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里，乔清池尚在讷讷发呆。
“嘘。”明霜倒是很淡定，低低提醒她，“这是在外头，别乱说话。”
她歪在榻上眸色温和地瞧着他的背影，暗道：但愿高先生能把他好好摁回床上休息吧，这人总是学不会怎么เ照顾自己้，身体再好也不过仗着年轻，要老了怎么办呢？
明霜收回视线，“没什么。”
明霜皱着眉尽量把自己裹紧ู一些，大约是看出她冷，江城不动声色地往火里添了好些干柴。
她话音正落，斜里一枚石子飞掷过来，恰恰定住它三寸，江城几步上前把蛇扔开，拉过她手腕仔细检查。
“想必是知道跟着您时间不会久ื了，讨不到便宜了，才不上心。”杏遥给她倒茶水，“您不用往心里去，反正他的脾气就那样。”
到了生日这天，叶夫人果真在内院里搭了个小戏台，请了戏班子来府上唱戏杂耍，吹笙吹竽，丝足鼎沸。
“你怎么看呢？这个ฐ乔家也算是三代为ฦ官。”叶夫人抿了口茶，“就是近来，乔๒大人同张阁老有些误会，被革了职。但不要紧ู，乔清池此人人品是不错的，届时让他跟着你爹爹，往后可大有出息。你嫁过去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明霜不经意朝门外望了一眼，随后只低头饮茶，淡淡道：“容我再想想。”
“这有何难的，你随便说说，哪怕是编来的也不要紧ู，总得有个至亲的人同她说话，否则在迷途里没人引路，她万一走到黄泉路上去了可怎么办？”
话才起头，老妇就打断道：“现在姑娘家不爱听这些，您这都是百八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城里那十七八岁的小姐们都听山精鬼怪，什么狐妖啊，兔子精啊……”
“还早呢，这才到朱雀街，没看见路上有人提水，也许火势控制住了。”她拍拍她手背叫她宽心。
闻言，车夫在外大声解释，“小姐，这街上不能策马的，您且忍忍吧。”
“遥遥，一会儿打发人，把我那套没用过的银兔毫盏给三小姐送去。”
听她应下，明霜才又看向陈阿元：“三小姐那边我去替你说，你不必跪了。雪地里真跪一晚，这辈子都别想走路了。”因为自己腿伤过，她便格外心疼别人的腿，“西门已๐经关了，去我院子里喝杯热茶暖一暖吧，一会儿身子好些了，我让人送你出去。”
“诶。”
她想明白了，才嘚瑟地冷哼：“知道你难找婆家，看在你那瘸腿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了。”
姚嬷嬷很是狐疑的接过来，颔首道：“是。”
她想了想：“嗯……排骨吧。”
杏遥探头打量，竟是一边四个四，一边四个六。
“好。”
话没说出话，江城一脚猛踹他小腹，大刀瞬间脱手，左听云向后仰跌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像是怒不可遏，长剑紧攥在手，作势就要刺穿他咽喉。
她的声音在远处蓦地响起，江城动作一滞，神情冷漠地盯着面前的人，挽了个剑花，收入鞘中。
“这个ฐ不要紧，还早着呢，她模样不错，往后若有合适的人家，我也给你留意留意。”
轩榭外的戏台旁้，身穿彩杂戏衫的人摇旗敲锣地在表演水戏，场面很是精彩，在场的宾客连声鼓掌。
气候越冷，她的腿便会越疼。这是旧ງ伤，年年如此，此前住在南方时还能ม忍一忍，今年迁到เ汴梁，气温比杭州要寒上一倍，早早地就觉得腿上隐隐作痛，起初尚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霜降这晚，枝头的露水结成了冰，她从梦里惊醒，扶着床沿叫杏遥。
她一个激灵，登时把灯盏放下，急匆匆扑到เ床边去。
祖母还在世时，一共留了六支金步摇，及笄那年明霜也得了两支，数月前当掉的妆奁里也记不得有没有，但如今既然闹了这么一出，只怕凶多吉少了。
没进屋，大老远听见她声音，明霜的火气立时就窜了上来。
赵掌柜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递上去一封信，面色难看：“小姐，可咱们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她是初ม出茅庐，未经世故，但姓张的狡猾，拿着账单以作威胁。
不知是不是语气太过异样，惹得旁边的杏遥多瞧了他几眼。
“诶。”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食指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这丫头了不得，长成这样你都嫌吓人，往后真见着吓人的那可怎么办？”说完又眨眨眼睛凑上去问：“这个哥哥长得不好看么เ？”
“你别打岔。”
她咬着牙冷哼，丢下果子，也不管宜春郡主ว是否在场，白眼一翻就笑道：“姐姐也别高兴得太早，王府看不上我，也不一定就瞧得上您啊？你们叶家手里那么多见得不人的事儿，随随便便捡一个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老太妃是个极重名声的人，若是知道了，只怕避都避不及。”
这是明摆着说她脸皮厚，明绣气得直瞪眼，待要开口时，忽然朝明霜推了两ä下：“二姐姐，你来说说。”
人多混杂，她又完全坐不住，趁着江城去买茶的功夫，一转身就自行挪到เ远处的首饰摊子前面瞧去了。
江城远远看见，登时连钱也没找，急匆匆跑到她跟前。
“哪儿都好，随便走走。”
她这样反常的举动，连江城也看出来异样，遂后退了一步，低声问杏遥：“怎么了？叶夫人为难她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厉声打断：“她腿是怎么伤的，明家人都知道，伤不伤面子还由á不得你说了算，霜儿尚且不以为意，你替她操什么心？”
“至于明英，若他有能ม耐金榜ึ题名，便是出生寒门也能官拜三品，要是没那个能耐，我就是扶他助他，日后在朝堂上没个作为，那才是丢我的脸呢！”
“明白了？”
“那好。”她笑得温柔道，“你去吧。”
原来是这样。
依叶夫人的性子，会同意才怪了。
“这几个人，都是叶夫人安排着过来的，依我看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可留แ不得。”
此前的生活过于太平，杭州ะ家里人少，哪里起过什么浪有什么เ风，以至于她连戒心都忘了留一个ฐ。才刚进府不久ื，就被人推到水里去了。
她怔怔地摇头：“没什么。”
杏遥狐疑：“没想什么怎么我叫您，您不说话呀？……这糕还热乎ๆ着，您尝尝，老板是苏州人呢，味道一定正宗。”
她茫茫然地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像是在思索什么，半天都没吱声。
看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杏遥叹了口气，“小姐，天色不早ຉ了，咱们回去吧？”
明霜这才颔首道：“好。”然后又朝方แ才的那位老妇人点头一笑，取出一枚银叶子递过去，“此前多谢老人家相助，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老妇摆手退了回去，“这钱两上回你情郎就拿了不少，老婆子一个人吃喝，花不了几个子儿，姑娘不必给我，太浪费了。”
见状，明霜也不强求。
杏遥推着她往回走，一脸迷惑地皱着眉：“什么情郎？是说乔公子么？”
明霜偏头望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知道提了不该提的人，她吐了吐舌，缩着头不敢再多话。
*
江城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拎着一堆东西交给杏遥，却听她说明霜一回来就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捧着酒壶一直喝到เ现在。
江城愕然：“她喝酒了？”
“是啊，拦都拦不住。”杏遥盯着手里这些糖葫芦串儿，颇为为难，“怕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子也吃不了这些糖了。”
“你们出去了？”
她颔了颔首，“没办法呀，小姐嚷着要去铺子里看看。”杏遥扶额，“你也知道眼下市井上胡说八道的人多……都怪我嘴里没个把门，临着要走了，提了一下乔公子，小姐就……”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乔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