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ter
雨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停了，我披了衣服走出帐外，营地里只有值夜的几处灯火，恍惚在白色小山包一样的帐篷间，坟茔般的阴森。依旧湿湿的天地，人的心都仿佛潮潮的，无处释放的烦闷……天亮了，竟是难得的艳阳高照。一夜的泪，头依然昏昏沉沉。吃过早ຉ饭，我独自走出营地，想趁着这暖人的阳光，晒一晒快要霉的心情。雨后的草原，缀满了遍地的野花，星星点点，不加约束地散布着，色彩调和得十分养眼。我一路走着，每隔几十步，弯腰采一朵小花，今天就这样，一直采到拿不了，看看能有多远……手中已握了一满把，正低头再采，忽听得身后马蹄声疾驰而来，我转回身，来人紧紧将奔驰的马勒住，马的前蹄高高扬起，长长的嘶鸣，响彻云霄。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把拉住，看清是他，我试图挣脱，他死命地拖着将我拽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来，一扬鞭，狂奔着离去。这样的度和颠簸，手中的花早ຉ已不知去向，所有的感官只剩下害怕，紧ู紧闭着眼睛，唯一的希望就是不死。好容易盼着停了下来，已被颠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物，就被他拽到马下。我的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他钳着我的双肩将我拖起来，感觉他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我的肉中，疼，却动弹不得。“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依然奋力挣扎着。“看着我！！”那声音像撕裂了一般，吓得我一哆嗦，抬眼看，他紧ู拧着双眉，紧ู咬着牙，怒火已经扭曲了英俊的脸庞，可红红的眼睛却又蒙了一层水雾，刺得人心疼……“你，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你，好，好，今儿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骗了谁！”他的手越用力，却依然掩不住那抖，就连声音他也控制不住，像是寒冷般颤，“是，我，我是没有告诉你我是皇子，可我，我也从来没有编什么别的身份骗你！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天地可鉴！！可你呢，你呢？！你说我们是前世的注定，今生的缘分，可如今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字，你就狠心丢开手要远走万里，什么注定，什么缘分，都不顾了！你说，你这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在骗我？！”“我……我不是……”心被他问得好乱，我怎么突然就没了道理？“你说你想着盼着的人只是天清，可天清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你不想他是爱新觉罗，那你想让他是谁？你想让他是谁？？”“我……”我没有机会反驳一句，就已经理屈词穷。“我再来问你，若是有一天，他伤了，病了，再也不是你初见时的天清，你是不是也会即刻丢下他头也不回？是不是？！”“不，我……”“好，张吟秋，我不强着你！不是真心，我也不想要！！”他猛地放开手，“你走！你走吧！”我被搡了一个小小的趔趄，推到一边，孤零零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心却像是被太阳暖了过来，热热的……在一旁悄悄地端详他的脸色，他，他是不要我了吗？说是让我走，可他，他也没离开……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他恨得咬牙，一把甩开，腾腾地走开了几步。我无趣地站了一会儿，又鼓足勇气蹭过去，重拉了他的手，红着脸颊๐小声说，“除了你的身边，哪儿的路我也不认识……”他这才扭头看着我，像是要笑，眼底却突然涌了泪……“天清……”他一把将我拥进怀中，紧紧ู地，紧紧地……“喘不上气儿了。”我在他耳边小声抱怨。“谁管你！”他的喝斥ม，已满是泪声……“那，那你勒死我吧……算是，算是我赔不是了……”他埋进我的颈窝，哭出声来……“天清，天清……”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地崩塌，嘶哑着声音只知道呼唤他的名字……抱了好久，好久ื……他终于平静下来，抬起头，眼睛红红肿肿，满脸鼻涕眼泪。我忍不住笑了，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是恨恨地瞪着我，我有些纳闷儿，忽地明白了，原来，某人是嫌我没有掉泪。我赶紧抱住他哄着，“我，我都哭了好多天了，脑袋都哭疼了。”“哼。”他脸色这才好些，却仍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是吗？我可听见你跟旁人说笑了！”我不理他的酸溜溜，在身上找到帕子，抬手给他擦脸，他没有拗，乖乖地任我给他擦着，帕子停在他鼻子上，这个家伙理所当然地使劲儿擤了擤鼻涕，嘴里仍是嘟囔着，“你倒不嫌他是爱新觉罗。”“我只要我的天清，他爱姓什么姓什么。”他这才笑了，却越狠狠地勒紧我，“横竖都是你有理！我看我是熬不到成亲那ว天就要被你折磨死了！”“呵呵……”我也笑了，回味着他刚才的话，突然猛地惊醒，“嗯？什么？？成，成亲？？”“啊。”他笑着低头贴在我耳边，“原本在郊外就告诉你了，等回了京城，我会找个合适的人家给你入旗，然后再求额娘去跟皇阿玛要指婚。”“等等等等，”我赶紧叫停，“谁，谁说要嫁给你了？”“你，你说什么？？”甜蜜蜜的许诺被我突然打断，他惊得目瞪口呆，“你不想嫁给我？”“我，我还没想那ว么远”我有点慌，这是怎么เ回事？只不过是恋爱中第一次吵嘴，这一分半秒的，怎么就谈婚论嫁了？“还没想那么远？？怎么会没想？那ว你当我是什么？！”某人立刻锁了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是我的男朋友，总得相处久些才知道，才知道合不合适在一起吧？”这次轮到我结巴。“什么男ç朋友？！你的玩伴？”他当真生气了，“老十三是不是也是你的男朋友？也是要看看合不合适？！”“不，不是，不是那个ฐ意思，”天哪，天哪，这误会闹大了，我急得赶紧解释，“男朋友哪能有那么多，只有你一个！我，我只是说，要再处久一点才能决定。”“你！”显然这样的答案没能令他满意，“我不想听你那些西洋来的奇谈怪论！现在就要你答应嫁给我！”我慌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求婚吗？太，太快了吧？我，我该答应吗？“说啊！”我的不语让他急得额头上暴起了青筋。“天清……”“我是爱新觉罗胤禟！张吟秋！说啊！”“我……”心里好慌，就答应吗？就答应吗？父亲那里怎么办？真的托付终身给他吗？“你，你！”他好像再也沉不住气，“怪不得十弟说你变心了，你真的是恋上了老十三？！”天哪，为什么非此即彼啊！“我不是！我不是！”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秋儿……”看我哭了，他倒像是顺了些气儿，抬手给我擦着泪。“为何要这么逼我？为难我？”我越哭了起来。“那你就不能答应我吗？既是没有变心，为何不能答应我？”眼泪好像也不能让他放弃这个ฐ问题，“答应我。”除了掉泪，我再不知该如何是好……“秋儿，答应我。”他决不肯让我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答应我，啊？”唉……算了，算了，再没力气跟他闹，就赌一把吧，轻轻点了点头。某人的眉头立刻舒展，脸上立刻阴转晴，笑容立刻灿烂得耀眼，嘴上立刻又有了新的要求，“别光点头啊，说给我听听！”“嗯……”我彻底缴械，“我，我愿意……”“愿意什么？”紧追紧逼。“嫁给你”天哪，主啊，我竟然背着父亲订婚了突然，吻狠狠地落了下来，我身子一颤，被他紧紧ู抱住，唇舌被迫与他缠绵纠结，我再没了反抗和思考的力气，只剩下认命的招架……有一刻๑，甚至觉得，他要吃了我了……回来的路上，在马上亲亲地相依相偎。“那天还说就当你我从不相识，这么狠的话你也说的出来！”得到เ那个最大的承诺似乎仍然不能完全令他满意，某人又开始不依不饶地纠缠着我得罪他的每一个小细节。“你不也说就此丢开手，从此再也不见？”“我那是被你气的！”原来这样也可以算数的。“把我给你的信都扔给我，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绝情。”“那你还都撕了呢。”“我没有全撕！……那后来，你如何处置那些信了？”“烧了。”“烧了？？”某人立刻吊起了眉，“你，你真是……那日我那么生气，砸了整个帐子都没舍得丢一封你的信，你，你竟然把我的信都烧了？”看他气鼓鼓的，我在心里偷偷地笑，扭头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ฐ吻，“错了，行不行？”“不行！你得好好补偿！”“怎么补偿？”“还跟从前一样，一日一封，一直写到我们成亲那ว天！”“……好。”回到营地，他随了我来到เ帐子里。拉他坐下，自己走到床榻边，拿出了那个丝帕包。打开，一封封被黏好的信，完整无损地摆在他面前。“秋儿！”我又走到衣柜前，抱出厚厚地一大摞，全部摊在了桌上。“这是……”“这是我离开京城第一天写你的信，这是第二天，这是第三天……”他站起身，一把将我揽进怀中……贴在他胸前，轻声问，“还生我的气吗？”“秋儿……”“天清……”“怎么เ还叫这个ฐ？”“你不能ม还是天清吗？今天，往后，都只是天清……”“呵呵，好。”……“好了，一会儿如画进来看到เ了。”我轻轻推开他。他笑着坐下身，“她如今哪顾得，不知跟着十弟到哪儿去了呢。”想着那一对儿，我也抿嘴儿笑了。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信，一边跟他说着话，“哼，自从知道他是十阿哥，可是长脾气了，昨儿还来训了我一顿呢。”“等我回去收拾他，啊？”“你得了吧，他还不是替你来出气的！”“呵呵……你不说昨儿我来了，听你给他弹琴，心里多恼呢。”“都是你的理！”我将信扎好，“一会儿带走吗？”“嗯。”“既是这些信都在，还额外多了这么些，我不用再写了吧？”“谁说的？已经答应了的，不兴反悔！”某人不讲理的时候尤其气壮，“天天写，一直写到我们成亲的那天。”“那若一日不成亲我写一日，一辈子不成……”“不许胡说！”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往后不许再……”“吟秋！”帘子一掀，大步跨进一个兴冲冲的身影。我赶紧推开了天清，十三阿哥手中拿着箫愣在那儿，眼中满是惊诧，我有些羞，脸颊烫烫的。“十三弟有事？”他的僵只是一瞬间，轻轻用箫敲了敲手掌，嘴角扯起一丝笑……一转身，掀帘子离去……我却怔着半天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想到他脸上可以有这么不屑的表情……“想什么呢？”天清又双臂环住我，抬头看着，“往后不许再跟他说说笑笑的。”“哼，那以后是不是除了你我跟谁都不许再说笑？”“是！”“嗯？”“不应该吗？”“可……”“呵呵，昨儿还仇天仇地的，今儿就这副光景儿，不羞！”十阿哥笑着和如画一起走了进来。我看也不看他，低头将桌上散开的信整理好，放在丝帕上。某人笑嘻嘻地走过来，“哎，吟秋！”我自顾自将丝帕包好，抱起来往床榻走去。“行了！给你赔不是了！”“我哪儿担当得起！你是爷呢！”“呵呵，我昨儿那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啊？”“骂人都能骂出理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气鼓鼓地走回桌前坐下。“姑娘……”如画过来拽拽我的袖子。十阿哥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双臂撑着膝盖，笑看着我，“要打要罚，都依你，行了吧？”“呵呵……”天清笑了，“秋儿，给十弟一个ฐ面子，啊？”“那总得罚！”“好！怎么罚？”“从今往后，少在我和如画跟前儿爷，爷的，你是谁爷啊？也别指望我们给你请安！”“呵呵，我从来也没指望过！”某人痛快地答应下来，却即刻就有些后悔，“不过，人前你们总得全了礼数。”“你放心，在皇上跟前儿，给你磕头都行！”我白了他一眼。“九哥，你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十阿哥无可奈何的冲着天清了句牢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