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在这房里最年长，见夏荷这么说，便只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情，我们几个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外人知道，太太最是倚重王妈妈，万一有人拿着这些事情在太太跟前挑唆王妈妈，我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咱们这位爷啊，还真是一个不理世事的个性，这文澜院里头的账务，简直是乱的一团糟，我过去整整弄了五六天，如今才算是弄清楚了。”
清霜平素少言寡语，却也是个ฐ厉害人，一番话说出来，头头是道，半句也由不得张妈妈反驳。那张妈妈在这文澜院里头向来作威作福惯了，这时候见清霜说她，还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上去招呼她一巴掌。孔氏听完这些话，这会儿已是忍不住头疼了起来，只揉着脑门对站在身边的春桃道：“你去喊王妈妈来，让她把张妈妈和清瑶一家都卖了出去，国公府容不下这样的下人，这手段简直耸人听闻，至于樱桃，她们一家子管着花园也好些年了，就让他们去庄子上，管管庄子也是一样的。”
张妈妈见孔氏这么说，心里也只哀叹一声，孔氏平素里头就喜欢装大肚爱面子，只要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况且那樱桃当年也是孔氏身边的人，后来又服侍萧谨言五六年，主仆情份依旧ງ。张妈妈见势不妙，只哭着道：“太太，奴婢这么做也是为ฦ了世子爷好啊！太太你想想看，国公府那ว么多的丫鬟姑娘，哪个不是出挑的，文澜院里头的四个ฐ大丫鬟，哪个不是尖尖上的美人，可世子爷偏偏喜欢这身子还没长开的小丫鬟，奴婢是怕世子爷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性，丢了国公府的脸面，才会出此下策，想替太太把这小丫鬟给弄走的。”
清瑶只捂着脸哭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样的父母，没个ฐ帮衬也就算了，如今还竟拖着后腿了。”清瑶一壁哭，一壁稍稍回神道：“世子爷要我交出去，我若不交，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后罩房里头，清瑶这会子正半躺在床榻上，哭得跟泪人一样，完全没有平常弱柳扶风的风度，只抬起红肿的双眸看着张妈妈道：“姑母，你说什么？那些东西都拿不出来了？这是什么个意思呢？”
萧谨言挽起帘子向外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着，只不过边上还多了一个骑马的红衣女子，不是赵暖玉又是何人？马车近了，萧谨言这才问道：“玉表妹，你怎么เ也在这儿？”
赵老太太只嗯了一声，便没再话了，孔氏也乘机就告退了。
这时候大夫已๐经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从药箱中拿出了纸笔，抬起头道：“这种病一旦病，很难有根治的办法，眼下我也只能开一些镇定心智、温补脾胃的药来调养一番了。”
方姨娘闻言，只咬着丝帕不说话，兰老爷顿时就怒火上涌，只开口问道：“你们在姑娘跟前都说了些什么？姑娘怎么เ会如此？”
清霜想起方แ才清瑶的恶言相向，只谈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她也不过就是在乎世子爷，世子爷若是不冷淡她，兴许她也就不那么激动了。”
萧谨过了火气，进书房继续看书，清霜端着茶盏进来，见萧谨言只抬了抬眼皮并没有说话，便先开口道：“清瑶已๐经醒了，正哭着寻死觅活的，世子爷方才的话也确实重了些，她这么เ些年服侍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便是真的要放出去嫁人，也不该是这么随便就回了王妈妈的。”
兰婉站着的地方แ正好在荷花池边上，离那ว假山不过两丈远的距离，话音刚落，忽然从里头飞出来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打在她鬓边的一缕长上，将那ว一缕头割了下来。兰婉惊呼一声，身子不稳，往后退了两步，河边上并没有栏杆，眼见着自己要掉下去，情急之下就一把把阿秀给抓住了。
那姑娘闻言，早已经羞红了半个面颊๐，只背过身子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ใ命，媒妁之言，我们这么做，总觉着对不起我母亲。”
王妈妈只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丫鬟，见她虽然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可脸上总带着几分土气。王妈妈左思右想，觉得赵家似乎也没有这样的丫鬟，便索性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我倒是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孔姝å也知道自己和萧谨言之间已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下人带着些捕风作影的话，她虽然听得出来，倒也不轻易怪罪，只笑着道：“我就两辆车，后面的可不是我带来的。”
萧谨言这会儿正握着阿秀的小手揩油，冷不丁阿秀提起了这个来，只开口道：“瞧？瞧什么瞧？我有没病。”
阿秀看着萧谨言现在的模样，担忧起来。病得这么严重，那ว可怎么办好呢？太太一心想着要让大姑娘进国公府做小，要是世子爷的病没好，岂不是委屈了大姑娘。
一群小孩子朝着他哄抢过去，那小孩子慌不折路，转身就跑，一头撞在了萧谨言的身上。鸡腿滚出去一丈远，连带着人都飞出两尺。
萧谨言赶紧避过，只瞧见巷子路口有一个大汉背着个空的泔水桶出来，萧谨言只连忙往边上闪了闪，那ว泔水桶和自己้的大氅将将擦身而过。
方姨娘的院子里头，方姨娘一边喝茶一边骂骂咧咧，身后的小丫ฑ鬟正在为她捶背：“还没进国公府当姨娘呢，到先摆出姨娘的谱了，当真以为这国公府这么容易进的吗？不是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邢妈妈拗不过兰嫣，也只好点了点头，让丫鬟将另外两件衣服都拿走了。
李奶娘捋着袖子道：“还不是大姑娘吗？姨娘不过就是教训一个小丫鬟，大姑娘就当着外人的面，把姨娘当下人一顿训话，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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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妈妈在一旁听了，也很是气愤，只叹息道：“太太，昨儿你是不在家，她那进院子的架势，就像她才是当家奶奶一样，进了院子，又东挑西拣的，说这儿不好，那儿不行，最后瞧上了姑娘住的绣阁，后来听说姑娘住在里头，肯定是心里头恨，所以才故意去折了姑娘的花，让姑娘生气呢。”
兰家虽然规矩不大，吃饭倒也是安安静静的，一顿饭吃完，奶娘们各自带着孩子先出去了，兰老爷才来京城，事务繁忙，才用过午膳，也带着小厮出门了。朱氏这会儿总算空了下来，才把红杏叫到跟前问道：“嫣姐儿为何不来用午膳？”
出了菩提院的门口，兰嫣的嘴巴就撅的可以挂起油瓶来了，只气呼呼道：“娘，那是阿秀才送给我的荷包，娘怎么能ม转手就给了国公夫人了呢！”
孔氏让将荷包送回了春桃的手中，只笑着道：“不用了，这个ฐ就很好，那我就留下了。”
“王妈妈，去里间把言哥儿喊出来吧，就说是让他见见兰姨娘家的表妹。”孔氏这话无意是很抬举兰家的，连一只小心谨慎的朱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笑容来。
兰嫣正低着头看着地面，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双手交叠摆在膝盖上，身子始终保持着很优美弧度，一如当初她第一次瞧见兰姨娘一样。
那老和尚瞧了一眼萧谨言，撵着白胡子想了半天道：“今儿是十五，来庙里上香的姑娘可多了，一早上荷包也不知道放了多少个在上面，刚才还有一个ฐ小姑娘，正钻在这底下找东西呢。”
午后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偶尔也有几个香客在大殿里走动，萧谨言深怕自己้来迟了，故而脚步走得更快了些，谁知等他走过去一瞧，佛台上已经少了好些东西，萧谨言只拧着眉头细想，分明记得那青竹荷包的边上还有另外一个相似的荷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赵将军不必自责，贫僧也不会怪罪于赵将军，惟愿将军安好，保我大雍江山永固。”周显说完，又念了一句佛号，远远的就走了。
周显看了赵暖玉一眼，双手合十，文绉绉念了一句：“贫僧法号忘尘。”
阿秀慌忙低下头，装出一副冏样，这老芯子装在这嫩肉里，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几岁了。
“我自然是想出去做正头夫人的，但若是跟着姑娘去了姑爷家，姑娘肯定还是会给我们陪个正经人家的。只不过那样，就更能长长久久ื的服侍着姑娘了，这样也好。”作为一个下人，实在没有资格枉论自己的幸福，能靠着主子，主ว子幸福自己便跟着幸运些罢了。
洪氏帮孔文理完了头，这才抬起头，视线又落在了萧谨言的脸上。她这个外甥容貌随自己的小姑子，又结合了国公爷的英气，两ä者优点凑到了一起，倒是越瞧着出挑的。
洪氏便道：“是我昨儿接了你的信，派人去广安侯府说了一声，年节前孩子们也就这么เ一个ฐ见面的机会了，所以我便让郡ຉ主也来了。”
孔氏瞧着赵氏那ว一副老狐狸动歪脑แ筋的样子，再不想和她周全，只寻了个由头，就先告退了。
孔氏只叹赵氏又老又精，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打探了清楚，只能陪笑道：“太后娘娘极宠郡主，只怕到时候还要听郡主自己้的意思了。”
“只怕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没摸过针线吧，幸好模样还算生得不错，先留着吧。”朱氏是个宽厚的人，兰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一点，也都很敬重她这个主母，虽然朱氏没有生育男丁，但在兰家的地位，倒也没有因此就被别人取代，除了那ว个脑子拎不清，三天两头在兰老爷耳边乱ກ说话的方姨娘。
朱氏拿着两ä人绣出来的帕子看了看，阿秀的帕子上一朵茉莉花小巧动人，虽然针法技巧还有些欠缺，但看这针脚，倒像是学过针线的。再去看阿月的那件作品，朱氏真是连气也懒得叹了，当初瞧见兰嫣的帕子，她也就是少少的叹了一口气而已。
小厮才走，清瑶便从外面端着一盘宵夜从外头过来，瞧见那ว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越觉得最近世子爷神神叨叨的，挽起帘子，一脸堆笑道：“爷，天气冷，吃过宵夜，早些安置吧。”
萧谨言脸色有些颓丧ç的坐下来，默默无言，秀气的眉峰皱到เ一起，愣了半天，才摆摆手道：“你出去吧，还有别的什么เ地儿，帮我好好留意着，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没想人伢子大叔说了一句让她差点儿掉下巴๒的话：“闺女，大叔现在也穷，养不起你，等大叔家里情况好一些，就赎你出来，大叔家还有一个哥儿，比你大几岁。”
阿秀想了想，这人伢子在这边也算是开了十几年的了，阿秀还记得后面国公府里头买丫鬟，找的还是他，便知道他是靠得住的。
“怎么不能回家呢，等以后到เ了年纪，很多大户人家是不用给银子就放人的。”络腮胡子的人伢子虽然这么说，但是眼前这小姑娘实在长的太好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盖在下面，白嫩的脸颊上连一丝瑕疵都没有，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大眼睛看着你，无端就让人心生怜爱。这样的小姑娘，只怕无论送进哪个ฐ府上，都没可能会被放出来的吧。只不过这些东西，对于十来岁的小姑娘来说，还太复杂，并不是她需要懂的事情。
阿秀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人伢子，心里无端觉得，其实这位大叔人还挺好的。前世她一味的怕他，从没敢用正眼瞧过他一次。
萧谨言见周显派了初一亲自来送信，便知道这信里头自然是事关重大的，不然的话只请人传一句话就好了，并不需如此兴师动众的。萧谨言打开信封看了起来，薄薄的信纸在指尖撵动了几下，只听那小丫ฑ鬟道：“世子爷，小王爷说，您看好了信就把它给烧了吧。”
萧谨言略微沉吟了一声，顺手拿开一旁的绢纱灯罩，就着烛火点燃了信纸的一角，火苗瞬间就飞了上来，将一整张的纸都吞噬了。信里头的内容萧谨言已๐经看过，原来皇帝ຓ一早就不满安国公把持朝政，正打算开始肃清安国公的党羽，见周显提出这个ฐ问题，便私下里给了周显一道秘旨，让他去工部应卯，私下里搜集安国公的罪证。
萧谨言只觉得后背微微热，前世一直对仕途经济从未关心过的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毛孔似乎都活跃了起来，胸口里像是燃烧了一把熊熊巨火，能把他整个点燃。
烧毁了信件，萧谨言又问了几句如今恒王府的境况，在书房里头来回走了几圈，只喊了清霜进来道：“你收拾收拾东西，从今天起就去恒王府服侍小郡王。”
清霜只微微一惊，一双杏眼中带着几分热泪，正要跪下求情，却听萧谨言继续道：“孔家有四十无子方แ可纳妾的家规，我和孔文兄弟相称，贸然塞一个妾氏给她，于理不合，你去恒王府服侍一段时间，找个机会，我让恒王爷把你赏给孔家少爷。”
萧谨言让清霜过去，除了这一目的，其实还是有着别的打算，如今周显既然应承了他说的事情，虽然有皇帝在身后支持，可这其中ณ的险境，也是让人担忧，再让初ม一这样的小丫鬟送信，只怕是很不妥当了。
清霜见萧谨言说的头头是道，一双眸子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抬起头看了萧谨言，竟一时无语。萧谨言便道：“你不用谢我，这事情成与不成，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若是留在我的身边，将来也不过就是在府上配个小子，我素来知道你原也是官家小姐，定然不想就这样了此残生。”
清霜垂泪道：“如今阿秀不在爷的身边，奴婢又要去恒王府，爷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奴婢放心不下。”
萧谨言便笑道：“都是一样使唤的丫鬟，这文澜院里头多的是，服侍小王爷可不是一般的差事，小王爷几经挫折，如今从紫卢寺回京，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光，你现在去服侍他，便是以后孔家表哥那ว边出了岔子，就算你去不了，小王爷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清霜闻言，就越脸红了起来，周显的人品学识也是京中人盛赞的，她又如何不知，只在萧谨言的跟前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带着初一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