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儿鼻子发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纵是有屈也无处诉,这辈子是和他无缘的了。
素姐儿听了发恨,将手里的挑棍一扔,怒道,“那狐狸同你告了状么?你来兴师问罪的?我去请她有什么错,你的心肝宝贝,放在外头你舍得么?万一被人勾搭了去,那你臻大爷岂不要跳死!我好心倒成了驴肝肺,那ว小娼妇果然有些手段,做了婊子偏要立牌坊,既ຂ如此,我倒要斗上一斗,看看究竟鹿死谁手!我这辈子算完了,岂能让你好过!”
毋望道,“不打紧,他醉得人事不知的,照顾他一场也算尽了心了。”
毋望看他出了好些汗,了额头又很烫,拿井水了绞帕子给他净了脸,又另拿一块沾湿了给他敷在额头,取了床头的团扇来给他仔细的打扇,见他安稳了些,便放心不少。
毋望低头摆弄手上的细麻绳,记忆里是有两个姨ถ娘的,只是无所出,在自己้院子里不常出来,她母亲是个平和的人,平日里也不过问她们,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现如今想来,母亲心宽广是笃定爹的心只在她一人身上,若宠妾灭妻,家宅必定不得安宁,反之ใ,那两位姨娘心里定是比黄连还苦的,虽嫁了人却没有丈夫,没有孩子,这一生还有什么!转念又想起了章程,心里倒有些甜甜的,于是扭扭捏捏同婶子说道,“今日章家哥哥同我说,要回去回了养母,请人来提亲。”
毋望听了张氏这样说,心下虽不乐意,却又不好说什么,一个大姑娘家吵着要出嫁,旁人看着总不好,其实她倒不怕跟着章程受苦,从前他家两间茅草房的时候她就愿意跟他的,如今做了半个主子,反倒叫婶子生出嫌隙来。
张氏和毋望忙将关板按序一块一块拆开,齐整码在门边,出门看那匾额,上头用红绸子盖着,抬匾的伙计掀开给他们过目,木板是紫檀的,上面拿金箔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梨雪斋。
伙计道,“这就给您挂上了。”
毋望惊讶道,“裴公子在军中有熟人么?”
毋望附议道,“是很好。”
助儿往砚台上加了水,一面研磨一面回道,“正是呢,在花厅候着,说要求见大爷。”
助儿道,“奉了茶和点心,大爷这会子就过去么?”
毋望讶异道,“是那个上次就要过继你的表叔?”
毋望将前日的事原原本本同他说了,章程也显得有些为难,想了想道,“不如做些买卖罢,单靠你们绣花怕是不成的。”
毋望从容道,“不曾说什么,想来也是守礼之人。”
毋望知道叔叔话外之音,点头道,“我省得。”
毋望想了想,昨晚像是没听见叔叔喊疼,便问张氏,“叔叔的腿好些了没?”
毋望缓缓道,“若他真不来了,到底还是要去求的,留一条瘸腿算怎么个ฐ事!顶多多出些诊金,他若还不依,我便给他跪下,只是这样的人,果然不是能够依附终身的良人。”
毋望笑了笑道,“今日原是打算卖的,掌柜既出得高价,那我回家禀明父兄,过会子再来回话。”
毋望将东珠收在囊中,拱手道,“一定一定!”领着德沛扬长而去。两人在街角猫了一盏茶功夫,见那掌柜退回店内方才走进当铺大门。
淡玉的反应可说是呆若木,她张着大嘴怔愣了半晌,突地捂着脸哭起来,一面道,“我的心你不知么?竟还叫我给你牵线,有你这样不通的么!”
裴臻吓得心跳漏了半拍,忙安慰道,“你这傻子,她就是过了门也还是姨,哪里真有说得那ว样好,这不是先哄了她来么!至于你,我断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你是我姑舅妹妹,亲的一样,自然要寻个好人家做嫡妻的,委屈你在素姐儿手底下活着,日日给她打骂,我于心不忍。”
淡玉这才止住了哭,想想也有些道理,便道,“那我且试试罢,成或不成还要看造化。”
裴臻双手合什对她拜了拜道,“若这事成了,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日后出阁,哥哥定要给你添妆奁的。”
淡玉也聪明,既ຂ然嫁不成,得些嫁妆也是好的,于是施恩一般微点了头,又拉着容姐儿看小厮采菱角去了。
裴臻回了槛菊园,叫丫ฑ鬟点了熏香把干净衣裳熏了一遍才换上,才坐下要读会子书,助儿当差回来了,揖手道,“回大爷,张爷和朱爷都安置妥了,今晚定是不回来的了,叫大爷不必等。”
裴臻嗯了一声,助儿又道,“今儿下半晌得风楼ä里来了两个人,像是前门吴员外的表侄儿的三姑外甥,到我们楼里吃霸王饭,叫楼ä里瞿管事领了人打了,这会子不依,正闹呢。”
裴臻连头都没抬,直接道,“管他是谁,绑了送官,砸坏的桌椅碗筷叫他们照原样赔。这点子小事还来烦我!”
助儿闭了嘴,在旁站着。他家大爷今日换了件石青色的绵纱衣裳,歪在罗汉床上的竹枕上,缎子似的头发搭了几缕在前,面如冠玉,衬得嘴唇嫣红,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啊……助儿陶醉不已๐。
“你在瞧什么?”那红唇轻启问道。
助儿由á衷道,“大爷真好看。”
裴臻抬起眼,面无表情道,“你长了两个眼珠子嫌多不成?”
助儿吓得忙低头,裴臻也不说什么了,只静静的看书。隔了一会子,差不多掌灯时分,外头小厮通报,“阑二爷来了。”
裴阑进了里间,不像在外头那么谨慎了,一屁股做在南官帽椅里,面色不佳,看了裴臻一眼道,“我那小厮的事可怎么办,那家苦主闹得厉害,非治死他不可,他跟了我一场,也算兢兢业业,我着实不忍心看他杀头。”
裴臻白他一眼道,“谁叫你平日不立规矩,出了事才知道急!仗着主子的体面倒在外头称起大爷来,这种奴才就该交给丧家发落,依着我,你就拿出些钱来打发人送了去,旁的也别ี管了。”
裴阑是个极护短的,听了裴臻的主意,就像要他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似的,急赤白脸的就要跳起来,喊道,“就是条狗,好歹也跟了我七八年,要是助儿打死了人,你怎么说呢!”
助儿也很想知道答案,眼巴巴๒看着裴臻,臻大爷横了他一眼道,“若是助儿,我先杀了他,将他的脑袋摆在丧ç家的供桌上。”
阑二爷和助儿皆如斗败的公,助儿更是心凉到了脚๐后跟,心想这样的主子不通情理,还是跟着阑二爷有前途些。
裴阑悻悻道,“我总不好看着他秋后问斩的,还是请大哥哥想想法子才好。”
裴臻看他那样,气得要命,斥道,“人家没告你纵奴行凶已是万幸,你还要怎么的!”
裴阑道,“他打死人时我不在跟前,怎么还编排上我了?”
裴臻冷冷哼道,“奴才有罪,主ว子是要连坐的,你不知道?”
裴阑虽有心救那小厮,却也不想把官司引上身,只得道,“看来也无法,我日后多帮衬他老娘也就是了。”
裴臻看威吓得差不多了,便道,“且看他造化罢,若不是斩立决,再拖个三五天的便能捡条命回来。”
裴阑忙问,“这话怎么说?”
裴臻翻着书,悠闲散漫道,“老皇帝死了,新皇登基,不是会大赦天下的么。”
裴阑此时如梦方醒,笑道,“还是大哥哥厉害,我想了这几日竟半点法没有,果然一语惊醒梦中ณ人,只是那太祖爷什么时候死啊?”
“我那两个应天来的朋友说,左ุ不过这三五日罢,可你那小厮就是赦免了,也该多给些银子给丧家,人家就这么เ个ฐ儿,才出来学徒就被你那刁奴一脚踩在腰子上送了命,往后日子怎么过?”裴臻又换了本书,看得无趣了就穿鞋下来,立在地上作指点江山状,“叫那小厮三跪九叩认爹妈去,将来还要给那两ä个老的养老送终,他这一生的业障才算完。”
裴阑调侃道,“你穿开裆ด裤时我便认得你了,从没觉得你是好人,如今怎的转儿了?”
助儿道,“二爷还不知道罢,近来我们大爷做的好事儿可海了去了,又是给人治病,又是给人送匾的,还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子找了条活路,你道奇不奇?”
阑二爷果然听见了大新闻,惊讶了半天,转头又思量了一下道,“那ว牌匾我是知道的,可是十字街的那家梨雪斋?里头那姑娘我也见过,可谓惊为ฦ天人啊,莫非大哥哥是冲着那糕饼西施去的?”
裴臻但笑不语,助儿解疑道,“那姑娘原就是老舅说给爷的,只因嫌是做妾,便一直不答应,我们大爷费了多少心思,到现在也没成,前两日大得着了信儿,跑到梨雪斋闹了一通,大爷的事怕是要黄了。”
裴阑摇头道,“这事可难办,大嫂子既这么เ的,你也只好在外头另置了家宅田产,按平妻的礼待她也就是了。”
裴臻道,“此事再容我想想罢,断ษ然草率不得。明儿淡玉瞧她去,且探了口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