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刘向表情复杂地跑了出来，跪在王敖面前：“先生救我命吧，也是救咱们大家的命。”
盖聂狠狠敲了下床板，他知道肯定是魏豹那碗酒里有文章。自己怎么就能轻信贵族呢？他父亲是信陵君又怎么样？信陵君也只是个ฐ偷兵符，与王嫂勾搭成的小人吗？阴谋贼子，日后见面绝不轻易放过他们！他叹息声，心道：贵族就不能信。忽然他又想起熊鹰，这个楚国女公孙值不值得信赖呢？
“老人家，单云定的家在这儿吗？”王敖跑过去打听。
“不，不，不。”顿弱大摇其头：“大王不行啊，王敖搞阴谋，顿弱搞阳谋，如今阴谋得逞，阳谋定要跟上。他四天跑了三千里，难道顿弱还要等明天出发吗，请大王下诏，顿ู弱今天就要走，多走几十里是几十里。”
李园竭力掩饰着愤怒，他手按剑柄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魏元吉：“公子相信这等无聊的话？”
只见王敖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漂亮女人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孔子的六世祖，宋国的大将军孔父嘉就是因为旗子太美而送命的，宋国也由此更换了国君。”王敖知道自己扯远了，可在姚â蓉面前他总想多说几句：“西施的故事想必姑娘听说过。她就是越国的间谍，在吴国卧底十年。可你知道西施的结局吗。”王敖摇了摇头，他似乎ๆ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西施使用种种伎俩让吴国败亡，后来她跟着未婚夫范蠡远走高飞，白头偕老了，范蠡成了商人的祖师爷，西施姑娘再也没犯过心疼的毛病。西施和范蠡成万世美名，也幸福终老，多好的事啊！”
道姑又咯咯地笑起来，此言正合心意。其实她对年老力衰的燕王喜早就厌倦了，但他是国王，自己又能怎么เ样呢？这回跟东门田出来就是想换个环境，人生吗！就是这样，及时行乐，难道还真能活几百年吗？此时年轻力壮的老大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手按桌面，牙逢里发出丝丝的声音。东门田使了个眼色，老大上前就把道姑抱了起来。“真讨厌！”道姑只是象征性地骂了句，接着整个人就瘫软在老大肩膀上了。
李牧回马就走，两个人不得不在后面跟着。
王敖出门打听便晓得了墨坛就在城南，来到墨坛，立刻发现邯ู郸的墨坛果然与临淄破旧的墨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墨坛坐落在座小山上，院落高大，很多人进进出出，跟集市差不多。原来长平战后，邯郸墨者自发地组织了守城队伍，救赵国于不死。此后赵国不仅下令重修墨坛，而且封历代矩子为上大夫，坛主为副将，矩子可直接面君，所以赵国墨者有相当高的政治地位，势力也很大。王敖悄悄溜进墨坛，原来今天是讲学的日子，只见偌大的院子里，上千名短衣草鞋的墨者席地而坐，其中ณ还有不少女墨者。大家安静地等着，王敖找了个墙角悄悄坐下，用大斗笠遮住了脸。
此时饭店掌柜的跑到花家门口叫道：“且过在吧，公子在派人找你，快点回去吧。”
“军法司的设置到底是战时还是长设呢？”秦王政极其认真地说。
又听盖聂道：“剑道之法，自古有之。可分为剑舞和剑击，剑舞是贵族宴会上表演使的，不足为道。剑击乃ี格斗ç之术，你我所学都是剑击。庄子曾说：夫为ฦ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ำ，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真是太精妙了，这个读书人，这个读书人——”盖聂说不下去了。是啊，庄子怎么悟出这个道理的呢？难道他也是游侠？
“是，先生招式太多，我不是对手。”且过老老实实地说。
王敖看了几眼，觉得胃里直冒酸水，于是拉着蒙恬道：“咱们赶紧走吧，再呆下去就没心思喝酒了。”
太后浑身颠抖，笑声不停。她气喘喘地喊道：“快停下来，哀家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小王敖咽了唾沫，幸亏倒下的不是自己้。三天了，队伍直在向北走，不时有人倒下，上千人的俘虏如今只剩ທ了七八百人。他现在竟怨恨起父亲来，要不是他门心思地跑到代郡来倒卖战马，自己้怎么เ能沦为ฦ奴隶呢！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如断ษ了线的珠子。是啊！父亲被匈奴人打死了，那场战斗摧毁了代郡的个ฐ县署，所有人都被杀了。除了女人和孩子，据说匈奴人口少，每次劫掠都要弄回些奴隶去。
花娟并不害怕，她只是用极端仇恨的目光盯着魏元吉，坐在那ว里动不动。
“花姑娘，为了你的父母着想，为了且过着想，还是不要执拗啦？”魏豹走过去，伏着身子，和颜悦色地说：“在下将送姑娘去秦国，你要迷惑秦王政，让他荒废朝政，远忠臣近小人，让他失去进取之心，这全要看姑娘的了。如果成功，姑娘就是第二个西施，万古留名啊！你的父母会因为你而享受荣华富贵的，要不，先杀了你老爹，再杀你老妈，最后把且过也杀喽，看你个人能不能活下去。”魏豹的确是个人物，他说这等恨话时，脸上竟带着和蔼的笑容。
花娟终于受不了了，泪水夺眶而出，且过呢？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他定不知道，要不他保证会来救自己的，这些可恶的贵族，可恶的国家。
二
王敖得到了确切消เ息，边兵南下，李牧已๐经先行到เ了邯郸。他正要带着养超出门，却见席如和樊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主人，主人，魏元吉刚刚离开山阳邑，估计很快就要到邯郸了。”席如道。
王敖倒是不吃惊，他早ຉ料到魏元吉会来的。“兵书呢？”
“魏元吉看得特别紧，奴才几次偷入密室都没有找到เ，且过说他外出时把兵书藏在身上，奴才不敢接近哪。对了，主人，你那ว位匈奴朋友出事了。”席如脸有怒色地说。
“怎么เ了？”王敖很关心且过，这小子可不要有什么意外呀！
“奴才离开山阳邑前，且壮士就跟着元吉走了，奴才当天晚上在街上转悠，见三个歹徒，劫了个姑娘坐车跑了。奴才当时就觉得那姑娘眼熟，结果到花家看，二老已经被人杀死，花姑娘不知去向。奴才也不知道那三个家伙是谁，要知道那是花姑娘，豁了命也会去救的”席如说起来没完，最后樊奎拉了他下，席如才注意到王敖双眉紧锁，半天不说话了。
王敖思索了好久也想不出其中的缘故来，最终只得道：“且过很快也会来邯郸，见到他就把这事告诉他，赶紧去救人，听见没有？”
众人答应声，王敖便带着养超出门了。
他们驾车来到李牧的将军府，敲了半天门，老管家才晃晃悠悠地出来：“哎呦，原来是王先生？府上人手少，让您久等了。”说着老管家把王敖让进来。
“老夫人在家吗？”王敖问。从代郡回来后，他特地看望过几次李牧的母亲，来侦察情况，二来他对李牧的为人很是敬佩，有股难以言传的亲近感。而老夫人也挺喜欢能说善道的王敖，娘俩个混得不错。王敖是孤儿，去将军府看望老夫人，总有点回家的感觉。
“在，在，先生请进。”
王敖走在前面，随从们抬着礼盒在后面跟着。这次王敖发现李牧的将军府里更清净了，仅有的几个男ç仆也被李牧征调到军营里去了，偌大的府邸只有老管家和个男仆人，再有就是老夫人和李牧的两个儿子了。说将军府空空荡荡也不全对，满院子都种着蔬菜瓜果，倒也生机勃勃。他径直来到前厅，老太太正哄着两ä个孙子吃饭呢。李牧的母亲极其朴素，身麻布衣裳，脸上是古铜色，皱纹堆垒，跟农村的老太太差ๆ不多。
王敖进屋后向桌子上瞟了眼，只是两碟小菜，碗斗羹，几个麦囊。王敖笑道：“伯母，今天我总算赶上饭了。”说着行了个礼便坐下了。
老夫人也笑了：“原来是王先生，怎么多时不来了？”
“去南方做生意去了。”说着王敖接过养超递上来的只蒲叶包，拿出只烧鸭来。“来，来，小哥俩吃烧鸭，人只腿。诶？看奶奶干什么？奶奶还能不让你们吃。”
李牧的两个儿子见老太太笑着点头，才敢接王敖送上来的鸭子腿，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别着急，叔叔这儿还有。”王敖边为他们擦汗边又拿出包牛肉来。
老太太很过意不去：“这老俩孩子就盼着王叔叔来，王叔叔来有好吃的。咳！总让你花钱，天天派人来送肉还不够，自己还亲自跑过来。”
“侄儿发财了，孝敬伯母些也是应该的。我不敢跟李兄比呀，人家自己在边关受罪也就罢了，还连累您和两个孩子都跟着受苦，他这个ฐ大将军当的？”说着王敖瞪着养超道：“不是让你们每天送几斤肉来吗？怎么伯母还吃这个？”
养超还没说话，老太太便赶紧替他解释起来：“老身把那些肉都送给孝悌堂了，不能怪他们，他们天天送。”
王敖不知道孝悌堂是什么东西，只得道：“伯母，有件事侄儿是直想不明白，李兄官拜上将军，封邑数千户，大王的赏赐也不在少数。这家里又不养门客，家里过日子何苦如此清贫？”
“先生不知，这事牧儿是不让说的，但你是他的好朋友，说说也不打紧。”老太太将孙子掉在桌子上块菜叶拣起来，放进嘴里。“你兄长信墨学，认为奢侈是最要不得的。再说牧儿十三岁从军，如今二十年，大小仗打了几十次，阵亡将士得有多少？牧儿思念战友便在邯郸修建了座孝悌堂，专门收留แ阵亡将士的家眷，提供饮食。哎，战乱不休，这家眷何止几万人！家里所有钱财都掉进去都不够哇。我祖孙三人虽然受苦，但比起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来总算好些。”
“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应该是国家的事。”王敖有些恼怒，这赵国朝廷真是混帐透顶！
“列国连年征战，国家没有余财，抚恤只是杯水车薪。”老太太说话时很平静，点怨气都没有。
“我看赵国王室和达官显贵们并非没有余财”王敖句话没说完，就见身戎装的李牧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向王敖点了点头，然后跪倒在地：“母亲，我回来了。”
“我儿瘦了。”老太太急步上前拉起李牧。
“代郡风沙大，练兵也紧了些，没事。娘亲倒是苍老了许多，是这两个孙子太顽ื皮了吧？”李牧站起来道。
老太太冲着两个孩子说：“快来叫爹。”两个孩子这才扑到李牧怀里，家人好不亲热。
王敖在边上看着，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多余，有点尴尬。
李牧与儿子亲热了会儿，扭脸对王敖道：“好蛙，代郡别，听说你的买卖是越做越大啦？好逍遥啊！”
王敖赶紧拱手道：“有大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我王敖惭愧呀，只得另谋出路，挣些钱财留给子孙。”
“贤弟之ใ才在李牧之上啊。”李牧放下孩子，邀王敖分宾主坐下，老太太和孩子进了内宅。“贤弟要是从军，必可拜将封侯。”
“大树之下，寸草不生，只要兄长在，小弟就不会从军。”王敖哈哈笑起来。
李牧惋惜地摇摇头：“鸟栖于林，不过枝，鼠饮于河，不过满腹。这天地大得很，鹏鸟翱翔，海ร阔鱼跃，仅我赵国就奇缺人才，愚兄也正好与贤弟比翼争飞呀。”
王敖差点笑出来，心道我是来劝降你的，你倒先先开口了。只得道：“小弟怎能ม与兄长相比，再说，小弟厌倦杀伐，也不想与郭开之流为伍，做点生意糊糊口罢了。”
李牧苦笑了下：“在下不得不与他为伍。算啦，人各有志，听说贤弟已经上邯郸的巨商，也算难得。”李牧忽然站起来深施礼：“愚兄无暇照ั顾家中老母幼子，多亏贤弟照料，愚兄感激不尽。”
王敖还了礼：“这些小事，兄长又何必挂在嘴上呢？小弟这回来是有些事想告诉兄长，又怕兄长不爱听”
“你我曾经并肩作战过，什么事不好说？”李牧对王敖的印象不错，而且他对战友总是另眼相看的。
“要是说错了，兄长不要怪罪。”王敖清了清嗓子，他搞了不少阴谋诡计，但在李牧面前却多少有些紧张。“弟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ว而仕，君不贤臣投外国，父不慈各奔他乡。赵王迁昏庸无能，远贤臣近小人，纵使庞煖将军的二十万百战之师殆尽，此人非保国之君。”
“贤弟所言必有所指。”李牧垂着眉说。
“据说咸阳有参天梧桐，树高千丈，凤凰云集，祥云缭绕，不知将军听说过没有？”王敖观察着李牧的表情，只见他低垂着眼帘，似乎ๆ在思索自己的话。他只得接着说：“秦王政年少英才，奋六世余烈，准备囊括四海ร，统华夏。其为ฦ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实乃百年不遇之主。以我看山东六国，积弊如山，民怨似海，其灭亡之日可待呀。如今秦王政仰慕将军英武忠厚，欲与将军交游。家师缭子派人叮嘱小弟，向将军表秦王情怀，家师愿将国尉之ใ尊让与将军，望将军三思。”
李牧突然拍着大腿跳起来，王敖担心他动手，下子就跑到了门口。只听李牧叫道：“我直看你眼熟，原来你是缭子的弟子，为什么不早说呀？对了。对了，那日在路上与匈奴奴隶打斗的就是你。哎呀！李牧曾借尊师孙膑兵法的上卷，个月后去大梁奉还，却再也找不到เ尊师的去向了，为这事直在发愁。”说着李牧打开行囊，取出羊皮书，双手递了过来。“愚兄觉得此书精妙，已๐经抄写了份，日夜揣摩，尊师不会怪罪吧？”
王敖只好将羊皮书接了过来。“家师说：此书是宝剑赠烈士。”王敖苦笑了下，自己้差点跑喽，怎么见李牧就心虚呢？
“尊师找到了施展报复的地方，他是秦国国尉，贤弟何愁不建立功业呢？”李牧奇怪地问。
“小弟与杀伐之事无缘，也无意宦海沉浮。仅把家师的话转告将军，望兄长深思。”王敖觉得劝降李牧实在困难，索性先把自己的退路找好了。
李牧思索了会儿，摇着头说：“是啊，自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以来，已经八百年了。战乱不止，民不燎生，华夏之地无日安宁。统天下，息战止伐也的确是万众心愿。如今秦国虽强，却对外以杀戮为能事，动辄屠城坑俘，天下人恨之入骨，对内严刑酷法，囚徒遍街，受刑é而残者比比皆是。秦之ใ统未必万民归心，弄不好又是另次战乱ກ的开始。天下要是以墨子学说治理该有多好，天下为公，尚贤自持，夺取切贵族的特权，百姓读书明理，自由而兼爱，这才是大同之日啊。”
“小弟也钦佩墨者的为人和理想，但人有私心，连墨者也不能ม团结又怎么能治理国家呢？有多少人能ม放弃权势和富贵？有多少愿意敢追求平等和博爱？所以商鞅说：以战去战，虽战可也。只有让天下人尊敬畏惧，天下才能安宁！”王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番话正确，简直可以流传千古。
“王先生。”李牧忽然改了称呼：“秦人凶暴，计首级算功，略地屠城。我赵民死于暴秦者不可胜数哇，家家戴孝，户户啼哭，难道你没听见吗？鄙人的父兄就死在长平，这是国仇家恨！在下即使为赵国肝脑涂地也不能投靠秦国，先生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王敖看了看自己带来的礼盒，有些惶恐地说：“家师托小弟送来千金，将军就收下吧。”
“先生不知我李牧的为人吗？”李牧已经有些怒色了。
“知道，知道！”王敖无奈，只得叫养超带人把礼盒抬出去。
忽然李牧的马弁跑了进来：“将军，矫公主到。”
话音未落，赵矫已经溜风地冲了进来，见到李牧，她那ว两只大眼睛立刻就红了：“大将军救我！”
“何事？”李牧心道：谁敢欺负公主？
赵矫哽咽着说：“魏元吉马上就到邯郸，王兄命令我与他完婚。”这时赵矫才看见王敖也在场，只是凄苦地向他笑了下。“说什么国家安危系与我身，我个ฐ女子要是能救国家于危难，还要你们男人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