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掀了他的棉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他：“原来我忙，你说我烦人；现在我闲了，你又说我烦人。小崽子，你想怎么样？”
白摩尼不喜欢让他研究自己้的伤腿，所以一伸右脚๐要蹬他，同时在被窝里闷声闷气的说道：“不会动！”
霍相贞感觉小弟太可爱了，真想亲他一下，可是从头看到脚，没找到เ可以下嘴的地方。被白摩尼狠闹了几场之ใ后，他现在几乎是怕了他。一旦ຆ不小心把他亲醒了，霍相贞可是没有善后的本领ๆ。
省长又来了，和霍相贞商议全省的税务问题。省长主ว政，没有兵权，所以不敢和督理分庭抗礼。督理不话，省长不敢做主。等到เ和霍相贞商量出眉目了，霍相贞告了辞，改由á秘书长出面待客。
霍相贞在水中转了个身，把一条胳膊伸向了他，同时冷淡的低声说道：“屁都不懂！”
霍相贞被他搓舒服了，身体有了软化的趋势，但是言语还很硬：“他是要当团长的人！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我凭什么เ让他当团长？”
这一句话让他说得带了哭腔。一只大手握住了小林的细胳膊，顾承喜涕泪横流的向他笑：“小林，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混上来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去年我到北京的时候，我他妈就是一条野狗，我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当时那一趟我要是没折回去，现在我就不是这个ฐ样儿了。小林，我没白给人装ณ孙子，我没白给人当奴才，我总算是熬出点儿头了！”
顾ุ承喜闭了嘴，笑着向他点头。
霍相贞又问：“他在营里干什么？”
霍相贞糊涂了：“他一个军需处的人，跟着新兵训练什么？”
一个ฐ踉跄摔倒在地，他手蹬脚๐刨า的翻过了半堵残垣，心里哭哭咧咧的继续对自己说话：“这回要是让我逃出一条命了，我将来死活都要把平安弄到手，我干不死他！操他娘的，让我为ฦ了个兔崽子卖命，他就是这么เ对待救命恩人的？这个ฐ王八蛋，我非干死他不可！”
他看到了白摩尼。
小林转身跑到เ院里，把他的大布鞋捡了回来：“这好玩意儿我能舍得吃？给你，这东西可好了，穿上能ม走路，脱了还能当暗器打我！”
赵副官长进了门，并没有深入久ื坐的打算，只笑嘻嘻的站在了门口：“小顾，刚起？”然后他伸手一指顾承喜，呵呵的笑出了声：“够懒的啊！”
顾承喜不看他，自顾自的仔细讲：“这头一个让我摔出去了，第二个下了炕就要跑。我顺手抓了他的前襟——”他把手掌贴上了霍相贞的胸腹：“直接把他给举起来了。这个ฐ比较瘦，我顺着窗户就把他扔出去了。”
霍相贞忍无可忍的一甩头，终于回过了神。右手高高的扬起折扇，他一扇子抽上了顾承喜的脖ๆ子：“混账东西！没大没小，不知高低，竟然拿我练起了手！”
把洋酒瓶子送回房内，马从戎大踏步的走向了院门，一边走一边高喊自己้的汽车夫：“小王，开汽车，去府里！”
马从戎一瞪眼睛：“我去府里不用挑时候！你给我快点儿！”
霍相贞一手托球一手叉腰：“你真进了大学？哪家大学？”
霍相贞上前一步：“野鸡大学也是大学！既然上了，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摸过书本？”
顾承喜很痛快的一点头：“哎，我知道了！”
安如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是捏着鼻子来给马从戎捧场——他看不起马从戎，但是又不敢得罪马从戎。嘻嘻哈哈的坐到了连毅身边，连毅比他年长，还是霍老帅的学弟，照ั理来讲，不可不对其恭敬；然而他烦连毅烦得死去活来，硬是开不了口和对方寒暄。连毅沉着脸静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去了第二排。另挑了个空位坐下了，他一眼叨住了顾ุ承喜。对着顾承喜一抬手，他出声叫道：“没地方？过来坐。”
马从戎又一点头：“是。”
傍晚开始洗，一直洗到天黑。最后拢着丝绸睡袍出了来，他感觉自己已๐经不像了人。手里攥着个小手巾卷，他一步一步的往楼ä上走，庄严å的，恐怖的，要去死一回。
马从戎和他擦肩而过进了书房，留他一个人站在了幽暗的走廊里。走廊的另一端开了一扇门，门内有人在哼着古怪的小曲。忽然哼曲的人向外一探身，顾承喜看清了，认出那是活泼美丽的白少爷。白少爷已经脱了外衣摘了帽子，衣衫不整的趿拉着一双兔毛拖鞋，是个ฐ随时要就寝的模样。对着顾ุ承喜一挑眉毛，白少爷屈尊纡贵的笑了一下，紧接着缩回了头。
片刻๑之后，马从戎出了书房。一边关门一边转向顾承喜，马从戎压低声音笑问：“不想去盐务局了？其实盐务局挺好，是个肥衙门。”
白摩尼洋洋得意的一笑：“我那时候急得坐不住，所以从早到晚的到เ处跑，活活赖上了安如山。安如山不好意思撵我，他们开会，我也跟着旁听。你手下有好几个居心叵测的王八蛋，我全记住他们了！”
擦过了胳膊，再擦前胸ถ。白摩尼真是白，一身皮肉细腻得如同羊脂ฦ玉。霍相贞擦得一言不，白摩尼也安静了，一张脸被水雾蒸得绯红。忽然向后退了几尺远，他习惯成自然的抬起一条腿，把赤脚一直架到了霍相贞的肩膀上。
回忆不分远近，骤然全清晰了。霍相贞狠瞪着前方แ，脑子里轰然炸了个ฐ旱天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做了痛，他铁青了面孔问自己้：“我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เ？！”
霍相贞慢慢的低下了头，看自己的光脚陷在土与雪中。顾ุ家的院子太脏了，等到开春冰消雪融，小小的院子非得泥泞成一滩沼泽。
顾承喜听了这话，连忙奉上窝头一个。窝头像个大拳头似的，一拳捣进了平安嘴里。平安鼓着腮帮子大嚼，嚼得还挺严肃。等到เ舌头在嘴里能ม调动开了，他理直气壮的说道：“再来碗水。”
顾ุ承喜看了他的倒霉模样，忍笑说道：“你是平安。”
霍相贞没出声，只一皱眉头，是个ฐ不耐烦的反应。
霍相贞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些许：“嗯？”
灯光一亮，屋内的情景立时清楚了。霍相贞高高大大的堵在门口，只见白摩尼抱着肩膀缩在墙角，一张脸红中透青，已经肿胀得变了形状。在光明之中猛然睁了眼睛，他直愣愣的望着霍相贞，一侧嘴角还带着一抹暗色血迹。
霍相贞见了他这样子，真感觉他是又可怜又可恨。拎起椅子向地面上重重一顿ู，他转身关门，坐了下来。双手扶了膝盖，他微微向前探了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白摩尼。而白摩尼在长久的愣怔过后，终于怯生生的开了口：“大哥……”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人也缩得很小，看起来像一只瑟瑟抖的小猫或者小鼠。但是霍相贞不为所动，他有他的狠心。
并没有回应那一声“大哥”，他直接奔了主ว题：“谁教你抽大烟的？”
白摩尼转动了滞涩的脑แ筋——谁教的？不知道是谁教的，没人撺掇过他抽大烟。好像当初是听顾ุ承喜提了一嘴，顾ุ承喜说抽大烟能解闷，但是老太爷可以不怕上瘾，年纪轻轻的人，最好还是别碰它。
后来……自己้就去找了老姐姐，让老姐姐给自己้烧了一个烟泡，吸完之后难受得头晕目眩，再往后的事情，则是不堪回了。
抬眼望向了霍相贞，他战栗着摇了头：“没、没有人教我……”
他垂了脑袋，喃喃的说话：“我腿疼，又闷，所以就抽上了它……”他的眼泪早ຉ在恐怖寒冷的夜里流干了：“我知道抽大烟不好，可我图着舒服……我没出息……”
霍相贞挺直了腰，居高临ภ下的看着他：“我家里不养大烟鬼。平川ษ也抽大烟，但是他有自知之ใ明，不往我眼前凑，所以我不管他。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白摩尼早已厌倦了鬼鬼祟祟谎言连篇的生活，听了霍相贞的问话，他眼中一热，几乎又流了泪。抬起一只脏兮兮的手捂了嘴，他连连的点头，断断续续的哭道：“我戒……我不抽了……”
霍相贞抬手指了指他：“好，记住你自己这句话。”
然后做了个深呼吸，霍相贞又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常往窑子里跑？”
白摩尼睁大了眼睛去望霍相贞，眼中ณ转着一圈水光：“没有……”
霍相贞一跺脚，忽然怒吼出声：“没有？！没有你会往饭店一次带了三个？白摩尼！你怎么胡闹都行，但是你不能把我当猴耍！别ี说你不能ม，就是灵机在世，她也不能ม！我他妈的不受你这个！白摩尼，如果你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如果你姐姐不是灵机，昨天我进门的时候，直接就一枪把你毙了！知不知道为什么เ？说！知不知道？”
白摩尼吓得开始哆嗦，气息都紊乱ກ了：“知、知道……我只认识芳君……那两个是芳君叫来的……想凑齐了四个人打牌……”
霍相贞的额头上浮出了隐隐的青筋，声音低了，别ี有一种压抑着的狂怒：“前脚๐刚ธ从□被窝里爬出来，后脚๐就到เ我面前讨好卖乖的装小崽子。白摩尼，你他妈的真让我觉得恶心！白家上下都是体面人，怎么会出了你这么เ个ฐ东西？”
此言一出，白摩尼瞬间淌了满脸的眼泪。
向后靠了冷硬的白灰墙壁，他哽咽着拼命摇头：“没有……我没有和芳君睡觉……大哥你相信我……不信你去问芳君……”
他坐不住了，像个ฐ摆歪了的破娃娃似的，身不由己้的往一边倒。滚在地上向前爬了，他抽泣着一直蹭到了霍相贞脚๐下。抬手抓住了霍相贞的裤ไ脚๐，他哭得一阵一阵颤抖：“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我没有……真的没有……”
霍相贞仰靠了椅背，闭了眼睛沉默良久，由á着白摩尼哭成语无伦次。
最后，他睁了眼睛。这回再开口说话，却是心平气和的温柔了。
“摩尼，人的感情是会变的。变就变了，变了也没什么เ。”
他低下头，去看白摩尼的眼睛：“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哥，我说了照顾你一辈子，就一定做到เ底。如果你现在想娶妻生子了，你告诉我。这是好事，我一定赞成，我还会给你置办出个新า家，让你体体面面的过日子。但是你不要去那ว些肮脏地方แ鬼混，那会毁了你。”
白摩尼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一条腿。额头抵上了他的膝盖，白摩尼的自己้的战栗传给了他。
“没有……”他有气无声的说话：“没有变……求你相信我……没有变……”
霍相贞静静的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白摩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向上仰起了脸。因为彻夜的哭泣和此刻๑的哽咽，他已๐经不出了声音。对着霍相贞张了张嘴，他只能送出气流做出口型：“大哥……”
霍相贞手上使劲，把他硬拉扯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像吞了个苍蝇似的，他心里存了一份别扭。但是把白摩尼往怀里搂了搂，他低声说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