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个月国际饭店,住出毛病了。”
“昨天还在舞厅里嘣恰恰,今天就跳了楼。”
尹醉桥不响,碗里吃了个底朝天,拿餐巾掖掖嘴角,手摸到自己้靠在桌边的手杖,难得地点了一根雪茄烟。
“去你妈的!”枯云咬着嘴唇,从椅子上跳起来,甩手就脱下了外套,狠狠掷到地上。他一件接一件地脱,难听的话越骂越狠,一边问候尹醉桥的祖宗十八带,一边在没有脱鞋的状况下硬是把裤子扯了下来。
那木桶靠近了枯云,枯云也是感觉到这股热乎ๆ劲了,他讶异地“咦”了声,听到水被倒进浴缸里,他抿起嘴唇,没声音了。
尹醉桥不与他搭话,给他搭了把手,让他跨到浴缸里去。枯云走得很小心,脚踩进了热水里,大叹:“尹醉桥,你杀猪啊?”
他开始计算多少天之ใ后自己会死去,没有吃的,没有水,三天,还是五天?最多六天,他就会因为ฦ缺水和饥饿死在这里,多适合一个死人的房间啊,他会和这里的墙壁,天花板,家具一起静静地生长出绿色的斑点。
一个笨蟊贼,或许还能在申报的某个版块露一露脸,博得四邻๑街坊几句笑骂。
“你说你怎么就想到เ去杀了那三个ฐ人呢?那个郑阿毛是不是就是杀了宝山的那个枪手?我真是没想到法国人你也敢动啊,你阿知道法租界现在全乱了套了!欸,你又是怎么เ从上海出来的?密斯特枯啊,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本事怎么เ变得这么大?都变成刺๐客,变成高手了?你是学了武功的吧?拜的哪位世外高人啊?”
“哈哈,是鸡血,公鸡血。”
枯云用力吸鼻子:“你什么时候回的上海?你消息这么灵通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暗示!你知不知道我……我……”
黎宝山任他责怪打骂,枯云还道:”你潜伏回来想干什么?也要找彭苗青报仇吗?你没看到小徐的下场吗?他还是两只手都好好的呢都伤不到彭苗青,你呢?你现在就只有一只手了!还有你的那些兄弟早就投靠了彭苗青,没有一个有血性有人情味的!全都只想着赚钱!”
彭苗青对他似乎不存在太多的警惕,枯云起先还担心会否有人跟踪他,回家时格外留神,还特意绕了点路,可一路无惊也无险。他回到เ公寓时,小徐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响动,抓起手边的一把小刀猛地弹起,他看到是枯云,松了口气,扶着腹上的白绷带坐了回去,道:“枯少爷是您啊。”
小徐听说彭苗青在黎家翻箱倒柜,握紧了拳头,怒道:“个赤佬肯定是在找宝山哥的房契地契!没想到老富,阿关都跑去和他同流合污!昨晚在太仓,我和宝山哥到了仓库,进去点货的时候门被人反锁起来,我拉着他好不容易逃到外面,又遇到枪手!火光冲天正好让我看到了彭苗青!!我身上这一枪就是拜他所赐!他现在在外面不停抹黑我,是想拉我给他背黑锅。”
范儒良穿一身军装ณ,讲了许多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张老照ั片,对尹醉桥笑道:“知道要来和你碰头,特意翻了这张照片出来,我可还记得拍这张毕业照之ใ前老梁找你干了一架,你那两拳下去害得他脸上挂了彩,搞得他脸上好像长出了块胎记!哈哈!”
这第二眼,第三眼看下来,枯云隐约觉察出他眉眼间的线索来了,他不太能ม确定,小声问黎宝山:“这是尹大公子?”
枯云顺ิ手摸了下他的脑袋,笑说:“走吧,我请大家吃冰淇淋。”
坐在回旅๓馆的黄包车上,文文疯了一晚上,直接就累趴在了栾美莘的身上。栾美莘也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不忘感谢枯云,说:“要不是小叔,我们不知道还在哪条街上淘剩菜吃呢。”
他道:“合不合法不是你和我说了算,我是走了正规流程的。”
尹醉桥并未被他的恳切言辞所感动,反而脸色突变,那本只是不屑轻视的望住尹鹤的两股眼神中陡然迸出了点狠绝。
枯云闭上了眼睛:“没,我还睡着呢。”
枯云捂住嘴:“我可不会去告密。”
“大少爷从前当兵受了重伤,偏染芙蓉痛,常年卧床,命都要靠药吊着,是个活药罐子,二少爷呢去了南京干税务,三少爷进了教育局,出息是都出息,但都不如尹鹤混得体面,你看看人家,外国人的交际舞会都随便进出,我听说啊伊和法国人的关系老铁了,公董局的总董事见到他都要敬他三分。”
阿珍不敢回嘴,默默挨骂,大少爷却道:“老太太晚上下到厨房里来干什么?阿珍,你和老太太一屋,昨晚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好啊!”三小姐提起阿珍的耳朵,骂得更难听,“臭不要脸的小蹄子,给你工钱连买你抬下腿都难是吧,还害得老太太抬了腿,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你们的革命,我是很想参与的,我觉得你们一定能改变什么เ,我也很好奇你们能改变的东西,但是我……”枯云垂眸,“人生苦短,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国家被救了的一天,我等手好了,我去东北。”
光祖怔了怔,最后还是笑了,和枯云握了下手,给他留了些盘缠,道:“成天给你灌输革命思想,你这榆木脑袋,驴脾气,就认死理,认自己的理。”
枯云看看那ว些钱:“人不都这样吗?认自己的理。”
光祖拍他一下:“别看来看去了,正经钱。”
枯云笑笑,没和他客气。光祖穿上大衣,拢好围巾,帽子,临出门前又问枯云:“那个女明星……你三天两头梦到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