁给那ว个你不喜欢的人了。”郑芬芬靠近他道：“成哥。”声音很激动，一颗眼泪夺眶而出。连金成深情望着她光润楚楚动人的脸，捏紧她的手道：“傻姑娘，哭什么。”伸手去帮她拭眼泪。并肩坐到เ草坪上，连金成疑惑道：“你爸怎么突然就答应了？”郑芬芬道：“他原先也不肯的，说请贴都出去了，娉้金也拿了人家的，你却反悔，便和我大吵大闹，说不嫁就是不认他这个做爸的，我就哭了。他问我到เ底为什么เ不喜欢姓梁的，人家家世又好，有多少人想高攀而不得，你却老是推三推四。我说我在等一个人，一个ฐ真正我爱的人。他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爱来爱去的，有什么好？人家要你么？我说他答应要的。我爸就叹气说，你说说他是谁？”郑芬芬的脸又红了，连金成惊道：“你说了么？”郑芬芬羞答答道：“我说了你的名字。”连金成愈听愈心惊，想何小马说得一点也不错，大山的姑娘心思就是单纯。郑芬芬道：“我爸说，你说的不就是连文厚的儿子么？你真是荒唐，人家读高中呢，不错，他读书是挺厉害的，全村人就他能ม考上高中，但他还要考大学的，你叫人家怎么娶你？我说我可以等到เ他毕业，他也说毕业了就会娶我。我爸就说让他想想看。金成，对不起，也许这样会伤害你的自尊心。可是我知道只有我这样说我爸才肯死心同意我不嫁给姓梁的，他这人的名利心太强了。”连金成知她是情势所逼，才肯这么说，况且一个ฐ大姑娘在父亲跟前说出心上人的名字也是很需要勇气和怪难为ฦ情的，这也实在委屈了郑芬。于是感动道：“芬，太难为你了，许多事连我自己也说不准，你凭什么相信我，你不怕我他日变心么？”郑芬芬道：“怕，可是我相信你改爱她人定是有说不尽的苦衷的，你心里会比我更难受，我是不会怪你的。”连金成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手搂紧她的腰道：“芬，我答应你，一定会娶你的。”郑芬芬紧紧ู偎在他怀里。连金成现她的手腕红肿，轻轻托起来，关切问道：“芬，你的手——”郑芬芬哭泣道：“成哥，我不想回家去。”连金成道：“为什么เ？”郑芬芬颤道：“镇上那个姓梁的赖在我家里，说我不嫁他就不出门，赶他也不走，我爸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今天上午他在山上追我幸好我跑得快。”连金成怒道：“那王八蛋居然对你——你的手就是给他打的？”郑芬芬道：“是我自己跌在地上的。”连金成道：“那我和你回去，我和他说清楚，让他知道你已๐有了我，赖下去没意义了，看他走不走。”郑芬芬急道：“这样行不通的，他会找你出气。”
“芬姐，原来你在这儿，你爸叫你回去。”一个扎辫子的少女跑下山，叫道。
郑芬芬羞涩的从连金成怀里移开，起身道：“三莉，爸叫我什事？镇上那个ฐ人走了么เ？”三莉笑嘻嘻道：“你先告诉我他是谁？”郑芬芬软语乞求道：“三莉，你就别ี闹了。快告诉我。”三莉微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怪不得你对镇上那小子不理不睬，原来——”郑芬芬嗔道：“三莉呀。”三莉笑道：“你放心回家吧，镇上那小子走了。”郑芬芬大喜道：“真的？”三莉道：“哪还有假呀？他家里派人来把他拖走的。他真丢死人了，在车上大呼大叫。看来他对你蛮钟็情的。芬姐，听村民说，早ຉ上他在山上追你，你你有没有吃亏？”郑芬芬低声道：“当然没有啦。”三莉道：“他简直流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亏芬姐你长了金星火眼，老早就看穿他了。”
连金成听那ว姑娘伶牙利齿，暗感好笑。
郑芬芬站在她身边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嘴角含笑。三莉还没说完，津津乐่道：“看不出芬姐你眼光那ว么好，还相中了个ฐ小白脸。呵，还真不错！”话间三莉来回踱着朝连金成抛目光，郑芬芬知她向来淘气惯了，不以为然，只劝道：“三莉，你再说，看我以后理不理你。”三莉笑道：“急什么，反正他迟早都是姐夫了，说说又妨？”走到连金成跟前，弯下半截身子，微笑道：“这位大哥，怎么呼？”连金成笑道：“就叫我连金成。”三莉道：“我哪敢叫你做连金成，姐夫有直呼名字的么？芬姐，你说是不是？”保持着张笑脸扭头看郑芬芬。连金成忍俊不禁，想这位姑娘真是顽皮到顶ะ。郑芬芬转过脸低声失笑，想生气却生气不起来，娇嗔道：“你再说”三莉叹气道：“唉，算了，算了，芬姐，咱们回去吧。连大哥，你也跟我们一块回去吧，顺便见见丈人。”连金成忙托词道：“你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办。”三莉道：“还能有什么比见丈人更重要的事？芬姐，你来请请这位连大哥。”郑芬芬道：“你不要勉强人家了，金成也许事，再说现在生了这么多事，爸正烦呢，金成去怕不是时候。”三莉翘起小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郑芬芬道：“三莉，你在前面等我，我一会就来。”三莉不情愿的去了。郑芬芬道：“金成，刚才她”连金成道：“没什么的，她人风趣又活泼开朗。”郑芬芬道：“现在什么事都解决了，我本以为会给村民捏做笑柄呢。”连金成握着她的手道：“是啊，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你以后不要想那ว么多事，静静的在家里等我。”郑芬芬迷迷一笑道：“我会的。”连金成道：“你快回去陪陪你爸吧，几十岁的人最容易受这样的事打击了。”郑芬芬道：“那我走了。”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去。
五
混完两个多月的暑假，连金成的身心分明变得很散漫。到校都三个礼ึ拜了，还想起外面的花花世界。生活就是这样，过于无规律会显得涣散，过于有规律又会便得单调乏็味，它需要局部细节的变更，以添进新的点缀。所以零星美感穿插的生活才饱含品味。
早上化学课，连金成出神下生搬硬套竟胡乱涂ิ了歪诗：《心灵的沉沦》
无边性情
年少，无知
狂野的心在草坪疾驰
马匹的嘶鸣，唳声，天空的大雁
头上翩飞脉脉的鸽子，柳树旁，悠悠的竹笛
沉醉，与世无争
可是沉默的心灵啊，你隐藏了我
曾经踏碎的多少沧桑，光洁的年华
是否还是那么一往无前
执著的心灵，前景
光阴啊
是否沉没的心
在悄然冰蚀
永无生机
在那天边一瞥的夕阳西下时
停笔只看了一遍，连金成就忧伤起来，一时成长的苦难溢满了整个纸面。“狎兴生疏ຕ，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可见纯洁的快乐่只有在少年，长大就事随境迁，为ฦ某事的牵累็犯愁了。
忧伤过后，连金成似得了解脱。回想起暑假自力更生，不死不活的拿血汗挣来了几个ฐ多月的伙食费，心里就一片陶然。中午拿钱去冲卡，既ຂ欣喜又沉重，那一张几十块的钱浸满了多少血汗呀，自己到底是把它换了回来。午饭便加了点菜，要了瓶啤酒，鼓劲校园生活的重新า开始，自己要用种新姿ู态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