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暂时不会出兵。”李风云的口气非常肯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劫掠通济渠,壮大自己。”
李风云的百团大战,便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试想一下,当两百多个团的义军将士,还有尾随于义军之ใ后的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河南灾民,在以浚仪、陈留和雍丘为中心的通济渠一线全面展开,官军怎么办？官军肯定是头大如斗,ไ若主动出击,就必须ี寻到义军主ว力决战,但义军肯定是避而不战,官军找不到对手,有力无处使,既不能对着手无寸铁的灾民痛下杀手,又不能ม总是在城外寻找对手,置城池安危和水道安全于不顾,于是,只好被动防守,而被动防守就等于任由义军劫掠通济渠,就是不作为,罪责更大。官军进退两难,ไ最终也只能与义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至于能否赢得最后的胜利,则ท要看东都是否出兵支援了。
甄宝车不喜欢听空话大话,李风云的煽๓动言辞都是虚的,没有实质东西,所以他毫不客气,直指要害。你不要张嘴忽悠,若想让人树立信心,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说对了,你的权威แ越来越大,ไ说错了,你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威信没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们看透了你的嘴脸,以后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帐内众人相视无语,虽然李风云的言辞里充满了煽动性,但东都就如一个不可战胜的洪荒猛兽,让义军联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蚍蜉撼树的自卑和无助感,ไ而这种无助就如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豪帅们的心里,让豪帅们的信心倍受打击。
单雄信豪爽大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ไ与孟海公、霍小汉等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帐内气氛被他们搞得很火热。
李风云设宴款待,并把他们隆重介绍给了韩进洛等豪帅,还有袁安、萧逸等幕僚。这中间孟海ร公与翟让、单雄信、徐世鼽三人都认识,尤其与单雄信,同郡豪望,性情相投,ไ关系很好。
李风云面带笑容,举手冲着甄宝车虚按了几下,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说话。
“大总管拿出了两个对策,这两个对策都能解决眼前危机,但俺想知道,如果大总管站在俺们的立场上,会做出何种选择？”
始终一言不发的徐世鼽说话了,他支持李公逸的建议,以瓦岗人现在的微薄实力,根本经不起风浪,无论是公开举旗造反还是与李风云结盟共抗官军,结果都很悲惨。与其不自量力,自取败亡,倒不如避难大河,蓄积实力,等待时机。
雍丘就在通济渠畔,是梁郡ຉ西北部的重镇。瓦岗人劫掠通济渠,主要在雍丘、陈留和浚仪一线,也就是荥阳和梁郡交界的地方แ,京畿天堑关防的外围。李风云率鲁西南义军联盟杀进中原,ไ最终目标实际上就在这里。以东都的重要性和京畿戍卫力量,鲁西南义军联盟绝无可能突破京畿天堑防线,双方แ肯定要在这里进行一番厮杀,而首当其冲遭到เ破坏的就是通济渠。
李风云一袭单薄白袍,披散四垂的长发遮掩了他的面孔,ไ让人很难看到他的眼睛,更无法从他的目光中揣测其心意。
攻占了济阴,赢得了西征中原第一场大胜利的鲁西南义军联盟,接下来何去何从？
“李风云锐不可挡,他不但攻陷了定陶,ไ还攻陷了乘氏。”孟海公摊开双手,很是无辜,“你看到了,某信守诺言,围而不攻,但某不攻,对李风云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仅凭一己之ใ力便攻克了定陶,突破了你们的防线,接着他挥师北上攻打乘氏,与韩进洛的北路军左右夹击,不到四个时辰便拿下了城池。”
李风云马不停蹄,指挥苍头军和北路军主力旅团调头南下,ไ直杀济阴城。
慢慢的局势就由最初的混乱不堪变为鲜明的敌我对抗,官军和义军的对抗
平民最为孱弱,ไ最为无助,面对生存的威胁,唯有求助强者,ไ而现在的强者不是官府,官府根本不管他们,抛弃了他们,所以他们只能被动地盲从于义军,跟着义军烧杀掳掠,ไ所求不过是一口饭一条命而已。贵族富豪中很大一部分势力微弱,比如普通寒门,比如乡镇富豪,面对气势汹汹的入侵者,他们要么เ逃之夭夭,ไ要么与家园共存亡,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毕竟少,大部分人都能ม灵活变通,看到官府势强就顺从官府,看到义军强悍就顺ิ从义军,总之为了保命,ไ委曲求全、奴颜婢膝也很正常。
徐世鼽找不到拯救的良策,只能无助地看着孱弱的生灵灰飞烟灭,而偏偏就在这个ฐ时候,李风云带着鲁西南义军联盟杀了过来,ไ这对大河两岸的恶劣局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而浩浩é荡荡的鲁西南义军就如呼啸飓风,所过之处,片瓦不留แ。
虽然徐世鼽在蒙山听到李风云对今年旱灾的预测后,未雨绸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当灾难来临,ไ一夜间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陷入饥饿,ไ以离狐徐氏力量所囤积的那点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在生存危机的逼迫下,大河南北的灾民唯有自救,唯有揭竿而起,向贵族富豪的私库,向官府控制ๆ的官仓和义仓发动“攻击”,于是起义แ大潮席卷大河两ä岸。贵族富豪的私库是有限的,ไ就以离狐徐氏为例,它的私库能ม养活多少人？所以在天灾的夹击下,贵族富豪的生存危机同样严重,为了自救,ไ他们也只有揭竿而起,带着追随他们的灾民,攻打城镇,攻击地方官府。
陇西成纪李氏是陇西本土汉姓贵族第一家,关中韦氏则是关中本土汉姓贵族第一豪门,两大世家从关陇汉姓贵族整体利益出发,结盟是必然之事,ไ政治联姻更是不可或缺。虽然两ä家之间不可避免的存有矛盾和冲突,但自北魏分裂以来,山东、河洛、河东三大汉姓贵族集团和虏姓贵族集团蜂拥而至,ไ关陇本土汉姓贵族集团因为ฦ历史文化等底蕴严重不足处于绝对劣势,大家不得不团结一致共谋利益,经过西魏和北周两ä朝的奋斗,他们终于依靠军功而崛起,成为中ณ土新兴贵族集团的核心力量。到了本朝,以关中韦氏和陇西成纪李氏为代表的新兴贵族,在权势上,已经足以比肩以山东五大超级豪门为ฦ代表的古老贵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体现就是与皇族、与古老豪门之间的政治联姻ี。
乐平公主病逝于西征吐谷浑途中ณ,临死前遗言,ไ因为她没有儿子,所以视女婿李敏为子,乞求皇帝把她的食邑全部转赠于李敏,也就是让李敏继承由她遗留下来的越来越稀薄的前朝政治遗产。今上一口答应了。乐่平公主又恳请今上代替她照ั顾女儿女婿。今上郑重承诺,而这个承诺意义非凡,等同于赐给了李敏夫妇免死金牌。由此可知,以李敏显赫的家世和独特的政治地位,ไ即使皇帝把他排除在了中枢之外,但他对中土的政治影响力是事实存在的,且不容忽视。
义军的攻击速度非常快,ไ三路大军沿着菏水两岸齐头并进,声势惊人。
根深蒂固的矛盾,明哲保身的心态,再加上强烈的报复关陇人的心理,导致地方贵族富豪根本不支持官府,不支持韦保峦,对韦保峦所发出的紧急征调乡团、宗团的命令阳奉阴违,蓄意拖延,而大家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我总要保护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家人亲族吧？不能ม说因为你的一纸命令,我就把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家人亲族拱手送给穷凶极恶的叛贼吧？你如果能保护我的家园和家人亲族,我就给你卖命,否则免谈。
这道关防把中原和山东分开了,与此同时,关陇人和山东人之ใ间的隔阂和矛盾,也因为这道肉眼可见的天堑的存在而进一步加深,ไ于是,这道天堑自然成为两大政治集团对立的象征。
梁德重豁然大悟,知道张须陀为何胜券่在握之刻与段文操突然反目愤然离开了鲁郡,为何段文操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兵败宁阳城下,为ฦ何兰陵萧氏在段文操兵败鲁郡形势危急之ใ下突然撤离了鲁郡,为何白发贼和鲁西南叛军联盟没有乘势横扫鲁郡,ไ原因就在于山东人为了自身之利益,为ฦ了实现山东人的政治目标,ไ竟然以叛军为ฦ武器操控着鲁西南乃至整个齐鲁地区的局势,并推动局势向有利于山东人的方向发展。
改革的前提是政治稳定,政治稳定的基础是各政治势力之间建立有效的平衡机制,也就是彼此牵制,ไ互为制约,而这种制约是建立在各政治势力的实力对等上。随着几位政治大佬的突然死去,尤其是杨雄杨达兄弟死去导致皇族政治力量的急转直下,现在这种对等实力已不复存在。对等实力不存在了,各政治势力之间也就难以互相牵制,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权力争斗,于是政治风暴不断ษ,政局动荡不安,改革的步伐也就必然停下来。
然而,这种历史罕见的空前奇事当真发生了。主掌尚书都省的司空,内史省长官内史令,门下省长官纳言,尚书省的八座之ใ一兵部尚书,十二卫府大将军之ใ一的左屯卫大将军,中土的最高军政首脑,竟然在短短四个月时间内一股脑儿死掉五个,匪夷所思,其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虽然现在还看不到后果,ไ但之前对东征信心满满的崔德本,已不再乐่观,甚至悲观地预测,东征十有是虎头蛇尾,无功而返。
牛进达皱眉不语,ไ欲言又止。据徐师仁密报,白发贼已经把主力全部调到了菏水、泗水一线,虽然还有一部分军队正在搬运宁阳城内的粮食,ไ但待城内粮食搬空,这些军队也就会弃城而走,至于汶水一线,诸如汶阳、巨平、梁父乃至阳关,看上去还是旌旗招展,实际上都是空城一座。假如双方没有“默契”,段文操当然不敢北上攻击,ไ他北上了,首府瑕丘就危险了,ไ现在有了“默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段文操以一个邹城换取鲁郡北部ຖ所有失陷城池,不仅仅是划ฐ算,更重要的是他稳住了鲁郡局势。
牛进达沉吟片刻,ไ问道,“使君打算何时北上？”
不要称王？不称王造什么反？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揭竿就称王，其目的很简单，我就是要推翻你的国祚。萧奢正想继续追问下去，蓦ย然念头一闪。自去年大河南北叛贼蜂拥而起以来，的确没有哪个叛贼主动称王，最多的也就自封个公爵而已。
“圣主ว的极限底线是甚？”萧奢追问道。
现在，义军若想西进中原，就必须控制这一区域，充分发挥其重要的战略作用。
四条河，三个ฐ河流汇合之处，四座城池，构成了一个连接中原、齐鲁和江淮的水道枢纽重地。在中土没有统一之前的高齐时代，这个地方是兖州和徐州ะ的交界处。中土统一后，两ä代皇帝两ä次调整行政区划，如今这一区域则变成了鲁郡ຉ、彭城郡、济阴郡和东平郡ຉ的交界ศ之地。
这就是看问题层面的不同了。同样一件事，不同阶层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的人，会得出迥然不同的结论。就是否乘着这次胜利“痛打”段文操横扫鲁郡ຉ一事，李风云的解读，与各路豪帅、众多将领们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而众人在听了李风云的阐述之后，立即便有了醍醐灌顶、豁然顿ู悟之感，感觉自己的眼界顿ู时宽广，看到เ了很多过去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东西。
帐内很多人，尤其齐人，马上就明白了李风云所问这个问题的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东西。
李风云知道豪帅们的心思，这两天也一直在思考解决之ใ策，与韩曜、袁安、吕明星等人也商讨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没办法，利益摆不平，若想让豪帅们满意，苍头军的发展步伐就不得不放慢，但时间不等人，局势风云变幻，环境越来越恶劣，发展壮大是义军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而苍头军若想加快发展速度，豪帅们就不满意了，既然如此，也就失去了维持联盟的意义。建立联盟的初衷是发展壮大自己，现在维持联盟却阻碍了自己的发展，那还维持联盟干什么เ？
所以，豪帅们对共同发展的理解是，不论大人小孩，一块大饼平均分，大人少吃一点，孩子多吃一点，这样实力差距就不会越拉越大，各路义军维持自己的性也就有了基础。同样以这次决战后的战利品分配来说，仗是大家一起打的，付出多的战利品多，苍头军拿到了战利ำ品的大头，结果就是一锅饭，壮汉子吃得最多，越长越结实，而羸弱者吃得少，虽然也在长肉，但速度就慢多了，无法追赶上强壮者。
负责传达命令的僚属疑惑地望着韩进洛，不知道他是匆忙之中说错了话，还是要蓄意欺骗帅仁泰和徐师仁。
“急告帅仁泰、徐师仁，某已决定倾城而出，从南城方向进入战场，会合甄、霍两军攻击前进，誓死突破敌阵，与白发帅会师城下。”
“所以，我们彼此之间需要信任。”李风云望着孟海公，语含双关，“任何时候，都不要寄希望于对方先给自己信任。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你不给对方แ以信任，对方又岂能给你以信任？”
孟海公顿时明悟。自己้倒是轻敌了，段文操把左右两翼搞得如此薄弱，明显就有问题。段文操的备军在哪？就在城下，所有围城的军队都是备军。所以若想破这个局，就必须前后夹击，必须让城内的义军主ว动杀出来，牢牢牵制住段文操的围城军队，如此一来，段文操就掉进了自己所设的陷阱里，焉能不败？
孟海公相信韩进洛等四位豪帅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之所以与李风云结盟，一是为了生存，二是想借助李风云的力量壮大自己。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与李风云结盟的目标已经实现了，考虑到เ李风云对大家虎视眈眈有吞噬之心，太危险了，谁还敢维持这个联盟？找死啊。
孟海公本来就很忌惮李风云，担心被苍头军吃了，现在揣测到了李风云执意攻打宁阳的意图，就更加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