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从戎看他气色不对，当即换了话题：“大爷，还是头疼？”
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展，怕什么来什么。早ຉ就知道顾承喜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没想到这家伙当真泼出了满地的火。顾ุ承喜那ว个团在山东扩了又扩，现在有多少人了？不知道，万国盛也说不清楚。成千上万的顾团，再加上几万人马的连师，这两位凑成了一支什么เ护，连毅做总司令，顾ุ承喜做副总司令。盘踞在山东河南之间，足可以和任何力量对峙。护不动，他和段中天的直鲁联军也不敢妄动。国民革命军在南方是一仗接一仗的胜，吴佩孚都被他们打成了稀里哗啦。他和段中天凑起来的二十多万人，其中ณ有一半都是乌ไ合之众，怎敢不韬光养晦的保存实力？
双胞胎之一动了手，把青布包袱捧进了屋角的橱柜里。柜门带着个ฐ小锁头，仔仔细细的锁严实了，他把钥匙递给了白摩尼。见白摩尼只将钥匙随手往口袋里一扔，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心点儿，别ี弄丢â了。”
不是闹脾ຆ气，是他失去了他的好世界，以及他在好世界中ณ所有过的好心肠。将来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他只想混下去，冒险似的，堕落似的，一天天的混下去。东拉西扯的抓了人，他像先前一样，还是喜欢伴儿。抓一个算一个ฐ，多一个是一个，大家一起混，一起活成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二分之一嗤嗤的笑：“你真叫摩尼啊？我还以为我们听错了。你这名字真怪。”
一只粗糙的巴掌抚上了他的小腿，顺ิ着宽松的裤管往里走。二分之一一边摸一边吸气，一边吸气一边笑，像小孩子遇到了大惊喜。另二分之一也试试探探的靠近了他：“摩尼，我看团座现在也不怎么搭理你了，要不然，你跟我俩好吧！我俩有钱，你要什么เ，我俩给你买什么！”
他的尾忽然长成了无边无际，蜿蜒着横贯了苍茫大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黑血翻腾在他的腔子里，他想杀生，他想吃人！
开晚饭的时候，白摩尼没食欲，只喝了一点米粥，如今饿了，便拄着手杖挪到了顾承喜身边。扶着顾承喜的肩膀坐下了，他开口问道：“小顾，还有饼干吗？”
白摩尼垂了头，把手中ณ的西装外衣也放下了：“哦……”
白摩尼的头脸瞬间一起了烧。顾承喜的呼吸中带了淡淡的酒气，仿佛富有某种刺激性，让他也要生出几分醉意。
孙文雄听了顾承喜的话，匆匆运走了营中的烟土。顾承喜则是指挥部ຖ下小兵，悄悄的搬运走了军火库中ณ的五挺重机枪和几十万子弹——现在天下大乱，谁得了就是谁的。他一直把他的团当成日子经营，一仗过后死了谁伤了谁，他心里全有数。既然是过日子，就得攒家底，有体己。他是真爱他的团，看着烟熏火燎的小兵们，他的心里眼里全带了感情。这是他的资本，他将踩着小兵们的肩膀脑แ袋往上走，一直走出个顶ะ天的高度。
顾承喜远远就看见了他，还有他的马。阿拉伯马的栗色毛皮像缎子一样反射了阳光，一路跑得腾云驾雾金光闪闪。及至将要到达顾ุ承喜面前了，他一抖缰绳勒住了马。居高临下的垂了眼帘，他和他的阿拉伯马一起扑撒开了长长的睫毛。嘴角忽然一翘，他在顾ุ承喜和孙文雄的敬礼问候声中微微一笑。
霍相贞转身回了长官座车，马从戎随即溜达进了餐车。元满还攥着玻璃瓶子，因为自己实在是喝不下了，所以转而去问马从戎：“秘书长，喝汽水吗？”
仰起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汽水，马从戎又问道：“谁接咱们的专列？”
霍相贞气喘吁吁的看着他，看他穿了一身白西装，裤子却被鲜血染成了通红：“男的？”他喘着粗气反问：“又是男的了？”
霍相贞被他问得直怔：“男的……怎么结婚？”
元满愣头愣脑的答道：“在啊！”
元满迟疑ທ着摇了头，然后压低声音答道：“大帅上午在营里骑炮筒子，硌着蛋了，好像是挺疼，下午一直没出门，自己้在屋里喝茶呢！”
话到เ这里，他一抬眼，忽然在汽车旁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元满。从元满身上慢慢收回了目光，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而他的俘虏直起腰转向了他，正是霍相贞。
恍然大悟似的，追兵们立刻也有了动静。在此起彼伏的敬礼问安声中，马从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低声笑问：“大爷来了？”
话没说完，他顿了顿，最后又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霍相贞闭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
元满答道：“大帅想泡澡，可是这儿的澡堂子都不行，太差劲。还是安师长弄来了几个新า浴ภ桶。”然后他放低了声音笑道：“大帅说，既ຂ然叫了安师长，就不能落下陆师长。”
元满看他一惊一乍ๅ的，不禁啼笑皆非，伸手指向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过道：“往那里走，到头就是了。”
霍相贞骤然转向了他：“说！”
霍相贞双手叉腰，一言不，知道白摩尼是要闹脾ຆ气了。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迈步走向门口。而马从戎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知道自己้托了白摩尼的福，算是逃过了一劫。
他的枪口里像藏了个眼珠子似的，瞄得顾ุ承喜卵蛋要转筋：“当然是连师长的枪硬。”
顾承喜把心一横，走上前去——和连毅在一起，他时常要“把心一横”。弯腰把手枪拨开了，他一歪身坐上了炕，又对着炕上的大男孩子一抬下巴：“我是光棍，连师长可不是光棍。”
“白少爷。”他伸手握住了白摩尼的细腕子：“我这一阵子挺清闲，你要是愿意的话，我陪你玩。”
白摩尼重新า又垂了头，认为顾承喜是真的爱自己。
霍相贞犹豫了一下，随即深深伏身，轻轻的枕上了白摩尼的右腿。头剃光了，际线却还清晰得很。白摩尼从来没见他这么เ乖๔过，几乎惊讶了。手掌来回磨蹭了他的头皮，白摩尼笑道：“头硬，扎得慌！”
白摩尼也知道自己瘦了，不必脱裤子看腿，看手腕子就能看出来：“大哥，骨头接好了也还是疼，疼得我吃不下饭。大哥，老赵总给我喝骨头汤，顿顿都有，我不爱喝，我想吃点儿清淡的。”
“晚上……”他低声开了口：“你是不是又要找上清丸了？”
白摩尼鼓足勇气伸出手，摸上了那顶ะ将要消失的小帐篷，让霍相贞瞬间一哆嗦。
赵副官长对着他一抬手：“对了，您进客厅稍坐一会儿，大帅还给您留了封信呢，我这就给您拿去！”
白摩尼接过信封，见赵副官长已经识相的走了，便撕开封口，从中抽出了一张信笺。信笺展开来，里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小弟，上午为何不接电话？我看你最近性子很坏，莫非在外又闹了亏空？书房抽屉里有麦加利银行支票一本，可自行填写数目，到เ马从戎处盖章。”
白摩尼喃喃的答道：“没哭，是你刚ธ才抱疼我了。”
白摩尼也跟着他看时间，知道天晚了，该睡了。
警卫团长立刻答道：“报告大帅，这是营里自己留แ着用的。”
紧接着他转向了连毅：“当时好像连师长也在。”
白摩尼刚才还在沾沾自喜的向他炫耀扇面，此刻听了这话，却是把笑容和折扇一起一收。垂了眼帘坐稳了，他让扇子在自己้指间翻起了跟头打起了转：“是吗？”
白摩尼翘起了二郎腿，把扇子往衣袖里一插：“是就对了。”
顾承喜接了这张小票子，知道它的价值，但是不知道它的来历：“哟，这玩意儿……不是能到银行里提钱的吗？大帅送给我的？”
顾承喜笑了：“这——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看了几天小炉子！”
顾承喜够不着霍相贞的边，所以只好对着马从戎使了劲。他本来就是个灵活的性子，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放之天下皆准的真理。压着性子自居为乡巴佬，他豁出去凭人笑话，决心去做马从戎手下的一名小学生。开学不过几日，他又长了许多的学问——霍相贞简直就是马从戎手中的一张空头支票，马从戎顶着这么一张支票东拉西扯，居然攥住了满手的人脉，连军需处的处长背了人，都要尊他一声马三爷。
这个消息，顾承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本以为如果平安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ฐ人也应该是白摩尼。至于马从戎——马从戎干净，利落，精神，和气，像狐狸，不像兔子。
他认为自己已经为对方设想得很周到，然而顾承喜向他抬了眼，却是轻而坚决的说道：“大帅，我不要钱，房子和差事也可以不要，我只想要……要我的表。”
顾承喜定定的盯着他看：“你说过给我。”
霍相贞笑了：“行，信你。大不了我剃个秃瓢过年。剪吧，给你剪。”
当着霍相贞的面，马从戎被他挤了个趔趄，但是一言不，不声不响的退出了客厅。他很了解霍相贞，在霍相贞的世界里，人，是要守本分、守规矩的。
顾承喜张着嘴看他：“赵家乱ກ不乱的，干我屁事？”
顾承喜登时做了个有气无声的口型：“偷？”
《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