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况，使将领们确实明白如今是拉出郧阳山中的大好时机，也明白闯王要将人马拉往河南是英明决策。但是有些将领急于一出郧阳山中就赶快打几个胜仗，攻破几座城池，痛快地大干起来。尤其马世耀新从郧阳城附近哨探回来，深知郧ຕ阳城中的官军不多，新任郧阳巡抚袁继威将一部ຖ分官军派往房县，留在郧阳城内的不足千人。另外，如今郧阳城内住了许多降将眷属和跟随眷属的亲兵，全是陕西老乡。他建议暗中联络一些降将眷属和亲兵，里应外合，一举ะ攻破郧阳府城，活捉巡抚和知府，夺取郧阳城内的粮饷、辎重，来一个ฐ石破天惊，然后杀往河南。许多人听了这个主意都激动起来，表示赞成，并且纷纷地补充一些破城办法。还有人进一步提出在破了郧阳之ใ后，直趋襄阳。能袭破襄阳更好，即使不成功，也会使杨嗣昌惊慌失措，东西不能ม兼顾，他的全部军事部署都要打乱ກ。
1秦良玉——四川忠州人，石砫土司宣抚使马千乘之妻。千乘死，代其职，挂总兵官印，所率土司兵俗称白杆兵，在当时颇็著名。关于张、罗入川之ใ战，见本书第三卷。
1许皇后和班婕妤——许是汉成帝的第一个皇后，班是妃子捷好是妃下边的一种名号。后因赵飞燕人宫受宠，许后被废，赵立为ฦ后，班也失宠，退侍太后于长信宫。
近些日子，她本来就在为田à妃的事情忧虑。为ฦ田妃忧虑，也有一半是为她自己的命运忧虑。自从田妃谪居启祥宫后，她看出来皇上越发每日郁郁๗寡欢。在一个ฐ月前，他在所谓“万几之暇”，也常来坤宁宫玩玩，或者晚上留住在坤宁宫中，以排遣他的愁闷情怀。可是近来他总是独自闷在乾清宫中ณ，除上朝和召见大臣外就埋头省阅文书，有时在宫中独自走来走去。坤宁宫他虽然还来，但是比往日稀少了。至于别ี的宫院，他更少去，也不宣召哪个ฐ妃嫔到乾清宫的养德斋去。为着撑持这一座破烂江山，周后自然担心崇祯ງ会闷出病来。更使她担心的是皇上可能ม下诏选妃。这事情在宫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乾ດ清宫的宫女们也看出来皇上已有此意。周后决不希望再有一个像田à妃那样的美人人宫。田妃虽然很美，但是田妃原是她同皇帝在崇祯元年一起从众多人宫被选的姑娘中ณ选出来的，所以田妃始终对她怀着感恩的心情，尽管有时恃宠骄傲，却不敢过于放肆。再者，她比田à妃只年长一岁，这也是田妃不能ม够专宠的重要原因。她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倘若皇上再选一个ฐ像田妃那样美丽而聪明的妃子进宫，年纪只有十七八岁，就可能独占了皇上的心。这样的前途使她想着可怕。她十分明白，从来皇帝的宠爱是最不可靠的。就拿田妃说，那ว一天上午皇上还去承乾宫散心，告诉田妃说她永远不会失宠，可是下午就将她贬居冷宫。周后还听到เ乾ດ清宫的宫女们传说，当时皇上十分震怒，曾有意将田娘娘“赐死”，至少削去她的贵妃称号，后来想到她所生的几个ฐ皇子和皇女，才转了念头，从轻处分。田妃的遭遇，难道不会落到她正宫娘娘的身上么？自古以来，皇后被废黜，被杀害，或只顶一个皇后的空名义而过着幽居生活的并不少啊！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宗周痛苦地看了儿子一眼，说：“读书人如何在朝中立身事君，我全明白，不用你母亲操心。”
天色麻麻亮，王吉元见拜见一乍ๅ醒来，披衣起床，赶快闭上眼睛，微微扯着鼾声。拜兄向他叫了两ä声。他翻转身子，含糊答应，随即用手背揉着眼睛。拜兄问道：
“你八大王不久ื前在玛瑙山吃了败仗，连几个小老婆都丢啦。李闯王从商洛山突围出来，经过白河血战，奔到เ这儿，诚心实意要跟你合力对付官军。眼下官军势大，你俩合起手来作战，该多好哇！你八大王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竟然如此无情无义，不顾大局，起了黑心，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它好像是快要熟ງ透的柿子，在枝上长不长了。”
“老徐，你怎么装哑巴了？……你想，把他留下好么？”
在启程之前，惟一使闯王感到เ有点作难的是尚炯和郝摇旗。尚神仙新า近患病，不能骑马，坐轿子也经不起长途颠簸，而且打起仗来很不好办。自成同大将们商量以后，决定将他留下，叫谷英用心照顾ุ。郝摇旗自从智亭山战事以后，闯王严å厉地责备他几次，一直不肯再重用他，不给他兵带。他闲住老营，在义แ军中的地位似有若无。李过建议把他留下，可是闯王明白，他从前根本不把黑虎星和谷英放在眼里，留下他谁能驾驭？郝摇旗自己้决不愿留下来，见闯王恳求说：
将近十个月来，宋文富一直被拘留แ在老营寨内，作为ฦ人质，使朱家寨不惟不敢死心倒向官军，还得暗中ณ替义军做事。但现在闯王要率领ๆ义军的主力离开商洛山了，留แ下这个人迟早ຉ会是祸害。李自成命人把他带到白羊寨，告他说要带他突围，日后放他回家，并叫他将这事写一封书子留下，闯王派人替他把书子送到เ他的家中。他将家书写了以后，闯王吩咐黑虎星带几个ฐ亲兵暗暗地将他拉出武关寨外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杀掉，将尸首埋了。他将宋文富的亲笔家书交给谷英和黑虎星，悄声嘱咐几句。
“汉举哥，一年多不见，你近来好呀！嫂子也好吧？”
一到川里，袁宗第就看清楚周山有赚他就擒的诡计。这时如若他把手一招，那留แ在背后的九名亲兵就会立刻๑策马追上他，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毫无畏惧地向周山缓辔走去。在李自成的老八队中，袁宗第不但是一员了不起的骁将，而且以孤胆英雄出名。在起义之ใ初，他在自成的部下还不大为ฦ人所知，一次在作战时单鞭独骑冲人官军阵中，手擒敌将而归，获得全队上下的尊敬。在甘肃真宁县湫头镇歼灭朝廷名将曹文诏一军的著名战役中，曹文诏虽然已被包围，但厮杀了半天还没有结果。前闯王高迎祥非常焦急，问谁能斩了曹文诏的掌旗官，夺得大旗回来。高闯王一语刚了，袁宗第飞骑而出，背后连亲兵也不带一个。曹文诏所率领的是几千名关宁铁骑，虽然死伤惨重，但士气未衰，在土冈上布成一个ฐ圆阵，轮番休息，以待洪承畴的援军赶来。曹文诏下马坐在圆阵中央，正与几个ฐ亲信将领计议，忽然听见一阵喧嚷之声，猛抬头，只见一员敌将手使铁鞭，已经冲入营门，挡者披靡，马快如飞，一瞬间冲到面前。曹文诏大惊，立即上马迎战。但他刚上马，袁宗第已๐经一鞭将他的掌旗官的脑袋同头盔一齐打碎，夺得大旗，回马而去。袁宗第刚ธ杀出官军营门，官军从背后炮箭齐发，把宗第射下马来。曹文诏追到，来不及伤害宗第性命，刘ถ宗敏大吼一声赶到，截住曹文诏厮杀，同时高迎祥和李自成督率两三万骑兵从四面发动猛攻，冲开了官军圆阵。曹文诏左ุ冲右突，不能杀出重围，眼看就要被俘，在慌急中ณ自刎而死。他的全军也被歼灭。战役结束后，高迎祥摆宴庆功，亲自敬袁宗第三杯酒，拍着他的肩膀说：“汉举，你真是一员虎将！”从此，袁宗第在高迎样统率的联军中就以虎将出名。如今他看看周山背后的几十名骑兵，从鼻孔里轻轻地冷笑一声。
间者，边陲不靖，卿虽尽瘁，不免为法受罚1。朕比国优叙，还卿所夺前官。卿引愆自贬，坚请再三，所执甚正，勉相听许。朕闻《春秋》之ใ义：以功覆过5。方今降徒于纪，西征失律6；陕寇再炽，围师无功。西望云天，殊劳朕忧！国家多故，股肱是倚；以卿才识，戡定不难。可驰驿往代文灿，为ฦ朕督师。出郊之事，不复内御7。特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卿其芟除台贼，早奏肤功！《诗》不云乎ๆ：“无德不报1。”贼平振旅2，朕且加殊锡焉3。
杨嗣昌回家以后，把崇祯的话仔细体会，认为ฦ这几句话既是皇上的真实心情，也未必不含有试试他是否真心想去督师的意思。他找了几位亲信幕僚到他的内书房中ณ秘密计议。幕僚们都认为既然皇上有意叫他前去督师，不如趁早坚决诸行，一则可以更显得自己忠于王事，二则暂且离开内阁，也可以缓和别人的攻击。至于军事方面，幕僚们是比较乐่观的。他们认为官军在数量上比农民军多得多，像左良玉和贺人龙等都是很有经验的名将，问题只在于如何驾驭。熊文灿之ใ所以把事情弄糟，是因为ฦ既无统帅才能，使诸将日益骄横，又一味贪贿，受了张献忠的愚弄。在这些方面，熊文灿实不能同杨嗣昌相提并论。他们认为ฦ，杨嗣昌以辅臣之尊前往督师，又有皇上十分宠信，只要申明军纪，任何骄兵悍将都不敢不听从指挥。只要战事不旷日持久ื，能够在一年内结束，国家还是有办法供应的。听了幕僚们的怂恿，杨嗣昌的主意完全拿定。他比幕僚们高明一点，不一味想着顺ิ利成功，也想着战事会旷日持久ื，甚至失利。他想，目今国势艰难，代皇上督师剿贼是大臣义不容辞的事，万一不幸军事失利，他就尽节疆场，以一死上报皇恩。不过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ฐ幕僚知道。
昨天得了司礼监的通知，道士们连夜做好了一切准备。从金鳌玉蛛桥的西头经玉熙宫1前边继续往西，直到大光明殿，一路打扫得特别干净，有些稍嫌低洼的地方还铺了黄沙。当四乘龙凤辇经过玉熙宫前边时，三百多名在此学习官戏2๐的大小太监在执事太监的率领下跪在御道旁边接驾，口呼“万岁”。四乘龙凤辇一过酒醋局胡同南口，就看见道官和方丈带领全体上百名道士都跪伏在大光明殿的山门外，恭迎圣驾。
“降香后先来团城上吃茶休息。你去传谕王德化：如有湖广捷报，可送到团城上来。”
陈子山说：“你快坐下来作诗吧，一炷香三停已经灼去一停了。”
陈子山一见他就抱怨说：“伯言，汤府里什么事把你拖住了？你看，已๐经快近中午，我们等不着你，已๐经点上香，开始作诗。今日不命题，不限韵，不愿作诗的填词也行，可必须有所寄托，有‘兼济天下’之怀，不可空赋登高，徒吟黄花，寄情闲适。目今天下溃决，沧海横流，岂‘悠然见南山’之时耶？……快坐下作诗！什么事竟使你姗姗来迟？”
“台甫怎称？”
“仁兄尊姓大名？”
“别说废话，快把你的九天娘娘请下来让我看看。”
刘宗敏忽然坐起，冷冷地说：“马三婆，快过阴吧，我要看看你捣的什么鬼。”
一个弟兄将坐山虎从地上拖起来，喝令跪好，一剑下去，头颅落地。
坐山虎的一个ฐ亲信小头目霍地跳起，拔刀向前扑来。双喜眼疾手快，一剑从他的前胸猛刺进去。他的刀尚未落下，忽然身子一斜，仰面倒下。又有三个ฐ人跳起来向他们的一伙大叫：“杀呀！杀呀！”但他们都没有扑近闯王，被吴汝义和李强一剑一个劈倒地上，丁国宝也同时砍倒一个。坐山虎拼死大叫：“弟兄们，都快……”突然有刀背打在他的头上，登时他的眼前一黑，栽倒下去，身上又挨了一脚。坐山虎手下的人们，一部分因为怵于威力镇压，一部ຖ分因为ฦ对坐山虎很不同情，没有一个ฐ乱动。李闯王冷冷一笑，用充满杀气的、威严难犯的目光望着坐山虎的人们说：
闯王点点头，望着门外的亲兵们说：“把那个细作带来！”
“对，你怎么回答？”
李自成不肯说出坐山虎瞒着众人投降官军的事，也不肯说出他自己必须在今夜返回老营，微微笑一下，走出屋子。
李自成从床边站起来说：“你休息吧。咱们如今要迎敌官军，必要先除内患，可是也不宜造次行事。让我想一想，再做决定。”
“他不听别人劝阻，发了一顿脾ຆ气，要来看你。听说左右人见他发了火，不敢再劝，请刘ถ夫人出来劝他。刘ถ夫人抓住缰绳，不让他走出铁匠营。他用鞭子狠狠地一抽，使得她只好丢手。”
“在，总哨刘爷也同他一起来了，等着见你。”
正在这时，李强走进二门。所发生的事情他已๐经明白，胆怯地回答说：
王长顺赶快说：“请闯王息怒，他俩没有一点错。是咱们尚神仙来了一趟，嘱咐李强，任是天王老子地王爷御驾亲临，也不许打扰你睡这一觉。刚才他们告我说：在我来之ใ前，刘明远将爷也来看你，听李强一说，人家回头就走了，不像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同他们大吵大嚷。他们没有错。要我王长顺是你的亲兵，也一样听从老神仙的话，别说我不许一个ฐ人进来打扰你，连一个苍蝇也不许飞进二门。”
“我的好寨主，你把我马三婆当成了什么人？自从俺家马老三去世以后，这十七八年我不得不抛头露面在人场中混，乡下住，城里也住，什么困难没遇过？什么泼皮捣蛋的人没打过交道？我虽说是女流之辈，可也是染房门前槌板石，见过些大棒槌。这事你只管放心。纵然事不成，也不会丢â了老本。我放下金钩和长线，稳坐钓鱼台。他王吉元不上钩，算我马三婆枉活了四十岁。倘若他王吉元愿意弃暗投明，这事也只有他知道，对外人风丝不露，说动手就动手，不让他夜长梦多。怕什么เ？用不着替我担心。”
“这个，自然。我已经嘱咐过二拴，谈这事不能ม够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先拐弯抹角儿试探一下，只要他露出一丝儿活动的意思，下一步就有门儿了。二拴这孩子是个机灵人，一肚子鬼，眨眼就是计，即令同王吉元谈不入港，也不至于自己้先露馅。大爷放心。”
高夫人接住告示，望了一眼便交给任继荣，要总管念给她听。那告示ิ上说：“本辕不日即亲麾大军进剿，将残贼一鼓荡平。大军到处，秋毫无犯。凡我商洛山中百姓，莫非皇帝赤子。特谕尔等，务须各安生业，勿用惊窜逃避。过去即令供贼驱使，胁从为恶，本辕姑念其既属愚昧无知，亦由势非得已๐，概ฐ不深究，以示我皇上天覆地载之ใ思。其有豪杰之士，乘机杀贼自效，本辕论功行赏，一视同仁。倘有冥顽不灵，甘心从贼，罔恤国法，大兵到时，胆敢负隅相抗或随贼流窜，一经拿获，立置重典，全家籍没，邻里亲族连坐。”这告示的后边果然悬赏捉拿李自成和他手下的重要将领，而高夫人的名字也开列在内。总管念过以后，哈哈一笑，说：
“啊，又悬了赏格？”
“一年前大家还都把他当孩子看待，近来虽然他已经成了出色的青年将校，可是天天打仗，也顾不得多讲究，所以尚无表德1้，家仍然直呼其名。兄如有暇，请赠他一个表德。”
“瞧，那位走在前边的就是我同你谈过的小将双喜。”
“是！”
“闯王，王吉元不杀了么？”
尚炯不等他把话说完，抢着说：“启翁，你没有料到吧？我是年底到เ京的，好容易找到เ足下！”随即向左右一看，放低声音说：“我现在改名常光甫，以字行，籍贯是内乡。”
他们回头向南挤去，看见金鱼胡同里的人稍稀，就从抚宁侯朱国弼的府第前穿过去，转了几个弯子，来到了东长安街。牛金星急于想知道这位朋友的来龙去脉，看见身边没有人，边走边问：
因为知道田à见秀在巡ำ逻清乡，到เ黄昏才能回去，所以张守业招待可成等吃过早ຉ饭以后，又留住他们在寨中ณ休息，到เ中午又用丰盛的酒席招待他们，一个个ฐ喝得满面春色。谷可成遵照田见秀的嘱咐，利用在寨中休息时间，借着散步的机会，把寨中ณ的地势和道路看个清楚，并把破寨时应该在什么地方点火也确定下来，到申刻๑时候，谷可成等先动身回去，随后张守敬代表寨主ว，带着一群乡勇牵着一头黄牛，抬着猪、羊、鸡、鸭和几坛烧酒，还带着几个吹鼓手拿着响器，前去向田à见秀慰劳并恭贺大捷。今日前去，因为张寨主对田见秀已经放心，所以特别ี叫人备了一匹好马让张守敬骑着，张守敬俏皮他说：
张家寨的人们看田à见秀的骑兵闻警前来，追杀杆子，说不尽的高兴和感激。到了第二大早ຉ饭时候，人们果然看见他们打了胜仗，把十几颗人头送来，其中ณ有的人脸上和头顶上带者刀剑的砍伤，血肉模糊，显然是经过了短促的激烈战斗。谷可成和他所带的这一小队骑兵昨天曾护送张守敬和票子们来到寨外，所以寨上有不少人认识他们，现在一看见是他们把人头送来，大家对他们非常热情，立刻飞跑去禀告寨主，寨主明白田见秀派他们送来人头是表示对他尊敬，毫不犹豫地吩咐大开寨门，迎接谷可成等进寨休息。不大一会儿，谷可成等牵着马匹，由á张守敬和其他几个寨中管事人陪伴着，由一大群看热闹的男人和孩子们在背后跟随着，来到了寨主张守业的大门外边，张守业已经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下等候，看见可成等来到，满脸堆笑，趋前几步，拱手相迎。当十几颗人头从马镫上解下来扔在他的面前地上时，他对可成说了几句慰劳和感激的话，随后拉着可成的手，走进内院，直到大厅上，重新า施礼ึ，分宾主坐下叙话。那二十个弟兄由á另外的人们相陪，在前院的客房休息。
贺金龙从血泊中苏醒以后，向左ุ右看了看，想了想，声音模糊地自言自语说：
金龙拉开弓，骂道：“妈的，老子射死你这个ฐ小杂种！”随即只听嗖一声，箭离弓弦。他本来想射中ณ对方喉咙，但是他的气力很弱，箭到เ对方面前时向下落去，偏巧碰在护心镜上，他想再射一箭，右臂竟抬不起来。
“干嘛ใ？喝，在我老张这里，何必这样？在这里，既没有官军，也没有什么人敢打你们歪主意。这些人是从旺儿那ว边来的，不用多心。”
“我要同闯王赶路，这一次只好不去看他们啦。以后事情顺手，见面的日子多着哩。”
孙本孝见闯王说话是这样平和谦逊，打破了他的心中ณ顾虑，说：“闯王爷，倘若我说错了，请你不要怪罪，我就大胆直说了吧。你这次来到เ河南，老百姓都看得清楚，的确是一番打天下的气派。你提出的宗旨是剿兵安民，打富济贫，开仓放赈，又叫百姓们都不向官府纳粮。南阳一带的贫苦百姓都把你看成了现世救星，打心眼里拥戴你。可是，闯王，你的这些济世活人的救急药方，都只能ม，只能……”
自成见孙本孝想说又不好出口，便鼓励他说：“你大胆直说，不必忌讳。”
“好，我说，我说。我说的是，你闯王爷的这些好药方只能治表面上的病，不能治五脏里边的病。如今这世道，病根太深啦。”
自成忙问：“如何能治除病根？”
孙笑一笑，说：“请闯王想个ฐ法儿，叫穷百姓如何有谋生之路，能够早见太平；太平后能够使土、农。工、商各安其位，各乐其业。”
闯王说：“我起义宗旨就是要顺应天心民意，诛除无道，使天下早见太平。一俟天下太平之后，兵戈停止，士、农。工、商就能够各安其业，共享太平之福。”
孙本孝不再说话，摇摇头，叹一口气，心思显得沉重。闯王感到奇怪，笑着问：
“你以为战乱不会停止，天下不会太平么？”
孙摇摇头，说：“小的担心的是，日后战乱停了，天下太平了，小百姓未必能享到เ太平之ใ福。小百姓享不到太平之福，战乱还会重起。小的盼望闯王爷想出一条根本的治国大计，使小百姓在义军所占地方能够喘喘气儿，在闯王爷坐了天下之后确能享到เ太平之福，各安生业。”
闯王说：“目今战乱不止，我决不再征钱粮。日后战乱停止，我将使国家轻摇薄赋，吏治清明，兴学校，奖农桑，通商惠工。这样，百姓们难道不可以各安生业，共享太平之ใ福？”
孙本孝又摇摇头，说：“纵然天下太平，小民也不免有失业之苦。”
闯王的心中ณ一惊，觉得这个人的话很有道理，比他平日所想的要深。他同牛金星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对孙本孝看了看，说道：
“确实在太平年头小民也常常有失业的，男ç不能耕，女不能ม织，稍遇灾荒便妻离子散，饿死道路。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将来天下太平之后，小民不再有失业之苦？”
孙本孝回答说：“小的自己读书很少，想不出一个ฐ好主意。只是我祖居府城，亲身经历和耳闻目睹的事情很多，也听过不少老年人谈论古今，深知小民的痛苦不完全是因为世道乱，灾荒大；病根多种在太平治世。小的知道闯王爷是真正居心救民，重建太平，所以小的特意跑来求见闯王，除禀明南阳城的防守情况，也说出来这几句心里话，请闯王爷作个思虑。”
闯王想了想，说：“啊，你的意思我明白啦。纵然在太平治世，小民也有官府聚敛敲剥之苦，大户欺凌兼并之苦。有一种苦，小民就不能享太平之福；倘若这两种苦一齐落在身上，纵然不遇天灾战乱，也常会走投无路，陷入绝境。我深知百姓如同在水深火热中过日子，所以才兴起义师，来到河南。等日后我有了天下，一定从根本上想想办法。”
孙本孝说：“倘若使小民不受官府聚敛敲剥ຓ之苦。不受大户欺凌兼并之苦，就能使小民有求生之乐，长保闯王爷的铁打江山。”
闯王又说：“我家十世务农，所以深知小民之ใ苦。我幼年替村中ณ富户放过羊，挨过鞭打；二十一岁的时候因为ฦ在家乡不能糊口，托亲戚说情，去当银川驿卒1้。当驿卒没有好吃的果，送公文风雪奔波，迎送和侍候过往官员常常要遭受打骂。后来朝廷裁减驿卒，砸了饭碗，我只好去吃粮当兵。当兵之后，朝廷欠饷；偶然关晌，长官又侵吞饷银。当兵也是没办法，逼得我只好聚众鼓噪，杀官起义。可是在起义的开头几年，到เ底将来应该怎么办，我的心中是一盆糨子。近几年，我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世面多了，遇到的各色人等多了。每到一个地方แ，我喜欢留心看一看，问一问，想一想。一来二去，我懂得了一些道理。拿田赋说吧，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却自来积弊很深，使百姓受苦不浅。第一，各地田赋，轻重不一，十分不公。拿你们河南全省说，杞县、太康两ä县比别处都重。拿全国说，听说有的府、州ะ、县就比别ี处重。……”
1้驿卒——明代有的府、州、县设有驿，主管的官儿称为ฦ驿丞，专管传送公文，派舟、车、夫、马接送过往官员。如官员在驿中ณ住宿，还负责按照ั官员的品级高低和随从多寡而供应酒饭、被帐等等。每个ฐ驿中有驿卒若干，以供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