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桐这回没急着看他的选择，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分岔路口上，把已经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的鞋脱下来，非常不雅观地往下拍泥，一边拍一边琢磨。
只要路没有走到尽头，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选择，他就必须要不停地走下去。
姚硕呵斥说：“嘘！别ี出声！听。”
寇桐大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黄瑾琛的肩膀：“二胖，再不减肥我可不要你了，我只是个穷打工的，没钱天天换地板。”
世界ศ如此美好，流氓却如此高段，临ภ危不变的寇医生差ๆ点炸毛。情急之下，他低下头一口叼住黄瑾琛的嘴唇，把他的话音堵了回去。
黄二胖这个东西绝对有人来疯的倾向！
“他只是一张纸牌，无论看起来多么强大，所有的投影都源自于女孩对纸牌本身的理解，和对这个特殊意识主体的无条件服从，不会有人类那ว样复杂的喜怒哀乐，他脑子里只有简单的逻辑，不大会感觉愤怒和恐惧，如果他有感情的话，大概也就只有好奇心和展示。”
趋火的乌鸦飞快地把他包围，却在下一刻๑变成了一堆毫无生命力的纸屑，从他身上一堆一堆地掉了下来，连着灰烬一起，被风卷走。
然后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寇桐，心想如果有一个这样的老婆呢？两秒钟็之后黄瑾琛得出了结论，有一个这样的老婆一定不会有姚硕那样的压力，不过会有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戴绿帽子的压力。
“这个时候，整个家庭的压力，就全部落到了丈夫一个ฐ人身上，而时间长了，她在他眼里，将是一个需要保护需要照ั顾的对象，如果丈夫刚好像姚â硕这样，是一个自尊心非常高，一直处在一个指导者或者命令者地位的男人，当他遇到困难或者不顺ิ心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和妻子有任何交流的。”
……当然，百忙之中，他还抽出那么一时片刻，露出了个匪夷所思的表情给黄瑾琛，真心诚意地对他刚刚ธ一番话做出了反应：“贵蛋……康健否？”
黄瑾琛抓了抓头，似乎有点困惑：“你不是应该很震惊，然后要么很羞涩、要么很别扭地摔门走人么？然后我应该再每天甜言蜜语，每天纠缠，每天送礼ึ物，每天很多短信问候你早中晚安，时刻查岗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เ，有没有腹泻有没有便秘，然后你再慢慢感动，最后临门一脚๐的时候，机缘巧合咱俩再生离死别一下，appyending么？”
“那谁知道呢？”老田à被他逗乐了，“年轻人，我问你，人这一辈子，有那ว么多药，那么多养生方แ式，能预防各种各样的疾病，有那么多安全措施，预ไ防各种各样的事故，为ฦ什么这么严防死守，小心谨慎，却每个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呢？”
“我的意思是，人，到什么时候要说什么话，有的人一辈子也不相信有‘怦然心动’，有的人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会‘一见钟情’，其实对与不对都是相对的。如果你相信，却一辈子也遇不到เ那么一个人，那ว你就信错了，但是呢，如果你不信，有一天真的因为一个人不知道怎么เ办才好，也就明白什么叫‘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了。”老田à说，“世界ศ上就是有一些事，是非常玄妙的，靠你们那些理论解释不了，也难以理解，非要亲自尝一尝才知道酸甜苦辣，现在你不就尝到了么？”
寇桐从专业人士的角度分析了一下这个妄想症患者的危险性，然后几个人在寇桐妈早早地去睡美容觉之ใ后，偷偷在客厅开了个小会。
“沿着时间线路去田à大爷那ว，小智的话能自由开启线路，就可以先去田大爷那里躲一躲，至于曼曼，以后我们至少留一个人在家里陪着孩子。”
说完，黄瑾琛回想起寇桐的动作，一只手按住何晓智的肩膀，放满了语，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地说：“靠你了。”
何晓智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你干什么？”
黄瑾琛继续说：“有一个人负责喊号，一二三，大家一起脱裤ไ子，一二三，大家一起掏鸟，然后就预备——尿！”
寇桐注意到เ他用的字眼：“你们？”
还不等寇桐说话，戴帽子的人就低下头，这使得他的脸从帽子下露出来，显出一个有些忧郁的表情。
曼曼就颠颠地跑出去，从橱子里拿了一盒桶装方便面，举高高地递到黄瑾琛面前。
寇桐被地上的小凳子绊了一下，险些五体投地。
寇桐立刻点头表示ิ同意：“嗯！”
仿佛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曼曼突然“哇”一声又哭起来了，转身拉住寇桐的衣服角往他怀里钻，黄瑾琛顶着很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谴责的目光，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吴香香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常逗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字——哼！
常逗想：哦耶！
对于眼前生的事，何晓智感觉自己้的智商板稍微有点短路。
何晓智脸色惨白地往下一看，脚下突然能踩到เ实地了，一抬头，现寇桐这个ฐ人渣医生又把他拉回来了。
简直恨不得身披双翼飞过去，阻止一切妨碍他审美的行为ฦ。
可是鉴于黄大师他非常自恋，理所当然地认为，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样有品位有眼光的，懂得欣赏高雅艺术品的，这么多庸庸碌碌的人，即使遇见了人间极品，大概也只会牛嚼牡丹，纯属糟蹋。
常逗又转过头去，用杀气稍微少了一点的眼神去看方แ修，方修只得叹了口气，像鼓励工作犬似的，拍了拍常逗鸟窝一样的头，常逗的电立刻充到เ满格，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一样冲了出去——向着嘲笑过他的那ว头瘦肉猪。
常逗犹豫了一下，总是显得表情有点呆的脸上出现了不忿的神色，转头用杀气腾腾的眼神请示归零队胡队长，胡队顿ู了顿，点点头：“可以，紧急情况，我们确实有些要紧的问题需要问姚硕，你可以借调——钟็将军，常技术去帮帮忙，没问题吧？”
山羊胡喋喋不休的两片嘴就像是个声控装备，立刻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山羊胡仿佛立志于打破他的每一线希望，平平板板地接了一句：“备用操控器的地点很随机，在规则异化的投影世界里，它可能ม被放在某一个大洋的海底，某一座雪山的封顶，某一个ฐ喷的火山口，或者某一只食肉性史前动物的肚子里……”
“没来得及。”钟将军说，现黄瑾琛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叹为观止的表情，就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เ叫‘私下进行’？参与人员是严格保密的，参与人力不会很多，才通过某种途径弄到的那份名单就丢了，当时能接触到เ保险柜的人，只有姚硕一个。”
“对，这个算是一条暗线吧，当年有人利用乌托邦ะ倒卖违禁药品，当中涉แ及到一个利ำ益链，可能……参与其中的有可能有一些……”钟将军有些烦躁，“这件事不能明目张胆的查，我听说里面牵涉的几个人可能是实权人物，动起来比较困难，所以一直是秘密进行的。因为事情很严重，所以对可能有牵连的人要挨个排查，结果那ว天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件丢了。”
这一句话直戳女人的泪点，那眼圈忽悠一下就红透了，大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我明白……您这意思了，听明白了，我们俩，本来就不应该在一块过。”
“是是！太准了！就是您说的这样！”
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顶ะ上滑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冲着打开的咖啡厅后门砸过来，黄瑾琛吃了一惊，一把揪住了寇桐的领子，像拎兔子一样地把他往后拎了好几步，同时叫了一声：“趴下！”
正门的天光一如正午，后门就是黯淡的傍晚，太阳已๐经看不见了，天光也已经黑了下来，唯有山头上嶙峋的石头和干枯的树枝自高处垂下来，无风的夜里一动也不动地僵持在那里，就像是某种怪物的躯体。
然而等到进入了投影空间以后，黄瑾琛才现自己这回好像是白紧ู张了，根据寇桐的说法，这回他们两个人的意识全部ຖ被机器屏蔽，进入的完全是姚â硕的意识投影空间。
现他自己正被集体围观，黄瑾琛学着寇桐的模样，挤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您就像我这样就行。”
钟将军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就伸手扶一把，两ä个人好像是老搭档一样，有种无言的默契，等到仪器调整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钟将军才突然开了口：“我没打商量就把瑾琛调到你那边……”
寇桐调试起基地的设备，这个巨大的“投影仪”也叫“多维变频空间”，能把人的意识投射成特殊频率的空间，甚至能让当事人本人也进去，跟他平时背在身上的小投影仪比起来，就是大炮和鸟枪的区别。
他叫黄瑾琛，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有另外一个ฐ称呼和身份。
对方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已๐经反应上去了，你先回去休息两天，组织给你的安排，最晚这周四我通知你。”
寇桐闷在他怀里，连声音都显得有些低沉：“……他突然扑上来，锁上了门。打晕了她，然后拖在地上，一直拖走……像是拖着一具尸体，期间狠狠地盯着我。然后把她锁了起来。”
“非法拘禁么เ？”
“嗯。”
“然后呢？”
这回寇桐久久地没了声音，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想……不起来。”
黄瑾琛沉默了一会，可毕竟不是专业的，虽然隐隐猜到想不起来的地方才是最关键的，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契机点，问：“你手上的伤，是自己割的么？”
寇桐一震。
“是那个时候割的么เ？”
“……不是。”寇桐挣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被打下一片影子的天花板，“那是后来的事，她过世以后。”
“为ฦ什么呢？”黄瑾琛问。
寇桐闭上眼，看得出他想尽量平静下来，可是眉间一直在微微颤抖，过了一会，他睁开眼，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
果然心理医生不是那么好当的，黄瑾琛蹭了蹭下巴๒。
他拿起被画了叉的照片，看了看，评论说：“你妈那时候脸色不如现在好看。”
寇桐苦笑一声：“脸色好看才怪吧？”
“唔……”黄瑾琛看了她一会，描述说，“她脸上都没肉，瘪下去了，嘴唇也青青紫紫的，显得一脸病容，不精……”
寇桐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
“我说她一脸病容，不精神。”黄瑾琛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句，你说她嘴唇青紫……”
黄瑾琛骤然感觉到那熟ງ悉的震动传来了。
他纠结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凉水，事到临头却怎么เ也舍不得用凉水去泼他——正常人都要阿嚏几声，寇桐本来就烧，这不是不要命了么？
“嘴唇青紫……”寇桐恍然未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灰败极了，几乎ๆ就像个死人，“对……她嘴唇总是显得青，因为她有心脏病。家里……有个药箱，常备着她的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
他的语越来越急，房间里的震动也越来越大，客厅里兵荒马乱起来，又有人开始玩命地敲门喊“地震”，黄瑾琛没理会，他只是越来越心惊，隐约感觉到เ了寇桐下面要说的话。
“她被锁在一个小房子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我试过很多种方แ法，家里有他的人随时看着……我保护不了她，也救不了她，哪怕接近她的房间，都会被人飞快地捂住眼睛抱走……”寇桐眼角竟然湿了，他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泪却一串一串ธ地滑下来，烫手，“我只能……只能解脱她。”
“我只能解脱她。我只能……解脱她……”
他一遍又一遍近乎癫狂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重新目睹了那ว个无能为力的瘦小男孩，把小药瓶倒空，救命的药片洒在沙底下，然后一直等到她有一天病，呼吸不了，脸上泛出青紫ใ色，眼睛往后翻去，像每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样丑陋……
难得有点神智的男人疯了一样地翻箱倒柜找药，只找到几个空空如也的瓶子。
十岁那年，一个小男孩以他最大的勇气和计谋，谋杀了他的妈妈。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自己再不会那ว样深刻地爱第二个女人，或许……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那样爱他。
悬在空中的镜子一下碎了，黄瑾琛咬咬牙，一把按住寇桐的肩膀，凑上去凶狠地把他所有的呜咽堵了回去……他决定用更激烈的方法让这个人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