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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立足大计

过了河,义军不敢耽搁,连夜北上而去。

董浚三番๘两次催问韦云越,韦云越就一句话,某官小,人家不鸟某,奈何?

董浚也是出自陇西成纪,他是庶支,论辈份是董纯的侄子,年青时便追随董纯征战,在董纯的一手提携下官升得很快,如今官拜将军府司马,若有机会出任鹰扬府官长,那基本上就算出人头地、事业有成了。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董纯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前๩是卷入齐王杨暕案,现在又因叛贼为祸戍区而受累,当真是厄运连连。董浚的情绪因此很恶劣,不过该做的事还得做。

谯郡出了叛贼形势严å峻的消息在彭城军政两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为确保地区稳定,此类足以引起恐慌的不好消息要严格保密,仅限于在官僚阶层内传播,即便是官府中的普通掾属佐史,对此亦是知之不详,而鹰扬府的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则ท是一无所知,至于普罗大众那就更是一无所知了。不过事情出在谯郡,危机也在谯郡,无关乎彭城官僚的切身利ำ益,大家也就仅仅关注而已,并没有意识到危机或许有一天会突然降临彭城,危及到他们自身安危。

谯郡是韩曜的地盘,有韩曜的手下出面安排,义军的踪迹被彻底掩藏,躲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但李风云下了死命令,只藏三天,三天后必须横渡涣水,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攻占永城,大肆掳掠后,遂直杀彭城,大踏步东进。

董纯当即下令,诸鹰扬就地驻扎,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盲目寻找目标,以免遭到叛贼袭击。即刻๑派出所有斥候,在淝水、颖水和淮河之间仔细搜找,并警告汝阴、淮阳两鹰扬,小心防范,千万不要让叛贼逃出包围,横渡颖水西窜而去。

韩曜苦不堪言,昔日一个通吃黑白两道的谯郡大佬,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不但成贼,还被一个ฐ白发贼吃得死死的,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而更严重的是,自大泽乡一战后,不但他的部属与他离心离德、貌合神离,就连投降整编的两ä个由江南府兵组成的主力团也对其阳奉阴违了。很简单,他们投降的是李风云,又不是韩曜,所以为何要听韩曜的命令?强者为尊,你是强者吗?你不是。大泽乡一战,你不敢做主力打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还逃之夭夭,背弃袍泽,背弃承诺,如此懦夫,有何资格指挥我们?

韩曜一如既往,坚持自己的保守策略,决不出头,反正是缩头乌ไ龟了,干脆把乌ไ龟做到底。大泽乡一战让他领教了李风云的手段,那ว一战他是没有本事打赢,以己推人,他认为ฦ李风云胜算也不大,所以把部队带得远远的,连支援的承诺都不兑现,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李风云轻松获胜,全歼永城鹰扬府三个团,砍下了鹰扬郎将费淮的首级,苍头军一夜间扩张到了十个团,再加上战利品全归苍头军所有,于是苍头军的实力以压倒性优势超越了谯军。

陈瑞、袁安眼见义军在盗贼劫匪的路上越走越远,原本老实巴交、淳朴憨厚的船夫、水手、工匠们个个ฐ都变得穷凶极恶了,甚至还丧尽天良举ะ刀杀人,遂向李风云发出警告,如此下去,后果堪虑,若不加以约束,严肃军纪,恐怕就不是替天行道的义军,而是滥杀无辜的恶魔了。

队伍的爆炸式扩展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增加,还有一系列危机,其中最大危机就是吃饭问题。肚子不解决,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所以李风云到了谷阳就打土豪,纵兵掳掠,把富豪的私仓和地方上的义仓统统抢光,看到壮丁就抓,逼迫他们充当义แ军民夫,为义军运输物资,如此一来,义军便如浩荡蝗虫,所到之处一片废墟。

“变阵!”费淮举手狂呼,“结阵坚守,伺机反攻。”

费淮冷笑。鹰扬卫们则信心大增。贼终究是贼,玩阴的厉害,玩阳谋面对面厮杀那是找死。既ຂ然你诱敌,某便进,是谁诱谁。

当然,义军有十三个团一个旅๓,四倍于敌兵力,有优势,但无຀奈的是,拿着重兵武器的船夫、水手、工匠不会在一夜间变成勇敢的战士,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也没有杀过人,甚至都不会舞刀射箭的义军战士,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战斗力,也๣没有凝聚力,一盘散沙而已๐,稍遇挫折,必一败涂地,一溃千里。所以韩曜不敢打,也没有信心打,他只想找个ฐ藏身之处,先把队伍好好操练一下。军队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大意不得,更不能ม因为一时冲动去做自杀式的赌博。

韩曜闻言,颇感忐忑。全歼鹰扬府三个团?未免太轻敌了吧?虽说两天前๩义军在通济渠上也全歼了两团鹰扬卫,但那是在有心算无心,攻敌不备的情况下,且其三个统兵官长均被李风云撂倒,群龙无首,而两ä团鹰扬卫又以火为单位,分散在船队的各条船上,无法形成战斗力,这才让义军捡了个大便宜,兵不血刃全歼两团鹰扬卫。

费曜不愿放弃,他可以没有自信,但不能ม没有坚韧的意志,反正都是死,与其死在刑场上,让无数人看笑话,倒不如死在战场上,与贼人同归于尽,好歹也算出了口恶气,也๣算死得其所,也不至于连累็了家中大人,让其在同僚面前无຀法抬头做人。

费淮痛苦不堪,不是因为头颅难保,而是一连串的挫败摧毁了他的自信。费淮顺风顺水几十年,三十多岁便官拜鹰扬郎将,战功累累,事业有成,自以为文武干略,有能ม力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有经国济世之才,谁知今天竟被几个小蟊贼玩弄于股掌之ใ间,被耍得团团乱转,连小命都耍没了,这种打击和挫败是致命的,它骤然间便摧毁了费曜的自信,让他万念俱灰,了无生意。

双方แ见面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陈瑞所建两团配备军官。第三团校尉岳高,第四团校尉郭明。义แ军的总兵力由此扩充到四团一旅๓九百人,随军民夫杂役约七百余,总人数达到了一千六百余人。

陈瑞日夜兼程回山后,遵照李风云之策,先是分发财物。义แ军兄弟有,山里人有,连裹挟而来的船夫、水手、工ื匠、杂役都有,见者有份。然后陈瑞连哄带骗,连诱惑带威แ胁,在短短时间内建立了两个团,还有两百余杂役。接下来陈瑞又鼓动如簧之ใ舌,说白发帅带人去打萧县了,估计又有大量战利品,大家一起随我下山去搬吧,还是见者有份。这话一说,山里山外人顿时情绪高涨,即便有些被挟而来的人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有逃走之念,但逃走的前提是下山,再加上群情汹汹,由不得你不答应,于是一窝蜂的下山了,芒砀山一时人去山空。

众人面面相觑,暗自惊凛。白发帅๩心机深沉,手段更是狠辣。

陈瑞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说与韩曜一起劫掠重兵吗?如果回芒砀山,与韩曜拉大了距离,岂不不利于我们劫掠重兵?”

稍加权衡后,韩曜做了退让,也拿出一个计策,先打津口码头,待大火烧起,永城官员组织人手出城救火之际,义军再趁乱杀进城中,夺取城池。

李风云处处透出神秘,尤其在造反一事上章法有度、深谋远虑,其眼界ศ之高、心机之深、谋略之出众,均显示出其来历之不凡,所以韩曜对其十分忌惮。另外,韩曜还有一种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有些不真实,但未必荒诞不经。假若此人此事的背后,都与东都激烈的政治斗争有关,那么韩曜在未来或许能ม多一个选择,所以在没有揭开李风云的秘密之前,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他有必要与李风云维持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

之前他已经考虑过了,假若他参加义军造反,他该怎么做。很显然,他若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掌控义军的领导权。虽然造反肯定没有出路,但造反却给了韩曜一个非同寻常的选择,一旦他实力强大了,朝廷屡剿不平,必然会招安,而“招安”正是韩曜“重见天日”,重新过上正常生活的最好途径。如何才能让义军强大起来,强大到เ足以威胁到中土王朝的安危,强大到朝廷不得不下旨招安?韩曜两眼一抹黑,茫然无策,不过有一点他很清醒,那就是必须拿到义军的领ๆ导权,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为防患于未然,李风云要未雨绸缪,要在韩曜加入义แ军之初便压制他,遏制ๆ他,最大程度地缓解或者推迟双方之间必然存在的矛盾和冲突的爆发。

“调集更多的军队,把鹰扬府所有军队都调过来攻打芒砀山。”

陈三先生脸色微变,狠狠地瞪了韩寿一眼。韩寿也是神情尴尬,自知说错了话,忙不迭地的又补了一句,“杀了我们所有人。”

“渡河,即刻渡河。”费淮厉声怒吼,不容置疑。

刘景磨磨蹭蹭,半天不下渡河的命令,鹰扬卫们则乘๖机倒在河堤上休息,大口大口喘息。其实大家都没有渡河追击的心思,几个时辰内狂奔近百里,又饿又累,即便追上了贼人也没有力气砍杀,必须休息一下,搞点食物充充饥,否则要死人了。

徐十三把袁安丢在了血泊中,“旅帅๩,这是夏亭的里正。”

徐十三的刀锋停在了袁安的颈子上,刀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袁安痛哼一声,当即昏厥于地。徐十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其扛在肩上,与两个清除了城楼之敌的兄弟又飞一般冲了下去。

义军第一战,一定要打得漂亮,既要一炮打响,在通济渠两岸造成重大影响,又要以胜利来鼓舞士气,然后方能再接再励,继续打下去。

义军要生存,首先就要钱粮和武器,而钱粮武器只能去抢,只能从官府、贵族和豪强手里去抢,舍此以外别无他途。抢贵族和豪强,必然会与地方แ势力产生激烈冲突,这不利于义แ军在芒砀山的生存和发展,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ฐ目标,通济渠。皇帝已经下诏东征,江淮、江南各地的战争物资正由大运河日夜不停地运往东征大本营所在的涿ຕ郡,通济渠做为大运河的一段,此刻正处在最为繁忙之期。义军若能从通济渠上掳掠到大量物资,必能迅速发展壮大。

不过李风云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身先士卒,身体力行,不但与士卒们一个锅灶里吃饭,还与士卒们一起训练,其训练量远远超过普通士卒,让汗流浃背的士卒们根本没办法叫苦叫累็。李风云信守承诺,言出必行,而且慷慨大方,他每日都要奖赏训练成绩优秀者,同时也要惩罚成绩糟糕者,而每次惩罚,李风云都陪着一道受罚,让受罚者羞惭无语,亦无法生出怨恨之心。

这时候,李风云的真实身份对芒砀山的义军将士们来说已不算什么秘密,很明显李风云来自军队,而且还是一名品秩不低且战功累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军官。由此也不难推测出李风云的出身。能在卫府军里做军官的,如果是中下级军官,肯定出自府兵,中土的职业军人世家,草根阶层;如果是中高级军官,则肯定出自贵族世家。义军将士们大都认定李风云应该是府兵出身,因为李风云性情暴戾,血腥残忍,野蛮跋扈,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点一滴的贵族世家子弟的优雅风范。相比起来,陈三先生的矜傲、淡然、飘逸,则处处彰显出了一个贵族子弟良好的修养和卓然不群的气质。

李风云的到来在张飞寨中引起了轰动。白发刑徒,白马苍头,一个传奇般的大贼,一个ฐ血腥杀戮的恶贼,在白马城中做了两起惊天大案,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得一大批官僚贵族都丢â了官帽断了仕途,短短时间内,通济渠两岸,人所皆知,声名鹊起。如此人物,突然出现在芒砀山中,怎不让众贼惊喜?而惊喜之余不免忐忑,此次芒砀山聚集如此之多的盗贼,到底要做一件多大的案子?难道要在通济渠上打劫整整一支船队?假若劫掠成功,那所得财物必然丰厚,可以发一次横财了。

据说这里就是当年张飞逃亡芒砀山后落草为寇的地方。过去芒砀山盗贼啸聚此处,困窘度日。陈三先生来了后,带着众盗劫掠通济渠,屡屡得手,日子越过越好,也有了钱财整修张飞寨,渐渐便有了些规模。

这里是梁郡和谯郡的交界处,也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朦胧月光下,一行人向着东方奋力奔跑。很快,李风云的“强悍”就表现出来了。他手上有一柄长刀,负重比十八死士都要大,却遥遥领ๆ先于众人。渐渐的,十九个ฐ人分成了三拨。李风云一马当先,初始领先于众人数百步,接着便消失在夜色里,若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传来角号之声以指引方向,众人恐怕都要与其失散了。徐十三和六个死士居中而行,因为负重较大,一个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虽勉强支撑,但均有难以为继之感。余下十一个人拖在最后,脚步蹒跚,两腿重若千钧,跑跑停停,不过担心落下太多,一个ฐ个还是咬牙坚持,不敢就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