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忙招呼他，“阿元，来吃绿豆糕。”
明霜笑道：“他不在，你快吃吧，没事的。”
明霜睡意还没散尽，稀里糊涂ิ地就点头：“好啊，干什么去呢？”
“行，那ว你去吧。”明霜不曾有疑ທ，“自己้当心。”
温暖的烛光照出一个人的身形来，妃色的背影，纤细得让人心疼，侧脸的轮廓，光华浅浅，长长的睫毛随她眨眼而颤动，她唇边永远含着笑，和煦得就像春风……
“诶，你回来了？”她把手里的花朝他跟前送了送，“快看看，这花儿好不好看？”
“胡说么？”明霜凑过去，“你现在可是三天两ä头地往铺子里跑，别以为ฦ我不看不出来。”她伸出食指摆了摆，掩着嘴笑：“想不到เ你喜欢那样的？这种文弱书生有什么好，跟个软脚蟹似的，风一吹就倒。”
她皱起眉来：“哪有，小江话很多的，你不知道罢了。”
原本还想一锅端呢，这回端到自己老家里来了。明霜坐在原地笑得无奈，“想不到เ这是咱们放的钱？”
“哎……都是我的不是。”明霜摇了摇头，抬眸瞅见那瘫在地上喘气儿的书生，问他道：“你借了多少？”
“小姐。”江城恭恭敬敬地行礼ึ，“不知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你来啦，昨天睡得好么？”
“他回不回来跟我出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他不会的reaທds;。”明霜自行取了外衫披上，“这次的车马叫阿元给咱们备，量来没人敢再顶风作案。”
“小姐，您消เ消气儿……”
江城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别气了，当心身子。”
四周生着许多杨树，密林里，远远近近都是薄雾，前方景色依稀，抬头望不见天，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其中。
心头静得出奇，这一瞬，他生出些许不舍来，若能一直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大佛寺坐落在城郊龙脊山山顶，上山进香的人倒是不少，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
忽而从远处传来些许奇怪的声响，听不真切，但很是沉重，像无数野兽咆哮一般，明霜坐在车里，甚至能ม感到车身都在震动。
她的房间摆满了话本子，都是外头或买或租的，高门里的日子清闲又难熬，她却是最会懂得怎么打发自己的人。话本、小说、杂记，除了针线，不时还做些小玩意。
明霜回过神，浅笑道：“好，那你取些给我吧，正好我也要看完了。”
出了门，春光耀眼，江城握着剑柄，仰头时被日光刺痛双目，他抬起手遮挡。
因为明霜染了风寒，怕车马劳顿加重病情，故而这段时日一直在乔府上住着，等着病好得差不多了之后，明家也派人来催着回去。
“小姐！”
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飞快上去伸手扣上她脉门——
明霜歪在栏杆旁้，正认真听他说话本，池边和风细细，吹了一两枚落叶夹在她鬓边。乔清池话语一顿，刚抬手想替她拂去，却有人快他一步，不算客气地把他手背挥开。
“诶？你几时来的……”
“成。”萧问倒是爽快，“我回去让王爷帮忙给你留个心，把江陵的名医都给你请来，横竖死马当活马医嘛，万一就治好了呢！”
“咱们俩还客气什么。”萧问翻身上马，勒着缰绳回头看他，“走了，你多多保重。”
“哼，谁知道呢。背地里想必耍了不少花招吧。”她撅撅嘴，“我也不稀罕。”
郡王府的花园不比明府小，亭台楼阁，梅花盛开，美景如画。
“受人之托，忠人之ใ事。”江城垂眸吃酒，“当初在安武坊，只有严涛肯出钱赎我，至少这些年我还得还他这个人情。”
上年年初宫里就传出今上龙体抱恙的事，眼下陆朝能一手遮天不过是仰仗官家，若圣上仙逝，他没了靠山，届时要对付他就易如反掌了。
他颔首估量着长度，“可以。”
“吃饭就免了，我还不饿。”她伸手一指，“这花儿扎得好看，想要那个。”
她觉得无所谓，高兴就好，一路上心情愉悦的摘花扯草，因为叶夫人生的那场气早就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江城也莞尔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这样出糗能博她一笑也没什么เ不好。
她很是不耐地拧起眉，也没睁眼，“什么事？”
“听大夫说是腿上着凉的缘故，难怪老人家常叮嘱‘寒从脚起’，这北方的天是比南方แ冷些，明年早ຉ点把炉子烧上，也不至于受这些苦了。”她坐在床边，握着明霜的手感情很真挚，叫她一时受宠若惊。
“我走了之后，家里这些事，你也上点心，偶尔帮衬着娘亲。英弟弟没娶妻，娘年纪大了，管着那么多人怕是吃不消。”明锦拿出帕子来给她细细擦了擦。
顺着她所指望去，江城的左臂不知何时竟隐隐渗出殷红，藏青色的袍子被鲜血浸透大半，明霜一看就变了脸色。
未晚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场景，忙哆嗦地转身，“我、我这就去找大夫……”
“小姐您请放心。”赵掌柜对她作揖，敛了容正经道，“此番波折乃是良玉交友不慎所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这单生意给您做好了！”
赵良玉前脚刚走，未晚端着个小食盒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明霜随手把账簿放下，支着肘笑眯眯地问他，“良玉啊，太老爷当初给你开的价是多少？”
明霜含笑着把他手指扳起两个，“我付你两ä成，把当铺的工ื作辞了，专心打理我的店，你看如何？”
“说是忙完了。”他答道，“我去厨房给她拿些吃的。”
“是么？”
“江城，你别得意！”有人站出来，颔首道，“你也是在安武坊里待过的，咱们一样的下贱人还真把自己当爷了？要不是严大人赎了你，现下指不定在哪儿讨饭吃呢！”
这空气里的火药味儿一触即发，猫在角落的乞丐们见情况不对，赶紧捧着碗溜了。
付过账，从面摊里出来，一抬头，天色已经不早ຉ了。再不回去倘若杏遥醒了发现她不在，怕是还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虽然明霜并未尽兴，不过适可而止的道理还是懂的。
她坐在原地，靠着坛子上种的杨柳，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白天天热，夜里凉快，本还不觉得困倦，暖风一吹睡意便铺天盖地将她淹没。等江城回来的时候，明霜还困得稀里糊涂。
我想看着您嫁出去啊！
这话她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经历了江城的事，小姐的精神头一直不好，若是自己再离开，她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了，在这当口，她哪里放得下心离开。
“我伺候您惯了，这么เ多年了，突然换一个您一定不适应。”杏遥握着她的手，哽声道，“就让我在您身边再待一阵子吧。”
明霜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好笑：“傻丫ฑ头，那么เ好的人家，换做别人赶着嫁出去还来不及呢，偏偏你要留下来跟我这个天煞孤星在一起，你是不是蠢得没边儿了？”
“小姐别乱说。”杏遥轻轻伸手去捂她的嘴，“您不是天煞孤星啊，当年姨娘生您的时候，算命先生说了，您是大吉大利的人，是福运最旺的！”
也许是吧，福运最旺的人，克死了娘，还摔断了腿。
明霜笑了笑没说话。
她现在有些颓唐，想什么事都爱往悲里去琢磨，心头很累，像是在破罐子破摔。
很快就到秋天了，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秋雨缠绵，不像夏雨那样雷声阵阵。
江城夜里曾悄悄到明家来过几趟，知道明霜不愿见他，起初ม只是在窗外站一阵就走了，后来隐隐听到เ她睡梦中ณ低吟，很难受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翻窗进去看她。
她清瘦了许多，脸上缺乏血色，惨白一片，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疼。江城自责且歉疚地俯下身，抬手点了她几处穴道，坐在床边替她舒缓腿上的经络，试图让她好受一些。
明霜在换季的日子里腿会犯疼，这是老毛病了，特别是雨天，尤其疼得厉害，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但迷迷糊糊之际，却隐约感到腿上涌起一股暖流，温和的像是春风，将全身的经脉都疏通开来，酸涩的疼痛立时褪去了些许。
好几次明霜都觉得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然而睁开眼时，屋中依然是空荡荡的。
起初以为是杏遥，然而等早上醒了问她，她却只是摇头。
于是明霜夜里便留了个ฐ心眼，饶是再困也绝不睡死。就这样守了两天，直到第三日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搂着被衾就睡。
窗外的风吹得很紧，不多时就下起雨来，寒意从缝隙里灌进来，腿上的旧ງ伤牵动住四肢百骸，她皱了皱眉，蜷缩着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
朦朦胧胧中，额头忽然有一双手覆了上来，随后又摸到她脉门处，轻轻给她把脉，粗糙的指腹触感何其熟悉。
明霜猛然睁眼，回过头去，抬眸和他双目相对，想也未想，当即便甩了一巴掌上去。
江城没料到เ她还醒着，不躲不避挨了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