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萧瑾璃求饶，孔氏还当真有些不舍，可想起这些事情，作为她这样国公府出身的姑娘家，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情，便只笑着道：“璃姐儿今年都十四了，是应该学着管家了，若不是今年要守国孝，我也该和你父亲提一提你的婚事了。”
孔氏最近也现萧谨言比起以前似乎有了更多的主见，虽然在自己跟前依旧是恭顺，但是孔氏想了想那日在文澜院里头萧谨言怒斥张妈妈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个儿子越深不可测了，如今他提出让萧瑾璃管家，确实是一个ฐ最折中又公允的办法。
张妈妈蹙眉想了想，只笑道：“用不着多久，世子爷房里不能缺人，横竖你先回家等着消息，没准一两日就把你给叫回来了。”
张妈妈说完，只恨恨道：“我原本是想，今儿让她带着红花出来，先让王妈妈教训她一顿，让她受些皮肉之苦，也好让她知道在文澜院做丫鬟的规矩。”
厨房这种地方，最是消息灵通，今儿一早刘ถ婆子就听文澜院的小丫鬟说，世子爷交代下去，如今把文澜院里头的账务交给新来的一个叫阿秀的小丫鬟。刘婆子一打听，原来阿秀就是那个和阿月最要好的小丫鬟，果然也是像年画上下来的人一样，漂亮的不像话。所以刘婆子见了她们来吃饭，自然是要殷勤些，没有另外给她们开了小灶再炒一个ฐ菜算是好的了，如今瞧见清瑶的跟班还这样颐指气使的说话，哪里会怕，只梗着脖子道：“一勺子下去，有多少肉就吃多少肉，有多少萝卜就吃多少萝卜，想只吃肉不吃萝卜，除非当主子去。”
阿秀只喊了初一过来，让她跟着她们一起吃。这时候忽然有人经过阿秀她们的桌边上，瞧见那满满一碗菜上头盖着好几块肉，便转身指着那打菜的刘婆子骂道：“你这个捧高踩低不识好歹的婆子，凭什么给她们这一碗都是有肉的，给我这一碗里头，全都是萝卜？我告诉你，这可是拿去大少爷房里给清瑶姐姐吃的！”
萧谨言只笑道：“你懂ฦ什么，她初ม来乍到的，各处都看看走走才能熟识一些，清霜清漪她们，谁没去过几次豫王府。”
赵暖阳只规劝萧谨言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当初ม他若是不执意要跟着赵将军去边关，这会儿只怕还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弟。萧谨言只被他说的热血沸腾，越向往起长缨在手的那种感觉。
谁知春桃还没走到文澜院，便被外头传话的人拦住了，只忙不迭就折了回来，匆匆进了孔氏的房中道：“太太，宫里头有人来传话，说是豫王妃在宫里头晕倒了，皇后娘娘请太太进宫去呢！”
孔氏对赵姨娘那是恨之ใ入骨的类型，一听她的那几个ฐ丫鬟，更是连连点头，正还想说两句呢，那边洪妈妈只又补充道：“清霜再好，也是老太太那ว边的人，太太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在世子爷身边种下个火种来。”
正说着，宝善堂的大夫和兰老爷一同进了院子，方姨娘慌忙收起了脸上狠戾的神色，端着一副愁容迎上去：“老爷，婉姐儿这才去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可要给婉姐儿做主。”方姨娘说着，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引着兰老爷和大夫进去。
方姨娘眼梢一挑，狠狠的盯向香芸，吓得她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方姨娘便站起来，转身对宝琴道：“你去绣阁把那ว个叫阿秀的丫鬟喊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你大白天的欺负一个小丫鬟，就有天理了吗？”小男孩只说着，上前就牵着阿月的手，拖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了一眼阿月脸颊上红肿的手指印，小声道：“走，我带你去见老太太，让老太太给你做主。”
“你在许国公府教训丫ฑ鬟，就跟我有关系。”小男ç孩昂着头，用眼梢稍微瞟了一眼阿月，继续道：“她值几两银子？我买了。”
孔氏只好奇道：“你预ไ备怎么说？”
萧瑾瑜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只凑到เ孔氏的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孔氏立时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萧瑾瑜一番，问道：“当真是？”
阿秀扭过头看了萧谨言一眼，前世他那样宠爱自己้，在自己跟前，何时有过这样惊恐懵懂的表情？阿秀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忍心说一句狠话，只开口道：“那你进来，在我边上坐着吧，外头天冷。”
阿秀尴尬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萧谨言手中ณ的油灯，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君子远庖厨，公子还是到外面等着吧。”
阿秀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开口道：“太太，我家住世康路，不知道离这儿多远。”前世阿秀鲜少出门，所以对于京城的地理位置方面，并不是很熟悉。
朱氏只笑道：“我正说呢，她们两个ฐ都是本地的，只怕过年家里人会惦记，果真是接来了。”朱氏说着，只又从盘子里另拿了一个荷包，命丫鬟递到เ了阿月的手中道：“拿着吧，好好回去过个年，明日下午记得回来，给姑娘再整理整理东西。”
兰婉和方姨娘虽然是小地方แ出来的人，但对这样的习俗也是知道一二的，闻言便有些心虚，只开口道：“大姑娘说的什么话，大姑娘如今大了，太太张罗你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怎好让太太再操心婉姐儿，听说太太今儿身上不利爽，大姑娘怎么没在太太跟前服侍？”
兰嫣那一巴掌用足了气力，一掌下去只觉得手心都麻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愤恨的表情。兰婉平常也是娇气跋扈习惯了，此时却已被打懵了。方姨娘从没瞧见过兰嫣这个样子，愣了半刻，才如泼妇般开口道：“打人了打人了，你们还不快告诉太太，大姑娘跑到我的院子打婉姐儿来了。”
阿秀也才不过十岁，正是瘦弱的跟麻杆一样的年纪，一下子也没站稳，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满盘子的荷包散了一地。
正院里头，几个ฐ大丫ฑ鬟正领着几个ฐ小丫鬟在扫尘。泓哥儿、潇哥儿跟着几个ฐ小厮小丫鬟在院子里头捉迷藏，阿秀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百来个的大红荷包，从门槛外头进来。
“下次你要是再让我瞧见撅着屁股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横竖到下面去，找了你爹娘，你们也好一家团聚了，就留แ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个人熬日子吧。”
萧谨言深呼了一口气，这八年前的空气其实和八年后并没有什么เ区别，但是……阿秀还在。
朱氏只端起茶盏，略๓略๓抿了一口，那ว边邢妈妈只上前道：“太太，夜深了，奴婢给你换一杯清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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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家？哪个兰家？”
清霜只呵了一口气，将冻僵的一双手揉了揉，笑着道：“打听出来了，说起来，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呢！”
一旁้的小和尚见了，忙不迭就上前，把阿秀扶了起来。阿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起头瞧了一眼那小和尚，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下午雪下的小了许多，用过了午膳，兰嫣在房里歇中觉，阿秀趁着这个空当，往观音殿那边跑了一趟。她本就身量矮小，方แ才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铺在冗长的巷๕道里头，阿秀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洪欣宇只笑道：“果然当了和尚就不一样了，说话透着一股子的禅味。”
谈话见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从禅房里头出来，眉清目秀、皮白瘦削，穿着宽大的僧袍，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洪欣宇瞧见他，只上前在他肩上轻轻的锤了一把：“我听说和尚大多数都是白白胖胖的，怎么เ你越养越瘦了？”
兰嫣和锦心正在那ว边欣赏那ว两枝腊梅，兰嫣更是如水的心思，闻着花香，还不时蹦出两ä句诗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阿秀拿出赶制ๆ了几天的两个荷包，摘了几朵腊梅花偷偷的放在里头，想等一会儿去上香的时候，放在佛龛，等香客们都磕过了头，开过光了，把那兰花纹样的送给兰嫣，还有一个ฐ青竹图样的，自己留着。
清霜如何不知老太太对她的心思，只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说的是，明儿世子爷去紫ใ卢寺上香，奴婢会在世子爷身边跟着。”
“前日世子爷确实头疼过一会儿，也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大抵是风大，着了凉，到晚上喝了一帖药就已๐经好了，这几日倒也没犯过了。”清霜只一五一十的回道。
萧谨言本就是一个内敛的人，再加上这十六岁皮囊里头装的是一个二十岁的芯子，也做不出那种头疼欲裂的夸张表情。可偏生表情越隐忍，越就让孔氏信以为真，只一下子就眼泪汪汪的看着萧谨言，一叠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太医来。”
萧谨言抬起眼皮看了清霜一眼，见清霜那丹凤眼微微的眨了眨，顿时就明白了。一边支着脑แ门做难受状，一边还假作开口道：“不打紧，一阵子就过去了。”
阿月扑通一下跳下铺盖，这十二月的天，天寒地冻的，她光着脚丫子，又跳起来，坐到床上穿起衣服。阿秀瞧着阿月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想当年自己刚ธ进国公府的时候，也是这么傻不愣登的。
阿秀有些认床，一晚上睡得不甚安稳，早起的时候眼睑下黑漆漆的一圈，活像个小熊猫。一旁的阿月打了个哈欠起来，瞧见阿秀这模样，一下子就吓醒了，只蹲在床上问道：“阿秀阿秀，你的眼睛怎么这样了？”
邢妈妈才到เ门口，就瞧见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大丫鬟从里头迎出来，见了邢妈妈只开口道：“才说是时候来了，可不就到了。”那丫ฑ鬟说着，只上前打量一眼阿秀和阿月，笑着道：“果真是粉嘟嘟็的人儿，有这样的人陪着姑娘过去，我也放心了。”
“自然是要学的，刺绣、针线、裁剪、这些女红是样样都要学精的，姑娘还要学琴棋书画，花在这些上头的功夫自然少了许多，所以这些都要你们帮衬着，以后你们就是姑娘的左右手了。”
阿秀低头，略๓略撇了撇嘴角，小声道：“大叔，我不想去这样大户人家，门第矮一点的没关系，我只想二十岁被放出来。”
“大叔，我瞧着方才那ว老妈妈穿戴的都很好，心想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妈妈吧。”
阿秀听初一这么เ说，只拧着眉道：“这可不行，你得学着服侍了。”阿秀看着初ม一，只郑重其事道：“你是想留在小王爷身边呢？还是跟着世子爷回国公府？”
初ม一见阿秀这么เ问她，顿时就有些疑问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我还可以不回国公府吗？”
阿秀看了一眼如今这恒王府的光景，只想了想道：“如今这儿连几个ฐ像样服侍的人也没有，世子爷肯定是想让你留下来服侍小王爷的，你服侍的日子长了，小王爷必定就离不开你了，到时候只怕世子爷会把你刘在小王爷身边也说不定了。”富家公子之间送几个ฐ丫鬟使唤，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恒王府如今是这个光景，萧谨言不可能不出一点力的。
初一只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道：“那……那ว我就先不回去了，我瞧着小王爷身子还没全好，这早中晚三趟药还是得有人关照着点。”
两ä人说着，只洗过了茶壶茶杯，泡了一壶好茶送进去。
萧谨言在厅中做了片刻，只开口问周显道：“皇上有没有说，等从东郊回来，让你去哪边应卯？”
周显见萧谨言这焦急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皇上倒是提过，可是我没应，太后娘娘才刚ธ死，安国公那ว边的势力不容小觑，皇上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有些操之ใ过急了。”
原来皇帝虽然是太后娘娘的亲子，却也痛恨安国公打着老国舅爷的名号，在朝中ณ结党营私，奈何太后娘娘一直健在，所以皇帝也没有办法，如今太后娘娘死了，也确实给皇上提供了这么一个ฐ时机。
萧谨言急得却不是这件事情，前一阵子去豫王府的时候，他曾向豫王妃谈起了今年淮水要闹洪灾的事情，可在宫里头见了豫王几次，很明显豫王妃并没有把这事情告诉豫王。萧谨言想起再过两三个月，洪水来袭，生灵涂炭，心里就说不出的焦急，想着这时候若是有人能去翻了工部的账目，看出一点这修河造堤出入来，也可以引起警觉。可这事情背后定然是牵扯甚多，不能莽撞行事，唯一的办法是要找一个皇帝信得过的人，去把这事情说出来才行。
而周显这三年不曾参与过任何政务，正是清清白白，若这事情让他查出来，皇帝ຓ不可能怀疑他任何一点居心，必然会一查到เ底。萧谨言这几天蒙在房里读史书，其实也是在想办法。
“我本也有意报效朝廷，奈何我父亲非要让我考上了举ะ人，才肯为我上书求一官半职，如今也只能在家里温书干着急，这几日我翻了郦道元的《水经注》，倒是现河道水系之事很有意思，心里头还想着，若是能ม出仕，不如去工部当两年堂官，多看看那里的存书。”
这时候阿秀和初一送了茶盏进来，阿秀将茶盏送至两人手中ณ，周显接过阿秀手中的茶盏，低头看着眼前这秀美灵动的小姑娘，心里总是浮起一丝想要亲近之ใ意，可她毕竟是萧谨言的丫鬟，若是真的说了出来，反倒显得自己失礼了。
周显便低下头，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去年大雪一直下到了早春，按着大雍的年记，今年恰巧是三年一涝的年份，我前些天在宫里的时候跟皇上提过这事情，皇上说去年光花在治水上的银子就有两千万两，为得就是能保今年的平安。”
阿秀闻言，心里头却砰砰跳了起来，只忍不住开口道：“这么เ多银子都花在了刀刃上了吗？若是到เ时候该冲毁的田还是冲毁了，该死的人还是死了，那ว这些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
萧谨言这时候也暗暗一惊，只抬起头来看了阿秀一眼，阿秀只慌忙低下头，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失礼了，奴婢只是害怕、害怕大水而已。”
周显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垂眸顺耳侍立在一旁的阿秀，又转过头看着萧谨言，忽然觉得也许这其中并不只是巧合，只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儿我进宫去见一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