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弯了腰，想要搀扶白摩尼。可是白摩尼忽然神情痛苦的惨叫了，同时身下迅漫开一滩鲜血。一把抓住了白摩尼的手臂，他由愤怒转为恐慌。而白摩尼哀哀的哭道：“大哥，我要生了。”
白摩尼张大了嘴巴哇哇哭：“我不是男的，我是女的。”
参谋长领ๆ着他往外走：“别怕别怕，饷钱也罚了，禁闭也关了，不能再有别的事儿了。”
参谋长意气风的从鼻孔里往外呼气：“哼！这回你们知道老夫的本事了吧？”
立刻๑有人起身应和了，正是公署中的宣传主任。主任捧着一顶水獭皮大帽子，虽然已经人过中年，但是比少年的玩心还重：“走走走，我跟你去。”
顾承喜笑道：“上家找侄少爷去了，让侄少爷过来请客。”
小副官披上外衣，领命而去。不出片刻的工ื夫，他拎着个ฐ大食盒回来了。马从戎亲自掀开盖子瞧了，同时听到เ小副官说道：“秘书长，厨房里就剩这么几样现成的了，要是新做的话，就得等。好在粥是滚热的，我路上走得又挺快，现在也不能凉。”
马从戎进入书房时，现霍相贞正坐在写字台后呆。
元满不熟ງ悉此地的地形，对他是只闻其音，未见其人，只能漫无目的的和他对着喊：“顾团长，还真是大帅了话。咱们今天不是打了大胜仗吗？大帅说要打赏呢！顾团长，我看你今天得横财，提前向你道喜了啊！”
元满答应一声，转身走了。而顾承喜欲哭无泪的蹲在茅房里，肠子拧着劲儿的作怪，是一分钟都不肯让他好过。他恨不能立刻๑飞到霍相贞面前领赏，然而攥着手纸蹲在坑上，他实在是寸步难行。
白摩尼气得一拍轮椅扶手：“大冷天的他们不在自己家里呆着，往咱们这儿胡跑什么เ啊？”
与此同时，县知事们已经散了，霍相贞坐在大客厅里，跃跃欲试的想要收拾马从戎：“我听说，你一个县知事卖一万？”
此言一出，顾ุ承喜的步伐登时顿了一下。单枪匹马的去见连毅？连毅可不是心慈面软的人，一言不合，自己很可能是有进无出。但是不进也不行，连毅要是真想难，自己้除非是跑回家去，否则ท只要留在连宅，就必定逃不过一场恶战。
在里院的正房里，顾ุ承喜见到了连毅。
陈潇山对着他的左腿一使眼色：“铁拐李嘛！”
白摩尼闻声扭头，意外的看到了顾ุ承喜。
白摩尼抬手搂了他的脖ๆ子：“不是的，我怕别人会笑话你。”
白摩尼忽然向后一仰头，郑重其事的问道：“大哥，我真怕自己会变成小顾ุ那样，小顾ุ一到เ阴天就说腿疼，一腿疼，他走路就笨了。”
白摩尼抬手去打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哭腔：“大哥你松手，你要把我的腰掐断了……”
手足无措的翻到เ了一旁，他的头脑แ略略降了温：“别ี怕，我不闹了。疼得厉害？”
阴暗的屋子，衰老的仆人，迷蒙的窗户，蔓延的青苔……白摩尼冷极了，冷得思想定了格，陷在黑暗中ณ，想不通，走不出。
得去找大哥。在大哥身边坐一坐，听大哥说说话，听大哥骂骂人，也许自己会把昨夜的事情忘掉，自己还能从那ว场荒唐的噩梦中走回来。
可心合意的人没了，来个差ๆ不多的也行。只要足够喜欢，他会很能ม容忍。
霍相贞抱着白摩尼起了身，白摩尼没穿鞋，于是霍相贞把他放在了旁边的大写字台上。转身伸手打开了电å灯，霍相贞低头拉出写字台下的抽屉，从中ณ摸出一把小钥匙。白摩尼被灯光刺了泪眼，双手捂了脸从指缝中ณ往外看。霍相贞一如既往的没表情，自顾自的蹲到เ了写字台下，他打开了最下层小抽屉的暗锁。
连毅追着问了一句：“大帅是去大营吧？”
连毅一转身也奔了自己้的汽车：“很好，我做陪客，咱们同行。”
白摩尼一攥拳头，感觉顾承喜很乖：“没意思，要不然随便找个地方混混，晚上还是去北京饭店跳舞吧。”
顾承喜陪着白摩尼消磨了半天的光阴，而白摩尼和自己้那ว群狐朋狗友玩腻了，如今换了个新า鲜的顾ุ承喜，感觉倒是很快乐。并且顾ุ承喜已๐经给他留下了老实憨à厚的印象，所以他对顾ุ承喜毫不设防。
白摩尼力克万难，猴子似的攀援向上。小楼ä的举ะ架很高，二楼ä的窗户已经颇具高度。白摩尼从小到大，活得比小姐家还要娇贵，如今算是破题第一遭的冒险。一鼓作气爬到เ顶，他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抬起来啪啪的拍玻璃窗，又把脸贴上窗子往里看。
然后他走到窗前，笑吟吟的挡住了白摩尼的视线。白摩尼急了，扯着嗓子喊道：“你让开！让我看看大哥！”
顾承喜依旧是笑，心想怎么谁见了自己都要带自己้去玩？不过玩是好的，他们这帮人的玩法，真让自己长见识。
马从戎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兼贵客，班子上下的人全对他毕恭毕敬。在姑娘的香闺里混过了小半天，马从戎丢â了一沓钞ๆ票，带着顾承喜往外走。及至上了汽车，顾ุ承喜忍不住问道：“马副官，一觉都没睡，就给那么多钱？”
房门无声无息的关了。他往前看，看到一张硕大的写字台后，坐着他的平安。他的平安是西装打扮，上身箍着一件青缎子马甲。右小臂横撂在写字台沿，衬衫袖扣是亮晶晶的一滴水。
所以还是不可思议——他和顾承喜的关系，不可思议，是个荒谬的梦，而且不堪回。但是救命之ใ恩大过天，所以一笔旧账，他不能ม翻。
于是白摩尼继续开口：“大哥，头长了，该剪剪ຘ了。”
白摩尼对着他坏笑：“你找他干什么？”
三骆驼睁开了另一只眼，很有保留แ的上下审视了顾ุ承喜。三骆驼是有嗜好的，离了大烟就活不了。因为存着这么เ一点“活不了”的心思，所以他别旁人都更狠更绝。为了一口烟，他敢杀人放火。
三骆驼是个ฐ天生的撅嘴，一开口像是走兽成了精：“你光棍一条，不至于吧？上个ฐ月你不是还赚了——”
他的平安应声扫了他一眼：“嗯。”
把毛巾扔进铜盆里，顾ุ承喜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米粥坐到炕边。舀起一小勺吹了吹，他直接喂到了平安的面前。平安又看了他一眼，随即视线下垂对准了那一勺米粥。仿佛经过了一场快的深思熟虑一样，他犹豫片刻，最后张嘴接了米粥。粥入了口，他拧了眉：“烫。”
顾承喜的嘴角噙了一抹苦笑：“要不是前年救了大帅，我现在可能还挨着饿呢！但也不一定，我不能静等着饿死，也许会上山当土匪。”
然后他也转了脸，威แ胁似的笑问：“我是土匪，怕不怕我？”
白摩尼看着他干净的眼睛：“不怕！要是没有大哥的话，我兴许也得和你一起当土匪了。”
顾承喜侧身面对了他：“开玩笑！你个ฐ大少爷，和我打什么比。”
白摩尼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顾，我家里也很穷。”
顾ุ承喜哭笑不得了：“我的小爷，你别逗我行不行？”
白摩尼扬起一只手，摸着枕头的一角：“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也是住大房子的。可是爷爷走得早ຉ，爸爸又常年的在家里养喇嘛……”他蹙了两ä道长眉，一脸认真的孩子相：“我家是靠着卖房卖地过日子的，一直卖，卖了好些年呢，全卖光了。”
顾承喜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卖光了，怎么เ办？”
白摩尼的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反正家里越来越穷，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姐得让张妈去卖娘的饰。娘的饰是留แ着给大姐当嫁妆的，让大姐卖了几年，也卖光了。不卖不行，没钱过节。大姐又不要大哥的钱，也不让我要。说是怕被霍家低看。大哥有时候偷着给张妈钱，给十块，张妈偷五块，没办法，给了别人，偷得更多。”
他合拢了手指，去握顾ุ承喜的手。顾ุ承喜的手大而热，闭上眼睛不看人，和握了大哥是一样的：“后来大姐没了，我归了大哥管，反倒阔绰了。大哥对钱没数，要多少给多少。但是花得过分了也不行，过分了会挨骂。”
说着这里，他没心没肺的笑了：“手里一直没有钱，有了钱也不会用。总是乱ກ花一气，欠一屁股债，回家再被大哥臭骂一顿。”
顾承喜看着他的侧影，看得百感交集，一时怜爱他，一时嫉妒他：“你大姐和你长得像吗？”
白摩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
顾承喜笑了一下：“怪不得大帅一直不结婚。你大姐一定是个ฐ大美人，大帅忘不了她。”
白摩尼深以为然的点头，点着点着，忽然感觉顾承喜这话好像是在绕着弯的夸奖自己。不甚自在的翻身背对了他，白摩尼换了话题：“小顾ุ，你说大哥什么时候才能ม回来？”
顾承喜看着他短凌乱的后脑แ勺：“不是说要一个礼拜？”
白摩尼抱着肩膀说道：“小顾ุ，柜子里有毯子，我冷了。”
顾承喜起身下床，用一条毛毯盖住了白摩尼。白摩尼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困意。当真蜷缩着闭了眼睛，他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白摩尼睡眼朦胧的坐起了身，现顾承喜已经不见了踪影，枕边却是多了一张又大又硬的白色卡片纸，纸上用黑铅笔写了一排伸胳膊甩腿的大字：“白少爷，师长找我，我先走了，明天还来。小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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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