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阖上眼很快睡着。
“只爱了一会儿……在他们撤军的时候……也许还有后来……”
第十三章
某个化妆室是属于一个叫安娜的名演员的。她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天,自己在那间房被西格蒙德捆绑,然后又被追捕的红军抓住。接着,是劳改生涯。
铁门“哐”地闭合的声音沿着外面狭长的走廊远远传去。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冷冷的哼。
她惊得张大嘴。医生趁机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看舌苔,一面观察一面不住摇头。
瞬间,琳达瞪起了眼。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决然地转回去。
突然,身后传来大吼。
从前在小剧场里琳达独自揣摩过很多年,只摸索出少数对话的顺ิ序。
这不奇怪,妈妈并不讲自己้的身世,但是她知道妈妈出身富裕甚至可以算得上高贵的家庭,知晓法语、德语和俄语。这便是中欧小国的地位,同时依附东、西方邻近的大国需要上流社会掌握更多的东西。
她摇头。
她逆着人流向里奔突,仓惶失措般。
场长笑眯眯地说:“你是我们场最好的劳动改造典型。能ม吃苦,不抱怨。”
她气极,然而毫无办法。狠狠瞪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终究一言不发地跑掉。
我杀人了!
过了几分钟,熊熊烈火透过视窗刺痛她的眼睛,她才猛然想起,这个ฐ人真的死透了么?
她不由á自主地露出笑,正欲回礼,一阵旋๙风刮ุ下飞舞的树叶遮挡了视线,她仰面看着头:“听我说,艾玛,你去医务室找列普宁娜医生,那个ฐ俄国女人心肠好。如果伏伊达……受伤了,她也许会有印象。”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抑制不住地发酸。
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彼得诺夫。
“你!站直转过来。”
“怎么了,小姑娘?”
她慢慢抬起了手,抚摸他的头发。他反射性地仰头,夜色之下的眼睛愈发深邃和温柔。
他感到剧ຕ痛,眼前瞬间由á光明缩小为暗淡模糊的一团,然后他意识到什么人正抬着自己。他呻吟出声,一路颠簸过去,尚未完全丧ç失的神智认出其中的某一人。
从那ว扇窗口而入,他没有见到他的小姑娘,满世界的萧杀之中,找不见他的金红色头发的姑娘。唯有焦黑的炭在壁炉中ณ冰冷而沉默。
对方敛起笑。“见面以后再说吧。”
“这么久ื?光阴荏苒啊。”
“你是她吗?好姑娘。为什么เ我觉得你是她?可我又不希望你是她。我希望她活着,幸福。而你看起来非常不幸福。你痛苦极了。你的男ç朋友会照顾ุ好你么?如果你是她,我可以放心地看着这个小伙子带走你,给你幸福吗?你知道的,我父亲从来不是你的教父,那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替伊莉莎夫人解决了一次难题。有时候我觉得,我对你负有的关爱甚至不逊于你妈妈。海蒂说,我在乎ๆ你超过任何人。她指责我虚伪,我多么虚伪啊,我的确虚伪,以至害了人。琳达,我该怎么เ办?如果再次遇见琳达。”
连日高烧使她的嘴唇干裂得可怕,脸颊深陷下去,不过她此刻是平静的,睡熟一般,没有被噩梦纠缠。
她无法抬眼,那会叫他看见里面难以克制的湿润,然而她不愿,她只是强忍,细长的颈่天鹅般弯曲着。
“……这是我的不幸。”良久,她抑制ๆ住声音的抖动,哑着嗓子说。
“上帝听到了你的愿望,好姑娘。”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前方道路上停着一只漂亮至极的麋鹿。
黑而明亮的双眼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们。
“附近的农民都说,麋鹿是上帝ຓ的使者。它会实现人们的愿望。”
于是,她踮起了脚,幸福地流着泪与他相拥而吻。
新年假期结束时,琳达坐在火车里,头靠在汉嘉ล的肩上,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雪景,简直恋恋不舍。
“亲爱的,如果我是农民就好了。”
他眨眨眼,“我辞职以后就去当农民,如何?”
她笑起来,才不相信。
“老爷,如果全国都是您这样的农民,我们会颗粒无收。”
不过她很快地转开了脸面向车窗,玻璃上映出的漂亮眼眸里带着一丝忧愁。
未来依然有那样多的不确定性。
很多人都说,今年大选前会发生某些党派的政变。如果亲西方的得胜,苏联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内战,甚至是多国军队在此混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像希腊ຘ,战争从未停止过。
而如果共产党胜利ำ……她不由á得看了看汉嘉,心中对他的担忧从来不敢叙说。
她知道,自己的爱人虽然是无党派的,然而作为司法部调查国家安全局种种违法行为ฦ的负责人,特别遭人恨。
去年的一连串攻击,还有米哈伊尔的出现……都与此有关。
她有些不敢想,政变以后的算账如果落到爱人头上会是什么。
不知何时,汉嘉忽然将自己厚实的大掌覆上了琳达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契约戒指。
温暖和力量瞬间流遍她的全身,不由得回过头来。
彼此对视。
轰隆隆的车厢载着摇晃的光景驶向白烟中的大地。
细雪纷扬之ใ中,布拉格迎来了她和他的爱情,以及,新า的一年。
第十九章
新า年伊始,琳达失了工作。
民族剧院的经理是汉嘉的朋友,当他满脸无奈地说出“很遗憾”的时候,琳达知道,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这位年纪并不老的绅士最近眼角多了许多皱褶,两ä鬓也不经意间染着灰色,剧院的国有化进程对他来说某些方面的压力很大,她明白,一个引起人们议论纷纷的女人长期留แ在此受人攻击是不合时宜的。
与此同时,汉嘉的老房子也失去了帮佣卡琅勃太太。他对此有所隐瞒,只说对方寻了新า的去处,而他最近并不积极寻找新า的佣人,琳达便也不点破,她曾不小心亲眼所见是汉嘉ล解雇了对方。
所以琳达很自然地担负起管理房子的一切责任来。最近的时局不稳,她知道他不能接受自己้不熟悉的人在工作的延伸地带随意窥探。
即使汉嘉轻易不谈论过于严肃政治的话题,报纸和广播上的形势却是越来越紧ู张,国民议会已经几乎任何提案都难以通过了,左、右派政党的决裂迹象日益明显,很多人都说,等不到เ今年六月的大选,这届联合政府就要提前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