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后，袁宗第病好以后，仍旧坐镇马兰峪，与商州的官军相持。刘体纯从开封回来以后，在老营休息几天，仍回马兰峪做袁的助手。今天早饭后，袁宗第把防守马兰峪的责任交给刘体纯，率领五十名骑兵向商州方面奔去，要同叛贼周山在约好的地方会面。
他们约会见面的地方แ离马兰峪有十五六里，那ว儿山势较缓，有一片丘陵地带，中间横着一道川谷。在大山中住得久的人，一到这里，会感到胸ถ襟猛一开阔，不禁叫道：“呀！这几天宽地阔！”据说在一千年前，这川ษ中终年有水，原是丹江的主ว要河源。后来陵谷变迁，这附近地势抬高，河流改道，就成了一道干涸的川谷，长不过十里，宽处在一里以上，而窄处只有几支。官军和农民军有个默契，双方暂以这道川谷为界ศ，倘有一方面的游骑越过这个界线时就发生战斗。离川谷两边十里以内，因地势不够险要，双方แ都没驻兵，只有游骑活动。
“朕经营天下十余年，用大臣大臣读职，用小臣小臣贪污，国家事遂至于此，可为浩叹！如今决定拿问熊文灿，置之重典，以为因循误事、败坏封疆者戒。洪承畴尚能做事，但他督师蓟辽，责任艰巨，无法调回。举ะ朝大臣中竟无可以代朕统兵剿贼之ใ人！”
崇祯点点头说：“倘先生不辞辛劳，代朕督师剿贼，自然甚好。只是朝廷百事丛脞1，朕之ใ左右亦不可一日无先生。湖广方แ面究应如何安排，倘若先生不去，谁去总督请将为ฦ宜，须要慎重决定，以免债事。先生下去想想，奏朕知道。”
“也好，你就给她们传旨吧。”
第二天上午，崇祯率领周后和田、袁二妃，在大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中，乘๖辇出玄武门，顺着护城河北岸的御道西去。坐在辇上，他还在想着湖广和陕西方面的军事，盼望着今天能ม得到捷报。走到团城旁้边时，他命一个长随奔回紫禁城中ณ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传旨：倘若湖广和陕西方面的捷报到来，立即到瀛台向他奏明，不必等他回宫。
1้燕雀处于堂上——这是《孔丛子》中ณ一个ฐ著名的比喻，原文是：“燕雀处堂，子母相哺，煦煦然其相乐，自以为安矣。灶突炎上，栋宇将焚，燕雀颜不变，不知祸ຖ之及己也。”
禹王台这个ฐ地方，相传春秋时晋国的音乐家师旷曾在此审音，所以自古称做古吹台。到了明朝，因将台后的碧霞元君庙改为禹王宫，所以这地方แ也叫做禹王台。禹王台的西边有一高阁，上塑八仙和东王公，名为ฦ九仙堂。这九仙堂背后有座小塔，塔后有井一眼，水极甘洁，名叫玉泉。围绕玉泉有不少房子，形成一座院落，称为ฦ玉泉书院。实际上并无人在此讲学，倒成了大梁文人诗酒雅集的地方。这时重阳已๐过去十天了，西风萧瑟，树叶摇落，禹王台游人稀少。道士们因为今日是杞县李公子和陈留陈举ะ人在此约朋友饮酒作诗，一清早就把玉泉书院打扫得一干二净，不让闲人进去。
后生欠身答道：“小弟以实话相告，是为牛举人的官司，特意从陕西来的。”
“可是从商洛山中来的？”
“叫她来替老子过阴1！”
不等慧英说话，几个亲兵已经催促马三婆快去上房替病人下神驱邪。马三婆吓了一跳，慌忙取水净手，扭着倒跟脚走进上房。
细作说：“坐山虎说，到时候他用兵力挟制大家投降，谁不投降就杀谁。”
坐山虎故意不回答，急等着他的人们动手。
“已๐经来到了，埋伏在寨门外边。”
“你赶快亲自去把他们叫来见我。务必机密，不许让坐山虎的人们看见。去！”等双喜跑出禅房，闯王又向医生问：“你到เ坐山虎那里替彩号们治了伤，他们怎么说？”
“原来比坐山虎好得多，近来却跟坐山虎的样儿学，像鬼迷了心一样。窦阿婆曾劝过他，他不但不听，反受坐山虎挑唆，几乎要干掉阿婆。这人很难回头，万不可留。”
1拜身——米脂县方言称结拜兄弟做拜身。
“什么เ事？”
高夫人不好当着众人多问，心中明白一定是发生了意外变故，对义军很不利ำ，但又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变故。
“快进来吧，长顺。我正想找你来，你来得正好。”
“闯王，莫怪我老不懂事，故意惊了你的驾。我可是有几句要紧话要向你禀报。”
宋文富哈哈大笑几声，随即说：“马三嫂，你这话说到题外了。自从成化年间先人以办团练起家，在剿办郧阳盗1时候屡立战功，蒙朝廷擢升副总兵，三代世袭锦衣指挥。到了先祖父，又以武功升任郧阳守备之职。我们宋家虽然没有做过大官，总算世受国恩吧。目今流贼猖獗，我能为朝廷稍尽绵薄，早日剿灭这股逆贼，也不枉是将门之后，也算报皇恩于万一。至于出去做官的事，不要信众口瞎说。”
“哟！俗话说：运气来到，拿门板也挡不住。朝廷硬把印把子塞到你手里，你能够坚决不要，得罪朝廷么？”
高夫人笑着问：“也要捉我？”
高夫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哟！真没想到เ，像我这么เ一个ฐ平常的女流之辈，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杀敌，倒被他们吹嘘เ成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越说越玄虚，将来还要说我会呼风唤雨哩！”
“他是刘捷轩将军的亲兵，”尚炯对客人说。“这一位小将名叫罗虎，是孩儿兵的一个头目。别看他年纪小，打仗时简直是一员猛将！”
“尚先生，双喜哥就在前边等着。你看，就在那几棵松树下边。”
“还不快磕头谢恩！”
“该死的畜生！弟兄们没有粮食吃，老百姓也在等着咱们的赈济才能ม活下去，你竟敢把买粮食的银子输掉！你有几颗脑แ袋？你看我不能够剥你的皮？……去！伤好后快来见我！”
牛金星第一次看见用三千两银子买颗珠子，骇得张嘴瞪眼，不由得摇摇脑袋。看见太监向他扫一眼，他赶快一转身退出了珠宝商店。当回到人潮中ณ继续向前拥挤时候，他禁不住喃喃他说：
刚吐出这句闲话，正担心有东厂的人听见，果然有人从背后照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骇了一跳，回头一看，颇觉意外，又惊又喜。“啊啊，是你！”他立刻抓住拍他的这只手，正要往下说话，那个人赶快使个ฐ眼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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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ๆ不多到了三更时候，众人刚刚散去，张守业正要就寝，忽然听见寨墙上一片呐喊，炮声乱响。他慌忙跑到院里，看见南寨外火光冲天，“妈的，黑虎星来啦！”他骂了一句，随即提着刀，带着一群家丁奔上寨墙。有许多刀客站在寨外和守寨人对骂，声言不日将来攻寨，今日先烧一座庄子让寨里人知道厉害，离寨三里外的一个庄子果然被点着了，草房和柴火堆烈焰腾空。火光中有人影奔跑。守寨的乡勇见寨主ว来到เ，纷纷要求出寨打仗，但张守业怕中ณ埋伏，不许人们出战。他命令大家严å密防守，不得疏忽，同时派两个人带着他的书子，暗暗开了东门，飞马向田见秀搬兵去了。
贺国勇又向前走几步，相距不到五十步，大声说：“八叔！八叔！李闯王突围不成，已๐经被曹镇1捉获，高桂英已经在阵上自尽身亡，你还不赶快跟我走么เ？”
1้曹镇——指总兵曹变蛟。
“日久见人心，到时候你就相信我说的话了。”
天还不明，宵禁尚未解除。街上冷冷清清，只有献忠部ຖ下的岗哨和巡逻小队。献忠一直送出城外十里，过了仙人渡浮桥，走到เ一个ฐ三岔路口才同客人作别。他对尚炯说：
“请夫人出来，我跟她说句话。”
“夫人，你跟大帅说了么เ？”他小声问。
“还是没有下落。”
尚炯不由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如今大家尽管都盼望着她能够平安回来，当着自成的面总是说些宽心话，可是背后都害怕她回不来了。都说，纵然分了兵，她如果不是在突围时太照顾老营的眷属和彩号，一定会冲出来。要是她万一有个好歹，也是为大家而死，死得轰轰烈烈。”
敌将刘仁达原以为ฦ李自成已经溃不成军，老营中乱作一团，没料é到竟如此军容整肃，威แ严难犯，不禁心中怦怦乱跳。就在这刹那ว间，他觉得他大概没希望转回去了，很后悔没有向亲随人和朋友们嘱咐几句话，但又想着，不嘱咐也不要紧，巡抚大人定会抚恤他的家属。不过他尽管心中害怕，却又横了心宁死不辱使命，不在“流贼”前失去面子，所以故意装ณ得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地迈步前进。随在他背后的大大王高见被迫来见闯王，虽然竭力想把生死置之ใ度外，不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内心恐惧，但是不行，愈走近闯王的老营愈是面如死灰，两ä腿瘫软又打颤，像犯人被拖上杀场一样。两个ฐ由孙传庭派来的谕降使者就怀着这样不同的心理，紧跟在马世耀的背后，穿过两行怒目而视、刀剑闪光的牌刀手，来到闯王面前。
“你就是李闯王？”
“打他两百皮鞭！”随即又加了两个ฐ字：“狠打！”
孙传庭继续阅读塘报。这一份塘报是报告革、左ุ等股“流贼”在大别ี山中潜伏，未敢出山大掠。他没有看完，把塘报扔到地上。外边打人声和哭叫声传进帐来，但他好像并没注意，又看第五份塘报，是详细报告河南各处大灾，“土寇”蜂起。他看完后扔到地上，去看第六份。这一份塘报说淮、泗一带“土寇”蜂起。他不自觉地把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把塘报扔到地上。第七份塘报是说清兵深入，高起潜在卢沟桥失利。他摇摇头，扔到地上。刘仁达走了进来，躬身禀道：
老兵王长顺ิ咕哝说：“他这个淹死鬼，准是想勾别人下水。有话，让他娘的去酆都城说吧，咱不听！”
“表弟，请你往前走一走，我同你说几句话！”
万人敌也不理会，挺着长矛，跃马出阵，破口大骂，单要田见秀出来比武，田见秀这时因见闯王的援兵尚无踪影，而左翼战场上连着来人告急，又把一部分人马分去救援，所以下决心对贺人龙“挂起免战牌”，任万人敌如何叫骂，只是不理。但将士们实在忍耐不住，也纷纷用粗话回骂，并要求出阵去活捉万人敌。田见秀装作没听见，干脆ะ离开营门一箭之地，坐在马鞍上闭目养神。恰在这时，郝摇旗率领着三四百将士来到，田见秀大为高兴，立刻同郝摇旗转入田边小丘上，用鞭子指点着左翼和中央战场，商量起来。
“掌盘子的1，咱们闯王的人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气？咱们难道变成乌龟了么？你让我去把他捉来！”——
站在张鼐旁边的一个年轻战士带着很有自信的神气笑一笑，说：
有着络腮胡子的王长顺跟着丢了一句松话：“我看，咱们明天会把孙传庭的人马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不容易把他本人捉到。”
薛国观跪下奏道：“臣连日与司农计议，尚未想出切实可行办法。微臣身为首辅，值此民穷财尽之时，午夜彷徨，不得等饷良策，实在罪该万死。”
“先生起来。”
等薛国观叩头起来以后，崇祯ງ不愿再同薛国观绕圈子说话，单刀直人地问：“朕欲向京师诸戚畹、勋旧1与缙绅借助，以救目前之急，卿以为如何？”
1戚畹、勋旧——“戚畹”与“戚里”同义，即皇亲国戚的代称。“勋旧”指因先人有大功勋而受封世袭爵位的世家。
薛国观事先猜到皇上会出此一策，心中ณ也有些赞同，但他明白此事关系重大，说不定会招惹后祸。他胆战心凉地回答：
“戚畹、勋旧，与国同休，非一般仕宦之家可比，容臣仔细想想。辅臣中ณ有在朝年久ื的，备知戚畹、勋旧情况，亦望皇上垂询。”
崇祯明白他的意思，转向跪在地上的程国祥间：“程先生是朝中ณ老臣，在京年久，卿看如何？”
程国祥在崇祯ງ初年曾做言官，颇็思有所建树，一时以敢言知名。后来见崇祯猜疑多端，刚愎任性，加上朝臣中互相倾轧，大小臣工获罪的日多，他常怕招惹意外之祸，遇事缄默，不置可否，或者等同僚决定之后，他只随声附和，点头说：“好，好。”日久天长，渐成习惯。由于他遇事不作主张，没有权势欲望，超然于明末的门户斗争之外，所以各派朝臣都愿他留แ在内阁中ณ起缓冲作用，更由于他年纪较大，资望较深，所以他在辅臣中的名次仅排在薛国观的后边。因为“好，好”二字成了他的口头禅，同僚们替他起个绰号叫“好好阁老”。刚才进宫之前，一位内阁中书跪在他的面前行礼，哭着说接家人急报，母亲病故，催他星夜回家。程国祥没有听完，连说“好，好”。随后才听明白这位内阁中书是向他请假，奔丧回籍，又说“好，好”，在手本上批了“照准”二字。此刻经皇帝ຓ一问，他心中本能ม地警告自己说：“说不得，可说不得！”不觉出了一身汗，深深地低下头去。崇祯等了片刻๑，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问：
“卿看向戚畹借助还是向京师缙绅大户借助？要是首先向戚畹借助，应该叫谁家做个榜样？”
程国祥胆怯地说：“好，好。”
崇祯ງ问：“什么เ？你说都好？”
“好，好。”
“先向谁家借助为宜？”
“好，好。”程的声音极低，好像在喉咙里说。
“什么？什么好，好？”
“好，好。
崇祯ງ勃然大怒，将御案一拍，厉声斥责：“尔系股肱大臣，遇事如此糊涂，只说‘好，好’，毫无建白，殊负朕倚界ศ之重！大臣似此尸位素餐，政事安得不坏！朕本当将尔拿问，姑念尔平日尚无大过，止予削职处分，永不录用。……下去！”
薛国观见崇祯盛怒，不敢替同僚求情，也有心将程国祥排出内阁，换一个遇事能对他有帮助的人，所以只不做声。程国祥吓得浑身战栗，叩头谢恩，踉跄退出。回到家中，故旧ງ门生纷来探问，说些安慰的话。国祥不敢将皇上在宏德殿所说的话泄露一句，提到เ给他的削职处分，只说“好，好”。当晚奉到皇上给他的削职处分的手谕，他叩头山呼万岁，赶快上了一封谢恩疏，亲自誊写递上。但是谢恩拜发之后，他忽然疑心自己将一个字写错了笔画，日夜害怕崇祯发现这个错字会给他重责，竟致寝食不安，忧疑ທ成疾，不久ื死去。
却说程国祥从宏德殿退出以后，崇祯问薛国观想好了没有。国观看出来崇祯很焦急，左右更无一人，赶快小声奏道：
“借助的办法很好。倘有威แ畹、勋旧倡导，做出榜ึ样，在京缙绅自然会跟着出钱。”
崇祯叹口气说：“这是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但怕行起来会有阻碍。”
薛国观躬身回奏：“在外缙绅，由臣与宰辅诸臣倡导；在内戚畹、勋旧ງ，非陛下独断不可。”
“你看，戚畹中谁可以做个ฐ倡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