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的态度似乎ๆ也渐渐亲近起来，有时甚至还能和我讲两ä句并不可笑的笑话，那笑话虽然让人半懂不懂，但多少总算起到เ了调节距离和气氛的作用。
他反过来问我：“你信什么，信共产主义吗”
薛宇说：“你的任务是白天陪他出去游览，用得着晚上也陆到现在吗？”
薛宇见我不高兴才不说话了。低着头去收拾潘小伟吐在地毯上的脏ู物。
里屋沉默zhaishuyuaທn了片刻๑，处长开口，他说：“潘先生一直是在台湾和美国念书，今年大学刚毕业是吧。据我们了解，潘先生无论在台湾、美国还是在香港，都是认认真真读书，本本分分做人的，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违法活动。我们是很赞赏潘先生这种立身处世的生活的态度的。”
处长见潘情绪有缓和，就又往深里说下去：“潘先生虽然一直在国外生活，但毕竟是个ฐ中国人，作为一个ฐ中国人，作为一个ฐ受过高等教育的有知识的年轻人，我相信潘先生是有一份爱国热情的，我们真诚地希望潘先生能ม够不计个人和家庭得失，积极协助中国政府收回这件失踪的国宝，中国政府也会记住潘先生对祖国的这份贡献和爱心的。”
吕月月：队长是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这案子又是局里甚至公安部亲自部ຖ署交办的大案，他当然不能当着下面的人说泄气的话，还得不停地鼓劲儿，做我们的工ื作。机场不是没堵上吗，我oj基本上都认为ฦ可能是香港的情报不准确。李向华后来也是这个观点，他说甭迷信香港人英国人，连美国中央情报局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呢，前两ä年不就愣说咱们银河号轮船上藏着化学武器吗，结果在全世界面前现了个ฐ大眼。这几天在机场我们是通过边防检查站在查验旅客护照的时候一个人一个人对着潘小伟的照片查的，确实没见着。
后来的两天，我和纪春雷整天整宿地在黑屋子里倒着班地看这些录像，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一个人看六个ฐ小时，另一个人睡觉，后来看六小时受不了，改成三小时一换。后来小薛没事的时候就过来帮我看，让我的眼睛休息休息。这可不是看电影，就是一拨一拨的人往里过，太枯燥了，看一会儿眼睛就走神了。看了两天，没找出来。
海岩：对谁忏悔，潘小伟吗
吕月月：潘小伟，伍队长，薛宇，我的组织，我妈，我对不起一切人，因为我的幼稚，还有盲动。
坐在这个酒廊的窗前，看着面前一杯浓浓的咖啡。这咖啡和茶几上的所有东西就像一幅静物画ฑ一样，使人清醒。这时候我才隐约看清自己灵魂和性格上的怯懦和浅薄，那么容易被诱惑，又那么容易失望。也许我从十六岁时被卷进那个丑闻开始，就造就了保护自己的本能，果断ษ地，冷酷地，不假思索不假犹豫地保护自己，而不考虑是否伤害了别ี人。
于是潘小伟和我就成了一对冤家对头，他同样耽于幻想易于失望，是一个喜怒哀乐着于心形于色的人。当幻想滋润他时，他就青春勃勃充满动力；当幻想破灭时，就心灵枯萎灰心绝望。
我们的悲剧就在于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幻想。我们不幸地忽视了这样一个认识：人如同树木样也要枝枝权权地成长，而我们都把对方当作固定的雕像了，因此既不能容纳对方的缺点，又使自己变得神经过敏，总是全身心地期待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的生命。于是，当对方给我们一点点爱意或者无情，温暖或者冰冷时，都能ม逼使我们求生或者求死，陷入疯狂
于是，就有了这个孩子式的游戏和它的荒唐的结局。
海岩：月月，现在你能够这样检讨反思，就等于有了重新开始的基础，这就是人的成熟的过程。关于整个ฐ故事的结局，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吕月月：没有了。说不定我又办了一件傻事，没准你会失信发表这个故事，甚至把它直接卖给公安局，让他们知道当年我和潘小伟私奔的真相，让他们把我当叛徒抓起来。别看我辞职已经两年了，不知为什么我总预感到这事没完
海岩：现在再去告发你，对国家和社会好像也没什么เ实际意义了。我只希望你能振作，你的失败的经历能使你比同龄人获得更多的人生养分。一个人经历了挫折和痛苦，常常就产生了同等的觉悟，说不定你今后会因此成为一个很有质量的人。
吕月月：我现在从不幻想今后会是怎样，我今后最大的任务，最大的乐趣，就是带大我的儿子。按我母亲的意愿，儿子姓了吕。但我以后一定要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他是潘小伟曾经希望得到的儿子。我决心用我的一生全力以赴地去爱，去换取他对他父母这段爱情的谅解。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儿子，千万别ี沾上我们吕家这一代一代断ษ绝不了的厄运。我记得我说过我老是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我在一个车子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是潘小伟给我的，他把孩子给了我就不辞而别，任凭一个恶面凶手置我于死地我现在总想那ว孩子不会就是我的儿子吧
海ร岩：对做梦科学家是早有解释的，你别那ว么迷信。
吕月月：但愿如人所说，梦都是反的。
我对
吕月月的采访，历时两ä月，凡二十六次，小提琴一案的来龙去脉ำ，大体了然。
采访多半在
吕月月租住的那间寒窑斗室中进行，偶尔也找个僻静的茶楼酒肆，边喝边谈。
我对
吕月月的叙述做了详细的记录，在誊写这些记录时，顺手对文字做了适当的修饰和整理。我把整理过的厚厚的采访手记用一只粗牛皮纸的档案袋装好，如约锁进抽屉。
整个春天我忙忙碌碌，没有再和
吕月月联系，甚至连这个ฐ曾使我感叹一时的故事，也渐渐遗忘了。五一节前夕的一个周末，我去科学院采访一位学部委员，回家时母亲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吕”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母亲问我这位来电话的吕小姐是谁，认识多久了，干什么工ื作的。因我大龄未婚，女友不少，所以母亲带着既ຂ关心又习以为常的神态不紧不慢地盘问。我只好当着母亲的面给目月月打电话，很正常地同她寒暄，而且特别问到她的孩子身体可好，作为对母亲的解释。
吕月月在电话里约我见面。我问她是否有事，她说有事。我问急吗，她说急。
我问是好事坏事，她说最好见面再谈。
于是约了第二天见。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十点，我们约在王府井的麦当劳快餐店见面。因为ฦ不到吃饭的时间，快餐店里人不算多，我们在二楼ä找了个角落对面而坐，一人喝着一杯冰镇的奶昔。
吕月月请客。
我问她：“你还在皇族夜总会干吗”
她说：“还在，不过最近我想辞了。”
我问：“为ฦ什么，想换个ฐ工作吗”
她出语踌躇：“我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的，我有可能，怎么เ说呢，有可能要去香港了。”
对于别ี人，去香港也许不算是件非常事，但对手
吕月月来说，确实有点令人吃惊而且耐人寻味。我问：
“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位香港人”
“怎么เ说呢，前两天从香港来了个ฐ人，不知怎么找到皇族夜总会，说要约我出去谈谈，我开始还以为是个ฐ站花惹草的色鬼呢。没想他拿出一张照ั片来，我一看，原来竟是潘小伟的照片，我吓坏了，简直不知所措。那ว个人自称是个律师，是受潘小伟母亲的委托来找我的，并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我有一个儿子。”
说到此处，我似乎明白了
吕月月突然约我见面的事由，这真使我意想不到并且感到兴奋，因为这个不速而来的香港客人，无疑是这个小提琴的故事的一个ฐ意外的进展和精彩的续集，我带着极大的兴趣问道：
“那人想带你去香港吗”
“是的，他说他会很快替我和我的儿子办好单程去香港的一切手续。”
“那么เ你打算去吗”
吕月月迟疑地看我，试探着说：“我是想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你告诉你母亲了吗”
“没有，她肯定反对。”
“那个香港律师怎么说的，是潘小伟的母亲要你去”
“是的，潘家想要我的儿子，潘氏兄弟全死了，可以说，我儿子是唯一可以继承潘家姓氏的血缘后代。”
“那他们对你呢，他们对你怎么看。”
“他们让我和我儿子一同去香港定居，他们承认我是这孩子的母亲”
吕月月的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这个发自香港的突如其来的召唤，显然已使她非常心动。我想我无论如何应该泼一瓢冷水了。
“月月，如果你当初ม跟着潘小伟去了香港或其它什么陌生的地方，我还觉得你多少有个亲人有个保障，可现在你要一个人去，人生地疏，举ะ目无亲，你就不怕上当受骗吗”
“现在我的儿子就是我的保障。”
吕月月蛮有把握地说。“潘小伟的母亲就是他的亲奶奶，我想那老太太肯定会容纳我们母子的，不然她干吗这么千方百计地找我”
我冷笑着：“她也许还不知道，你对她两个儿子的死，负有责任。”
“她不会知道。我问那个律师来着，他说老夫人只知道她的小儿子在北京曾经认识一个姑娘，曾经想把那姑娘带回家去拉埋天窗，后来他死了，给那ว姑娘留下身孕。”
“也许我不该劝你月月，虽然你现在在北京的这份工作，确实也不是长久ื之计，可这事太突然了，而且我总觉得你去投奔潘家实在木可思议”
吕月月低下头去：“
海ร岩，你知道我多希望我儿子和我妈妈都能过上好日子，可我这样一个人在北京，得挣扎多少年才能有自己的房子，有正式的户口，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啊我不想嫁人了，不想嫁个大款把我养着，可光凭我自己้，哪一天才是我的出头之日“
我无言以对，确实，每个人都面临ภ着自己้的问题，都有不同的处境和对未来的期望。我只好点点头，说：
“我理解，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祝你好运。”
她笑了一笑，笑得很苦：“谢谢你，
海ร岩，这事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我报之以谢意：“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她说：“真的，我不知道为ฦ什么这样信任你，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讲给你了，所以我觉得现在我有资格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你能发誓在我和我儿子的在生之ใ日，绝不对任何人公开我给你讲的那段故事吗”
“当然，我们不是早ຉ有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