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ter
这几天，草原上接连下起了雨，偶尔竟会有冰雹砸下来。我开始整日闷在帐篷里，有时看如画绣花儿，有时拨弄拨弄琴，大多数时候只是呆呆地坐着……这天傍晚刚ธ从父亲那儿回来，十三阿哥就冒着雨奔了进来，打了打身上的雨水，坐下来。看着他，我依然木木的，如画悄悄拽了拽我的袖子，我这才反应，拿了擦脸巾递给他。他也没像平常那样开口，只是擦了脸，自顾自斟了茶。我不声不响地陪着，看他喝茶。“哎，你这是怎么了？”他终于开了口，瓮声瓮气的。“嗯？”“我进来这半天了，你怎么เ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不是给你拿毛巾了吗？”“啧！”很不满意的一声，“仅此而已？”嗯？眼前的人……他是皇子啊，我怎么เ敢……眼睛又有些酸，轻轻咬着唇，站起身，一福，“十三爷吉祥。”谁知，这一下，竟越让他倒吸了凉气，“你！”我彻底不懂了，却也不想搞懂，还想怎样？站着不动，别过脸去。“哎！当真这么没眼色啊？”泪在打转，努力忍着……他腾地站起身，将捋起袖子的手臂伸到我眼前，“当真这么没眼色！！”天哪！我这才看到那古铜的肌肤上一块巴掌大的瘀伤，黑紫中泛着血红，“这，这是怎么เ了？”“怎么了？被你气的！！”又通地坐下。“如画，快到父亲那儿去弄几块冰来。”我一边去找药，一边吩咐如画ฑ。“哎。”如画应着撑了伞出门。找到药坐下来，拉他的胳膊，他竟挣了一下，我又坐近些，帮他把袖子捋高，“是怎么回事？”“打架了。”“还有人敢跟你打架啊？”“怎么没有？你不还跟我使性子呢吗？”我低着头给他敷药，不再搭话。“恼了？”修长的食指点点我的手背，我移开些。“哪有。”“这些日子你是怎么了？整日窝在帐子里，也不见你说笑了。”“没什么。”正说着，有人挑帘子走了进来。“四哥！”“四爷。”赶紧站起身行礼。“嗯。”四阿哥点头示ิ意我起身，走过来坐下，看了看十三阿哥的伤。“怎么回事？皇阿玛近在跟前儿，怎么跟人打架？”“四哥，这不能赖我！十哥他这几天看我就来气，总是找茬跟我吵，今儿终是逮着个由头，就打起来了。打了这架倒好了，省得他老跟我找别的茬儿。”“你没得罪他，他就恼你了？”“我哪儿得罪他了？自从八哥九哥回来，他就嚣张得很！不过也邪了，九哥回来也是整天阴着个脸，脾ຆ气暴得很。如今我都躲着走，又怎么เ得罪他们？”手一抖，端给四阿哥的茶水被我洒了一桌子，慌乱地收拾着，“对，对不起，四爷。”“不妨。”四阿哥抬眼看我，那目光越让我紧张，好在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而他又看着十三阿哥问，“今儿打架的事没有声张开吧？”“没有。就八哥和十四弟在。不过，八哥今儿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如画取了冰回来，我用棉布包了，敷在十三阿哥的手臂上。“既是没有声张开，你也别再提了。老九老十这几日我也看着不大对，你离远些，别再招惹他们。”“知道了。”四阿哥抿了口茶，对十三阿哥说，“回去吧？”“嗯？我，我还敷着冰呢！”“你自己帐子里没有？”“呵呵，”十三阿哥不好意思地笑笑，“吟秋要给我弹弹琴呢。你先走吧。”“哦？”“嗯？”我一头雾水。“那ว天就说要弹，今儿正好有空，选日不如撞日。你说呢？”“可我……”“四哥，你回去吧。四嫂还等着你吃饭呢。”“那好，我就先走了。”“四哥慢走。”四阿哥起身离开，我也跟着送到帐外。早有人撑了伞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伞下，福身，“四爷走好。”“昨儿我听张师傅跟人说，从塞外回去就要送你回西洋？”“嗯。”“不是说不走了吗？”“终归要走的。父亲说早点回去可以上学。”“哦。”四阿哥没再说什么，抬步离开。回到เ帐中，十三阿哥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玩着茶盅。重新า帮他把冰包整了整，“还疼吗？”“不疼。”他坐起身。“你是跟十爷打的架？”“哼，小的时候就总想欺负我，如今我大了，还敢打我！”看他又捏紧了拳，我小心地问，“你……也伤了他了吧？”“呵呵……”他的笑又是那般得意，“他的伤可不是用冰敷敷就能好的，这会子定是在太医那儿呢。”“啊？你伤他那ว么重啊？”“哎，你哪头儿的啊？”只这么一句，某人立刻吊了眉。“哪头儿也不是。”我小声嘟囔一句，站起身把药放回去。“哼，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信啊？赶紧着，快拿琴过来。”抱着琴坐在桌边，一时又了呆……“吟秋，吟秋！”“嗯，”我回过神来，眼眶中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抬手擦了擦。“你这是怎么了？心疼我了？”嗯？看他一脸的认真，我竟忍不住扑哧笑了。他一把攥紧我的手腕儿，咬牙切齿地使劲捏着，“笑！”我笑着拍拍他的拳，他不放，我一挣，那冰包又掉了下来，他只好松手，我又重新า给他扎好，“别乱动了。”“不许再笑。”“嗯。”轻轻拨动琴弦，和着依然滴答不住的雨声，清新的旋律飘然而起，心绪，如丝如缕，一一拨动，剪不断的烦忧，理不清的纠缠，一如帐外天地间扯起的雨丝，由心而生，又落在心头……“吟秋，你怎么又哭了？”十三阿哥趴在桌子上，看着我轻声问。“这曲子烦人呢。”我不好意思地擦擦泪，冲他笑笑。“……这曲子也不觉得悲啊。”“好听吗？”“嗯。挺好。只不过你这些曲子都没法儿用箫吹。”“嗯？就是啊，我可听说十三爷甚通音律，我这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呵呵，今儿我没带箫来，等雨停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在那ว儿吹箫才对景儿呢。”“好。”“嗯？”他挑起眉，假装莫名地看着我，“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原先怎么说都不肯跟我去。”我讪讪地低头。“哎，我饿了呢。”“那你赶紧ู回去吃饭吧。”“我还敷着冰呢。你给我随便弄些吃的来，我就在这儿吃。”“我不会伺候。”“那我不吃了。”嗯？没办法，走过去掀起帐帘，雨已๐经小了些，如画在旁边的帐子招手，我几步跑过去。“如画，去厨房给十三爷弄些吃的来。”我正准备转身走，又回过头，“记得不要太油腻，他手臂受了伤。”“姑娘！”如画ฑ竟是有些生气。“怎么了？”“十三爷怎么还不走啊？都来了半天了！”“那你去轰他走吧！”“姑娘，九爷他……”“别跟我提他！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好了！我去，行了吧！”如画赌气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饭菜端了进来，都是清淡爽口的小菜，配了粥和饽饽。十三阿哥必是饿了，狼吞虎咽的。我托着腮，陪在一边。等他风卷残云般吃完，天已๐经黑了，这才露出走的意思。“吟秋，到底是谁惹着你了，跟我说说吧？”送他走到门口，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只不过，那爽朗的声音竟揉进了些许的羞涩，“眼睛里老是有泪，看着倒像是心酸的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没有，我这样的身份，值得谁动心思欺负我呢。”“真是有人欺负你了？”他拧起了眉。我才回过神来，我这都说的是什么，“呵呵，跟你说笑呢。没人欺负我。我好好儿的呢。就是雨天，觉得烦而已。”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双手推着他往帐外走，“赶紧回去，我要睡了呢。”“……那，那我走了。”回到帐中，将琴收好。“姑娘，”如画走了进来，竟是气鼓鼓的，“十三爷可算是走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总是跟十三爷过不去？”“姑娘！你知不知道刚才九爷和十爷来过了！”“你说什么？”“今儿十爷好容易把九爷拉了来，指望你们重归于好，可谁知来到帐子外，就听见你给十三爷弹琴，有说有笑的，九爷当时就甩手走了！”我跌坐在榻上，眼眶的泪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又扑簌簌掉下来，“走就走了吧，免得进来又惹一肚子气！”“姑娘！”如画ฑ一跺脚，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得帐帘儿被猛地打起，湿漉漉进来一个人。“张吟秋！你这倒是要做什么？！”十阿哥大声呵道。我一怔，如画赶紧ู走了过去，“十爷，你……”“你走开。”十阿哥轻轻推开如画，径直走到我身边，大着嗓门训斥，“张吟秋，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个本事！九哥就走了这么几天，你就跟老十三好上了，真是枉费了九哥的一番心意！自从咱们几个认得了，九哥没有一日不牵肠挂肚地惦记着你，魂儿都快没了，得空儿就往宫外溜，被罚了多少次跪，抄了多少本书，你知不知道？一说要走塞外，若不是五哥拦着，他都要去跟皇阿玛说他不跟着了。这一走，日里夜里就念叨着你的信，一日若是得着了，能ม傻乎乎地一个人乐่半天，一日若是没得着，就三番五次地骑马出去迎这带信人。好容易盼着你要来了，他又被派去接端敏公主，走之前对我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在你跟前儿露了面儿，没法儿让他给你个惊喜。你可倒好，咱们是皇子还得罪下你了，跟他又吵又闹的，竟捡那伤人的话说！你看看你把九哥给气的，回去差点没把帐子给掀翻了！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今儿我好说歹说，才算让他放下这死撑着的面子来找你，想着你能给他个ฐ台阶下，和好了就算了，可谁承想，九哥这边儿还茶饭不思呢，你却已经跟老十三郎情妾意，又弹又唱的。看来我今儿下晌打那ว个臭小子真是不冤枉他！你，你说说你，我原先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水性杨花！”“十爷！你，你怎么เ这么说我家姑娘？！”“你还哭！！”十阿哥似乎越加生了气，紧逼着就在我眼前。“十爷！”如画一把拉开他，“你别说了！我家姑娘跟十三爷什么เ也没有！姑娘已经求了先生，等这次回去就要送她回西洋了！”“你，你说什么？”“我家姑娘要走了！跟谁也不纠缠，她要回西洋去！你也不用再为九爷抱不平，姑娘她何曾不是日日夜夜都想着，念着，可盼来盼去，哪能想到都是在骗咱们呢？你们是皇子，将来有的是妻妾，咱们哪配跟你们一心一意守着？何苦说这些伤人的话为难我家姑娘？！”“如画……”“十爷请回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歇着了！”“……唉！”十阿哥一跺脚，转身出了帐篷。“如画ฑ……”我扑在她怀里痛哭起来。“姑娘，你这么放不下他，就是去了西洋又能怎样，还不是日里夜里都想着？隔着那样的万水千山，了无音信的……”“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泪水仿佛永远没有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