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也不恼,反而轻轻一笑:“可别监守自盗就好。”
乔๒清池侧身去,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真是想不到,这么晚了,你还在霜儿门外。我是该夸赞你尽忠职守呢,还是该说你……”后半截留了个ฐ长长的尾音,却没道明。
他掩口咳嗽了两声,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她的烧退了么?”
“山贼呢?”
贼匪群正骑着马驾着车,不紧不慢地行在路上。忽而听到背后有马蹄声响,一人回头欲看个明白,怎料他刚ธ转过身,一道银白色剑光从他脖颈่飞速掠过,登时鲜血四溅,连吭都来不及吭出一声,便从马背上滑落,头朝下栽倒在地。
如果没有刻意与她动气,何至于让她陷入险境。思及之前种种,江城不禁对自己恼怒起来。倘使……倘使她遇到เ什么不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听她提到好看二字,乍然想起初见时她毫不避讳地赞赏他的模样。
“……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怎可这般轻率?”
经她这么一闹,杏遥自然不敢让明霜再看那幅画,生怕又惹她伤心,索性偷偷藏了起来,幸而明霜也没嚷着要瞧,这场风波才总算是过去了。
杏遥忙招呼未晚和姚嬷嬷过来帮忙,冲江城道:“江侍卫,屋里不大方便……有劳你去请下大夫了。”
视线里落进来银白斗篷的一角,明霜往上一望,正对着那人含笑的星眸,双手抱拳,微微弯腰,“乔某有礼了。”
她身子不便,只一一颔首,算是回礼ึ。
“大公子辛苦了,萧公子已在阁内等您多时。”
*
“没有。”
“呃?”他似乎才回过神,“我……我方แ才说了什么เ?”
“小江好像不大高兴啊?”
北风微凛,当下是十一月的天气,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
明霜眼睑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很快又归于平静。
掌心一抹湿意冰凉,江城不自觉轻轻一颤。她紧紧搂着他胳膊,瑟缩在床上,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他生得清俊,明明是笑起来很温暖的长相,却总是含着轻愁,不知心里装着怎样的故事。
她点头,“嗯,我知道。”
他神色如常,把干净衣衫穿上,淡声道:“命不由己,今非昔比。你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种话,往后少说。”
而且就算届时东窗事发,也不至于牵连到明家。
“小姐小姐。”未晚捧着钱袋子,两眼像发了光,“咱们这个月有十两呢!夫人说小姐身子需要调养,多得些零花以备不时之需。”
叶夫人自是万分的高兴。
他站在院外,似乎愣了一下,满脸都是歉疚。
江城拧眉望着窗,微微启唇,到เ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
她大约兴致盎然,并没放在心上。
“小姐,属下家中有急事,去去就回。”
明霜很麻利地把蛋剥开,把蛋黄掏出来,然后贴心地取了蛋白送到他碗中。
“……你吃蛋白么?”
等把人送走,她才转过头去朝杏遥抖抖银票,脸上笑得都快开出花来:“遥遥快看,小姐有钱了!”
赵掌柜忙堆上笑:“小人明白,小姐大可放心,月中就能ม把事处理妥当,届时我再托人带个话儿给您。”
她把心一横:“一会儿你去把箱子里的首饰都卖了。”
杏遥说道:“昨儿赵掌柜来给了个单子,说是店里的绸缎他给找了个朋友收购了,比当铺价格高一些,一共三百匹,卖了三千两。”她把单子递上去让明霜看了。
“近来卖得多,价格便宜,二十五两一匹。”
他拆开来让她打量,“顶好的皓纱,京城这儿又管叫雪纱,轻薄如纸,通身冰凉,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一到夏天就喜爱买这个。”
他微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忙松手“啪”的一下,茶杯应声摔碎。
这一瞬,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
“……子时回去。”
他如实回答:“房顶。”
“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乔夫人抬头问道,“是什么เ大事啊?”
乔清池握着手来回踱了两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龙脊山山崩了!”
乔夫人“啊”了一声,“想来死了不少人……”
他叹气:“明霜在里面!”
“什么?”乔夫人神色大变,“这可了不得,她若是死了,咱们家这门亲可就泡汤了!”
“见到尸首了么?”
家仆讷讷地摇头:“没,这天灾来势汹汹,把道路都冲垮完了,等回过神,原地里啥都没剩……”
“没找到尸首那就是还活着!”她慌了神,摆手就喝道,“还不快去找!多带些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山上有条瀑布,水流是从那里出来的,铺天盖地的将人吞噬进去。自从上次溺水以后,明霜就像魔怔一般,怕水怕得要命。
春日里的池水尽管柔软却冰冷刺骨,她在其中浮浮沉沉,手指想抓住从身边流失的东西,但除了泥沙,掌心里空无一物。突然之间,似乎有人扣住她手腕,紧ู紧拽着……
睡梦里,她回到了十多年前。
阳春三月,繁花满街。
江南城郊的杏花纷飞如雪,她趴在车窗外张望,娘亲就坐在她身旁,容貌已经模糊不清了。
“娘,花都开了,回家给我做糖吃吧?”
不知道有没有回答她,话音刚落,视线里天旋๙地转,什么也看不见,马蹄声噼里啪啦从耳畔掠过,满目鲜红。
明霜皱着眉睁开眼,火堆里正爆出一个小火星,哔啵哔啵作响,鼻中ณ嗅到浓烈的潮湿气息,她转目观察四周。
是个小山洞,山壁上刚刚凹进去的一块,勉强能容纳两三个人,因为春日草木生长,两边是茂盛的野蒿,许是被人除过,有很明显的折断痕迹。
江城正背对她坐火堆旁,上身精赤着,拿了些草药打理胳膊上的伤口。不知是不是才睡醒的缘故,明霜半点也没觉得尴尬,反倒迷迷糊糊打量起他来。
由于常练武,他看上去精瘦健硕,腹肌壁垒分明,一块一块的,不过浑身大大小小布满伤痕,有新有旧,很是骇人。
尤其是背脊上那一大片青紫,明霜清楚地记得那是被山石砸的,真担心伤到骨头……
江城刚上过药,身后就听到她轻轻软软的声音:“好多伤啊,怎么来的……”他愕然一怔,忙穿上外衫,回头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