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和李侔都笑了起来。李侔说：“红娘子，咱们赶快决定下一步把人马开到何处去。你这几天很少合眼，商量定，你就去睡一阵吧。”
“这事情我已经反复想过，尚无定见。杞县这个地方离开封太近，又无山河之ใ险，万难立足。我们的人马不多，远离豫东，人地生疏ຕ，既要同官军作战，又要防各地土寇攻袭。你带着人马在杨山一带混过三个多月，那里怕也不是咱们立足之地吧？”
在闯王进人河南之前，南阳各县的饥民到处结为杆子，大杆子几千人，小杆子几百人。如今闯王来到，纷纷闻风来投。李自成将那ว些诚心投顺和甘愿遵守军纪的杆子收容，裁汰了老弱，编在各营之内。不过十天光景，已经发展为五万人以上的大军，声势大振。由于兵力骤然强大，将士们渴望攻破城池，连袁宗第等几位重要将领也忍耐不住。下边将士们一方แ面推动几位大将向闯王建议攻这座那座城池，一方面也在看见闯王时直接提出请求。李闯王的军纪虽然森严，但在当时上下级的关系并不森严，连小头目也敢同闯王谈话。那些新投顺ิ的大小头目，原是本地穷苦百姓，世世代代对于盘踞在府、州、县城中的官、绅、大户、书吏、衙役等等人物，看成了骑在百姓头上的凶神恶煞，恨之ใ刺骨，如今看见城墙照旧，衙门照旧ງ，监狱照ั旧，官、吏、衙役照旧，一部分没有迁往山寨中躲避的绅衿、大户照旧，他们要攻破城池的心情特别ี强烈。刘宗敏看见几万将士如此破城心切，也不禁心动起来。老营刚ธ驻扎白土岗时，有几起从裕ษ州和南召来的百姓，控诉州ะ县官如何酷虐，豪绅如何凶暴，如何官绅合起来鱼肉平民，要求义军前去破城，解救小民。这些百姓，都由刘ถ宗敏代闯王接见。随后，他向闯王说：
李自成不觉一笑，说：“好家伙，连你也忍耐不住啦！”
“大家静一静，别ี再说话，听闯王说吧！”
闯王坐直了魁梧身子，面带微笑，向全体将领们环顾ุ一下，按捺住心中ณ的激动，然后开始用平静的声音说：
这是一个ฐ淡云笼罩的夏日，略有北风，并不太热。用过早膳以后，周后命宫女刘清芬送几件东西往太子居住的钟粹宫中ณ，看太子是否在读书，然后传谕备辇，要往永和宫去。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刘安感到诧异，躬身奏道：
周后说：“不要布置，我马上前去瞧瞧。”
老人的心中ณ一惊，随即又坦然下去，慢慢问道：“你如何知道？”
刘宗周点点头，感慨地说：“想必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了。”
“睡得挺好，连身子也没翻过。”
吉元一边慌忙起床一边问道：“我今天暂且离开白羊寨躲一躲，岂不更好？”
“你说的算个ji巴！老子出生人死，南征北战，打了十几年天下，凭什么快到手中的果子让给别人吃？”
“果子可以同别人分吃，江山没有同别人分坐的道理。”
自成沉默片刻，说道：“好吧。我本来已经派汉举ะ断后，他平日同你还合得来，你就跟他一起吧。我另外拨给你一百弟兄，走在汉举ะ后边，听从他的指挥。我们选择的道路出乎郑崇俭的意外，想着不会有什么追兵。万一看见追兵，你千万不要恋战。你一恋战，大队转瞬走远，你就赶不上了。”
遵照闯王命令，要撤出商洛山的义军从各处火速向武关集中，留下的义แ军一步一步地放弃许多险要去处，只保留แ从智亭山到武关一条线。凡是马上放弃的地方แ，必先敲锣传知百姓逃避。谷英叔侄先率领一支人马出武关往东，占领几个山村，又派出斥ม候部队向吴村方面活动，迷惑官军，使郑崇俭误以为李自成果然决定向河南突围。黑虎星的老营设在桃花铺。当高夫人率领ๆ老营眷属从白羊寨动身路过桃花铺时，黑虎星和丁国宝一直把她送到เ武关。
周山的心中ณ怦怦乱跳，哈哈大笑，回答说：“汉举哥把我周子高看成了什么样人！请千万不要多心。古人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弟虽无害兄之ใ意，但也不得不防备兄有害弟之心。倘若你确有投降诚意，就请在此歃血为盟，对天发誓，共擒自成夫妇和刘宗敏，为ฦ国除害。”
“已经预备齐全。”
2以功覆过——拿功劳掩盖罪过。
4不复内御——等于“不从中制”。
2官戏——明代宫中的所谓官戏，包括院本、水嬉、过锦戏三种。水嬉又写作“水戏”，是水上的傀儡戏。
皇后和两位妃子烧过香，走出大殿，看见崇祯的手中ณ拿着签票，在松树下边徘徊，眉头上堆着心事。周后害怕他抽到坏签，赶快走到เ他的面前，小声问道：
“宋先生同我们谈了些江南情形，令人感慨万端。他过于谦虚，不肯作诗，找老道士闲谈去了。”
“献策兄，我本来想同足下畅ม谈天下大事，恭聆高见，可惜请社ุ友诗兴正浓，且此间亦非议论国事地方，只好下午请移驾寒斋赐教。昨日兄云有一事须弟帮忙，可否趁此言明，以便效劳？”
“啊……请酒，请酒。”
“小弟奉闯王与老神仙之命……”
香烟缭绕上九天，
拨开祥云往下看，
坐山虎的部下没有一个ฐ做声的。纵然有少数人想离开这里，回到เ镇安县境内拉杆子，也不敢说出口来。闯王又问了一遍，仍然没人回答。吴汝义知道冯三才是坐山虎手下的头目，平日比较正派，得到大家尊敬，在他被拘留的这两ä天对他也不错，就叫着冯三才的诨号问道：
冯三才站起来回答说：“我留แ下。坐山虎行事霸道，随了闯王后杆子习性不改，我早ຉ就觉着不好，可是他活着我既不敢劝说，也不敢跳枝儿。如今他有罪被斩ล，闯王开恩，不杀我们。我又不是他的孝子，为甚要走？我以后留在闯王大旗下感恩图报，决不三心二意。”
“你想死想活？”
“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饶你狗命。”
“爸爸，咱们的人马已经来到เ，现在在红石崖等候命令。要不要他们即刻进寨？”
“是小鼐子率领三百骑兵来石门谷护卫爸爸。路过大峪谷时，我子杰叔怕他年幼莽撞，亲自同他前来，又添了五十名骑兵，带有攻寨云梯。走到红石崖，因知道爸爸进寨后平安无恙，他们不敢造次进寨，引起杆子疑惧，所以停在红石崖，派人来请示行止。”
吴汝义又说：“刚才老神仙来到老营，抱怨刘ถ爷和闯王都不该骑马外出。刘爷大声说：‘子明，我的病已๐经好啦，你莫要把我当成个纸糊的人！他妈的官军快要大举进犯啦，你这个老神仙还要我坐在家里养病！难道人家闻见药味道就会退兵么เ？如今情况十分吃紧，我刘宗敏可不能听你的话坐在老婆身边，放下打仗的事儿不管！’老神仙对他干甩手，苦笑着，没有别的话说。”
“捷轩说得很对嘛ใ。郑崇俭和丁启睿这两ä个王八蛋巴๒不得我同几位大将没有一个人能够扔下药罐子骑马理事！你到เ了射虎口，有新的动静么？”
闯王狠狠地瞪亲兵们一眼，说：“以后不许你们再这样！再有这样情形，我决不轻饶你们！”
“我早饭已经吃啦，就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跑，你们快替我把马饮饮，端一碗井拔凉水1้给我。”他笑着加了句：“原来我就口干舌渴，刚ธ才跟你们吵嚷几句，越发他娘的喉咙眼儿冒火。”
“用银子买动他的心。”
马三婆一时回答不上来，耸动柳叶眉，转着眼珠，搜索新า主意。宋文富不等她想好主ว意，脸色严峻地说：
高夫人也笑起来，望着小校问：“你们刘将爷还有别的事要向闯王禀报么？”
高夫人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到老营去当面向闯王禀报，也许他还要问一问别的情况。你在老营吃了饭，休息休息再回白羊店。”她又向总管说：“中军不在老营，双喜和张鼐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在闯王身边。你拿着郑崇俭的这张告示ิ快回老营吧，不用跟我去麻涧了。闯王的身子还很虚弱。我不在老营时候，他要是想骑马出寨，你千万设法劝阻。”
1表德——即表字。
“好，好，一定替他想一个ฐ。”
“沟里走！沟里走！”
“小四儿，别打，别打。它才学犁地，性子急，不知道顺犁沟走。你越打它越急。”
“住在前门外仁寿堂药铺里。弟一到京就向河南同乡打听老兄消息，昨天才打听出尊寓在西城皮库胡同。今早去尊寓趋谒，不想大驾已经出来，不胜怅惘之至，询问贵价1้，知大驾来看灯市。我回到仁寿堂交代几句话，便赶快来灯市相寻。原以为此处九衙纵横，人山人海，无缘遇到，只好晚上再登门叩谒，没想会看见老兄在珠宝店中，数载阔别，常怀云树之思2；今日邂逅相逢，快何如之！”尚炯说到这里哈哈地大笑起来。自从离开商洛山中以后，他在同有身份的人们说话时故意文制ๆ制的。
1้价——仆人。
“今天我可放心。就让三哥骑一匹金马去，田玉峰也不会留แ下。”
第二天，田à见秀把张守敬留住吃午饭，叫谷可成等几个同桌相陪的偏将殷勤劝酒，十分亲热。在饮酒中ณ间，田见秀吩咐谷可成带他的手下弟兄押运粮食，不要大意。吃酒直吃到太阳偏西。田见秀还要留客人再谈一阵，忽然从刘宗敏那里来了一个ฐ弟兄，马跑得浑身淌汗，送给他一封书子。他打开书子一看，脸上微露不安神色，对客人笑着说：
“没有，听说她已๐经往东去了。”
“没有，将爷。我受了重伤，怕活不成了。”
“不是告福王，是告一个王店头子。官府不敢过问，反而听凭王府人们的一面之词，说俺爹是无赖刁民，打了板子。俺爹气愤不过，哭诉无门，扔下一家老小上吊死了。”
闯王点头说：“嗯，这是第二代血仇。”
邵ๅ时信接着说：“俺无本经商，只能做个肩挑小贩。今年夏天，我卖西瓜，遇着王府孙承奉公馆中一个仆人，叫俺把西瓜挑去，说是全要。挑去以后，却只给市价一半的钱，硬叫我亏蚀血本。我说不卖。这杂种仗着王府威แ势，开口就骂，动手就打，将西瓜倒到地上，把空担子扔到街心。我站在街心讲理，就出来两个仆人像凶神恶煞似的，追到街上来拳打脚๐踢。我一头骂，一头跑。杂种们追不上，就喝使一群凶猛的狼狗追着咬我，一口将俺的左腿咬掉了一块肉。俺豁出去了，猛一扁担打下去，正中狗头，又连着三扁担将狗打死，其余的狗都吓跑了。这一下惹出了滔天大祸ຖ。杂种们将我抓进承奉公馆，吊起来打了半天，打得遍体鳞伤，死去两次都用凉水喷醒转来。众街坊邻居看我实在冤枉可怜，担心我给打死了，一家老小没人养活，都去孙承奉公馆跪下求情。承奉没有露面，由他的伴当们传下话来，要我买一口棺材将死狗装殓，请四个ฐ人抬着，前边请四个和尚和四个道士念经，我在后边披麻戴孝，手拄哀杖，哭着送殡，将死狗抬到洛阳荒郊埋，埋……”
后生说到这里，再也控制ๆ不住自己，突然蹲下，抱头痛哭。李闯王叹口气，对牛、宋和李岩说：
“王府中的一个ฐ承奉太监的公馆中养着成群的伴当、奴仆，如此欺压平民，那福王一家，还有王府的众多官员、太监、护卫旗校，王庄和王店头儿，为害之烈，就可想而知了。哼！”
刘宗敏恨恨地说：“真是他妈的罪恶滔天！”
献策说：“刚才这后生说的福王花园中假山亭子上题诗一事，我也听老年人谈过，哄传一时。有人说是一个过路的游方僧人题的，有人说是被征去的民夫中有粗通文墨的人题的，还有说是洛阳城中好事的人出于义แ愤，题诗一首。那时盖宫殿的，修花园的，运送砖、瓦、木料、太湖石和奇花异草的，乱纷纷在五千人以上，谁能ม看得清楚？所以到底没查个水落石出。那四句诗，我少年时还记得，年久都忘了。”
金星说：“那时我正在学中读书，因赶府考来洛阳，所以常听同学们谈起这件案子，如今那首诗还大体记得。”
闯王见那后生还在抱头抽咽，便向金星问：“那四句诗必定是深合民心，如何写的？”
牛金星略想了想，念出来如下的一首七言绝句：
宫殿新修役万民，
福王未至中ณ州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