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弹了一支巴赫的小品，是组曲中的一段。望着烛光，喝着葡萄酒，谛听着玲子弹的巴赫，不觉心神荡漾。弹罢巴赫，直子提议弹一支甲壳虫乐่队的曲子。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弹起《米歇尔》，弹得非常精彩。
〃只寄过一张明信片。今年三月。可是写得很简单。只说什么เ这边很热啦、水果没有想像中好吃等等。简直是开玩笑嘛ใ！寄一张印着驴子的风景明信片！他真是头脑แ有问题，居然也没有告诉我们他到底见着了朋友没有。最后是说了等到安定之ใ后要叫我们过去，但自此以后就没有消息了。我们写信过去也一直都没有回音。〃
〃我会去看看。很有趣呀！不是吗？但我姐姐说她绝对不去。她最讨厌不g净的东西或是不g净的地方แ了。〃
二月底，由于一点芝麻小事，我和住同一层楼的旧生吵架，还出手打了他。他的头因此撞上了水泥壁。所幸只是一点轻伤而已，而且永泽也帮我料é理了善后。但我还是被叫到舍监那ว儿去听训。从那ว以后，我的宿舍生活就不怎么愉快了。
四月中ณ旬，直子满二十岁。我是十一月生的，她等于大我七个月左ุ右。直子满二十岁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总觉得不论是我，或是直子，都应该在十八、十九之间来来去去才对。十八，接着十九；十九，接着十八这样我才能接受。但是她已๐经满二十岁了。然后，秋天一到เ我也会满二十岁。只有死去的人永远都是十七岁。
对了，她聊起一口野井。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ว一口井，或许那ว只是存在她脑海中ณ的一个形象的记号而已๐……如同那ว段晦暗的r子里，她在脑海中编织出的许多事物一般。然而，自从直子提过之后，我每想起草原的风景，便会跟着想起那口井来。我虽不曾亲眼目睹过，但在我脑แ中它却和那片风景紧密地烙在一块儿，是不可分割的。我甚至能ม够详细地描出那ว口井的模样。它就位在草原和杂树林之间。蔓草巧妙地遮住了这个ฐ在地表上横开约直径一公尺的黑d。四周围既ຂ没有栅栏，也没有高出的石摒。只有这个d大大地张着口。井缘的石头经过风吹雨打，变成一种奇特的白浊s，而且到处都是割裂崩塌的痕迹。只见小小的绿蜥蜴在石头的缝隙里飞快地续进续出。横过身子去窥探那d，你却看不到什么。我只知道它反正是又恐怖又深邃，深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而其中却只充塞着黑暗……混杂了这世界所有黑暗的一种浓稠的黑暗。
说罢，她将双手c进斜纹软呢上衣的口袋里，微笑地看着我，一副认真的表倩。
〃是啊。那ว时，你像是写了一首长诗。〃
〃那个年龄的女孩谁都写的。〃直子哧哧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时想起。海风的气味儿、夹竹桃，这个那个ฐ，突然涌上心头。〃我说，〃好了，本月君那时常去探望你吧？〃
〃哪里谈得上探望，几乎没去的，因为那，过后我们还吵了一架呢。开始时去一次，再就是和你两个ฐ，往下就没影了。你说过分不？一开始去那次像有什么急事似的，心不在焉地，不到1้0่分钟就走了。带桔子去的，嘟็嘟็嚷嚷胡乱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剥ຓ开桔子让我吃，接着又嘟嘟嚷嚷了几句什么เ没头没脑แ的话，就一晃儿人不见了。还说什么他一进医院就头疼。〃说到这里，直子笑了。〃在这方แ面那ว人还一直停留แ在小孩阶级。这不是，哪里会有什么喜欢医院的人呢！也正因为ฦ这个，人们才去看望，让病人振作起来。可这些，他竟然莫名其妙。〃
〃不过和我两人去的时候可不是那个样子，和普通人做的没什么两ä样。〃
〃那ว是在你面前嘛ใ。〃直子说，〃他那人，在你面前总是那样，拼命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木月他肯定是喜欢你。所以才尽可能只让你看他好的那方面。但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可就不同了。那逞能ม劲头就没有了，真是个心情说变就变的人。举例说吧，本来一个ฐ人口若悬河地说得好端端的，不料é一瞬间突然一言不发了。这事往往发生，从小就一直这副德x。尽管他想改正自己、提高自己้。〃
直子在沙发上调换了一下叠架的两腿：
〃他总是想改正、提高自己้，却总是不能如愿，又是着急又是伤心。本来他具有十分出s和完美的才能ม，却直到เ最后都对自己้没有信心，那ว个ฐ也要g，这里也得改……头脑แ里转来转去的净是这些东西。可怜的木月！〃
〃不过，如果他真是有意只让我看到เ他好的一面的话，那么เ他的努力像是成功的。我看到的确实只是他好的方แ面。〃
直子微微笑道：〃他要是能听见，肯定高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啊广
〃而对我来说，木月也是我绝无仅有的朋友。〃我说，〃除他以外，过去和现在我没有一个ฐ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所以我很乐意和你、木月三人呆在一起，那ว样我不是也能只看到เ木月好的一面吗？那一来，我心里非常快活，也舒展得开。因此我很喜欢三个ฐ人在一块儿。你怎么想我是不知道。〃
〃我倒是担心你会怎么想。〃说着，我轻轻摇了下头。
〃可问题是这种状态不可能ม无止境地持续下去，那小圈子样的东西不可能ม维持到เ永远。这点本月明白，我也明白，你也心里清楚，不错吧？〃
我点头。
〃不过，老实说来，我甚至连那人弱的一面都喜欢得不得了，就像喜欢他好的一面那样。不是吗？他没有一点坏心和恶意，只是软弱罢了。可我这么说时他不信，并且这么เ说：'直子，那ว是因为你我从3岁就形影不离，你对我知道得太多了，以致什么เ是缺点什么是优点都分辨不清，很多东西都一锅粥搅在一起了。'ู他时常这么เ说。但不管他怎么เ说，我还是喜欢他，对除他以外的人几乎连兴致都提不起来。〃
直子把脸转向我，凄然地漾出浅浅的笑意：
〃我们同普通的男ç女关系有很大区别。那ว关系就像r体的某个部ຖ分紧紧相连似的。即使有时离得很远，也像有一种特殊引力又拉回原来位置。所以我同木月君发展成为恋人是极其自然而然的，不存在考虑和选择的余地。12๐岁时我们接了吻，13๑岁时就已๐经相互爱抚过了。或我去他房间，或者他来我房里玩，我用手把它处理来着……可我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我们早熟，以为ฦ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要摸我的身子，任他摸我也满不在乎，要是他想一泄为快，我会帮助他而丝毫不以为意。因此，假如有人为ฦ此责备我们，我肯定会大感意外，或者生气的：我们也没做什么เ错事，做的不过是应该做的罢了。我们俩，相互细细看过对方的身体，像是相互共有似的，真是这种感觉。但相当长时间里，我们控制自己，没有往前迈一步。一来怕怀孕，二来当时又不清楚该怎样避孕……总之，我们就是这样手拉手长大的。普通处于发育期的孩子所体验的那种x的压抑和难以自控的苦闷，我们几乎未曾体会过。刚ธ才也说过了，我们对x一贯是开放的。至于自我，由á于可以相互吸收和分担，也没有特别强烈地意识到เ。我说的意思你明白？〃
〃我想是明白的。〃我说。
〃我们两ä人是一种不能分离的关系。如果木月还在人世，我想我们仍在一起、相亲相爱，并且一步步陷入不幸。〃
〃何以见得？〃
直子用手指理了几下头发。发卡已经摘掉，每一低头，发便落下遮住她的脸。
〃或许，我们不能ม不把欠世上的账偿还回去。〃直子扬起脸说，〃偿还成长的艰辛。我们在应该支付代价的时候没有支付，那笔账便转到了今天。正因为ฦ这个，木月才落得那ว个下场，我才关在这里。我俩就像在无人岛上长大的光p股孩子，肚子饿了吃香蕉，寂寞了就相抱而眠。但不能ม总一直这样下去啊，我们一天比一天长大，必须ี到社会上见世面。所以对我们来说，你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你的意义แ就像根链条，把我们同外部ຖ世界连接起来的链条。我们企图通过你来努力使自己同化到外部ຖ世界ศ中去，结果却未能如愿以偿。〃
我点点头。
〃不过我们可压根儿没想利用你。本月的的确确喜欢你，对我们来说，与你的巧遇是我们同外界人的初ม次j往。并且现在仍在继续。虽然木月死去不在了，但你仍是我同外部世界相连的唯一链条，即使是现在。正像木月喜欢你那样，我也喜欢你。尽管我们完全没那个意思，可是在结果上我们恐怕还是伤了你的心。真是一点都没料é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直子沉下头，一阵沉默。
〃如何，喝点可可好么？〃玲子开口道。
〃嗯，想喝，非常想。〃直子说。
〃我想喝带来的白兰地，可以吗？〃我问。
〃请请。〃玲子说，〃可能给我一口？〃
〃那还用说广我笑道。
玲子拿来两ä个杯子，我和她g了一杯，随后玲子去厨房做可可。
〃讲点叫人高兴的事儿？〃直子说。
可是我并没有令人高兴的现成话题。我惋惜地想，要是敢死队还在就好了。只要那家伙在，笑料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出来，而只要一提那ว笑料，人们便顿时心花怒放。真是遗憾之至！无奈，只好不厌其烦地大讲特讲大家在宿舍里过着怎样不讲卫生的生活。由于太不讲卫生了，我讲起来都心生不快，但她们两人都似乎觉得十分希罕有趣，笑得前仰后合。接着，玲子又模仿各类精神病患者的神情举ะ止，这也十分好笑。1้1点时，直子眼睛透出困意，玲子便把沙发背放倒当床，拿来褥单、毛毯和枕头。
〃半夜过来玩也可以，只是别弄错对象哟！〃玲子说，〃左边床上没有皱纹的身体是直子的。〃
〃胡说，我在右边。〃直子说。
〃嗅，明天下午安排了几项ำ活动，我们去野游好了。附近有个很不错的地方。〃玲子道。
〃好啊。〃我说。
她们轮换去盥洗室刷็完牙走进卧室后，我喝了一点白兰地，倒在沙发床上依次回想今天一早到เ现在发生的事。觉得这一天格外的长。月光依然银灿灿地泻满房间。直子和玲子睡的卧室里悄无声息，四下几乎不闻任何声籁，只是偶尔传来床的轻微吱呀声。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小小的图形一闪一闪地往来飞舞，耳畔ึ仍有玲子弹吉他的袅袅余音。但这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睡意袭来，把我拖人温暖的泥沼之中。我梦见了柳树。山路两旁齐刷刷็地排着绿柳，数量多得令人难以置信。风吹得并不弱，而柳枝却纹丝不动。怎么เ回事呢？原来每条树枝上都蹲着一只小鸟，压得树枝摇动不得。我拿起一根g子往眼前的树枝敲去，想把马赶走，让柳枝恢复摇动。然而那ว鸟却飞不起来，岂止飞不起来，反而变成了一个ฐ个ฐ鸟状铁疙瘩，〃啪喀啪喀〃纷纷落地。
睁眼醒来时，我仍恍惚觉得继续置身梦境。在月光辉映下，房间里隐约泛着白光。我条件反s般地在地板上寻找鸟状铁ກ疙瘩，当然无处可寻。只见直子孤单单地坐在床脚๐前，静静地凝视窗外。她怀胞双膝，如同饥饿的孤儿似的把下颌搭在膝头。我想看看时间，伸手摸枕头的手表，本该放在那里，却没有。从月光的样子看来，估计是两三点钟。我感到喉头g渴难耐，但还是一动未动，只管盯视直子。直子仍穿着刚才那件蓝ณs睡衣，头发的一侧照例用蝶形发卡拢住。因此，那ว娇好的前额被月光照得历历在目。我心中ณ生疑ທ：睡前她是取下发卡的呀。
她保持同一姿ู势，凝然不动，看上去活像被月光吸附住的夜间小动物。因月光角度的关系，她嘴唇的y影被夸大了。那วy影显得分外脆弱，随着她心脏的跳动或心的悸动，一上一下地微微起伏……俨然面对黑夜倾诉无声的语言。
为ฦ了缓解喉头的g渴，我吞了一口唾y。在夜的岑寂中ณ那音响居然发出意外大的回声。直子于是像响应这一回声似的倏然立起，窸窸窣窣地带着衣服的摩擦声走来跪在我枕边的地板上，目不转睛地细看我的眼睛，我也看了看她的双目。那ว眼睛什么也没说，瞳仁异常澄澈，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เ对面的世界。然而无论怎样用力观察，都无法从中ณ觅出什么เ。尽管我的脸同她的脸相距不过3๑0่厘米，却觉得她离我几光年之ใ遥。
我伸出手，想要摸她。直子却倏地往后缩回身子，嘴唇略๓略抖动。继而，抬起双手，开始慢慢地解开睡衣的纽扣。纽扣共有七个，我仿佛继续做梦似的，注视着她用娇็嫩的纤纤玉指一个ฐ接一个解开。当七个小小的白扣全部ຖ解完后，直子像昆虫蜕皮一样把睡衣从腰间一滑退下。她身上唯一有的，就是那个蝶形发卡。脱掉睡衣后，直子仍然双膝跪地，看着我。沐浴着柔和月s的直子身体，宛似刚ธ刚降生不久ื的崭新าr体，柔光熠ຈ熠，令人不胜怜爱。每当她稍微动一下身子……实在是瞬间微动……月光投s的部ຖ位便微妙地滑行开来，遍布身体的y影亦随之ใ变形，恰似静静湖面上荡漾开来的水纹一样改变着形状。
这是何等完美的r体啊……我想。直子是何时开始拥有如此完美r体的呢？那个春夜我所拥抱的她那r体何处去了呢？
那ว天夜晚，我轻缓地给直子脱衣服的时候，我得到เ的印象似乎是她的身子并不完美。r房硬硬的，r头像是安错位置的突起物，腰间也总有点不够圆熟。当然，直子是美丽的姑娘，r体也富有魅力。这使我爆发x的冲动，一股巨大的力量劈头朝我压来。尽管如此，我在抱着她爱抚、接吻的同时，仍不免对r体这一物件的不匀称、欠精巧ู蓦ย然产生一缕奇妙的感慨。我想向她解释：我在同你j欢，进人你的体内。但实际并没有什么เ，本来就是无所谓的，无非是身体间的一种接触罢了，我们不过是相互诉说只有通过两个不完美身体的相互接触才能诉说的情感而已๐，并以此分摊我们各自的不完美x。当然这种解释不可能很好地口述出来。于是我只能默不作声地紧紧搂住直子。一抱她的身体，我便从中ณ感到有一种类似未经过彻底驯化的异物仍留แ在她身体表面那样粗糙而生硬的感触。而这种感触又激起我的爱欲，使我冲动。
然而，现在我眼前的直子身体却与那时截然不同。我想，那r体已๐经变迁，如何已变得无比完美而降生在月华之ใ中ณ。首先，少女的轻盈柔软已于本月去世前后骤然消去，而随后代之ใ以成熟的丰ถ腴。由á于直子的r体完成得过于完美无缺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兴奋，只是茫然地注视着她腰间流畅ม的曲线、丰ถ满而光洁的胸部ຖ、随着呼吸静静起伏的平滑的小腹……
她把这l体在我眼前暴露了大约五六分钟。而后重新า穿起睡衣，由á上而下地系好扣子。全部系罢，倏地站起身，悄然打开卧室的门，消เ失在里面。
我在床上许久静止未动，而后转念下床，拾起落在地上的手表，对着月光一看：3点40分。我去厨房喝了几杯水，折身上床，结果直到天光大亮……洒满整个房间的y光完全抹去青白的月s之后还未合眼。在似睡非睡的恍惚之中，玲子过来，在我脸颊๐〃啪啪〃拍了两ä下，叫道〃天亮了天亮了。〃
玲子给我收拾床的时间里，直子站在厨房里准备早ຉ餐。她朝我嫣然一笑：〃早ຉ上好广我也回了句〃早上好〃。直子一边哼着什么เ一边烧水、切面包，我站在旁้边望了一会，根本看不出昨晚在我面前赤l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喂，眼睛好红啊，怎么เ搞的？〃直子边倒咖啡边对我说。
〃到半夜还没睡着，往下也没睡好。〃
〃我没打呼噜？〃玲子问。
〃〃没有。〃我答。
〃还好。〃直子说。
〃他，倒满规矩的哩！〃玲子打着呵欠说。
最初我以为ฦ当着玲子的面直子故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或者是出于害羞，但在玲子从房间消เ失后她的神情仍毫无变化，眼睛仍旧那么晶莹清澈。
〃睡得可好？〃我问直子。
〃嗯，死死的。〃直子回答得十分轻松。这回拢住头发的是没有带任何装ณ饰的朴素的发夹。
我这种较为ฦ清新纯净的心情在吃饭时间也未改变。我往面包上涂黄油，剥开煮j蛋，同时像要寻找什么เ痕迹似的坐在直子对面，不时地瞟她一眼。
〃我说，渡边君，今早你g嘛总看我的脸？〃直子好笑似的问道。
〃他么เ，怕是在热恋着一个ฐ人。〃玲子说。
〃你热恋一个人？〃直子问。
〃或许。〃我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