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桐说：“你妈……”
寇桐接着说：“老子活着的时候被房地产商欺压得住在一个鸡窝一样的小户型里，死了还让我睡上下铺？！”
黄瑾琛挑挑眉，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现那里面不单有各种方便面小零食里面带的收藏卡，居然还混杂了一封一看就是毛还没长全的小女生写的情书。
黄瑾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寇医生，咱一个ฐ纯洁的医护人员，情史能不要那么丰富么เ？”
连姚硕都被惊动了，打开门，看着黄瑾琛皱皱眉：“你怎么เ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一屋子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全把她当成小宝贝一样，连何晓智都力所能及地挤出了一个ฐ颇为难看的笑容，在曼曼软软的头上按了一把。
黄瑾琛在一边拖着长音叹了口气：“母爱啊！”
寇桐妈蓦地回过头来，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的脸色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苍白，平时盘在头顶的头披散下来，这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小了一圈，看起来更年轻了些，几乎和寇桐记忆里的那个年轻的美丽女人一模一样。
寇桐想了想，非常学术地说：“这我说不好，可能性五五分吧。”
两个货一路在九级地震一样的大街上狂奔，黄瑾琛虽然像是欣赏一个ฐ古老的手绘青花瓷花瓶一样欣赏寇桐，但是此时也深深地意识到，这半个上司兼前辈真的就像一个ฐ花瓶一样靠不住，顿时觉得后脊生凉意，一阵惨淡的前途带来的凉意自心头升起。
对于看得顺眼的帅哥，总是要稍微宽容一点的，像寇桐这种“”级的，别说他只是在密码墙里锁了一张蓝ณ精灵海报，就是他穿着像蓝ณ精灵大肿脚一样的雪地靴，扛着旗“反对格格巫ใ”的大旗裸奔出去，都是可以勉强原谅的。
一直翻到最里面，寇桐才终于找到了一小打文件——与其说是文件，不如说是张中学生解析几何演草纸，全手写，要多混乱ກ有多混乱，上面罗列了各种正常人类看不懂的算式，旁้边标注了各种仿佛“里通外星人”一样的名词注解。
寇桐说：“哎哟！啊？啊……我在开车呢，等会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女人有些失望：“哦……那你小心啊，妈妈就是想问，你周末会回家吃饭么？”
可是姚硕的表情却看起来更狰狞了，他对别ี人好像有种根深蒂固的防备，那焕在他身上如第二春般的青少年叛逆，在多年阅历的打磨下，反而变得越来越棘手——他心里就像是有一面镜子，把别人对他所有的善意都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反射回去。
“听说你和我妻子见过面了？”姚硕微微扬起下巴，话里带刺地看着寇桐。
黄瑾琛最擅长的就是窝在一个犄角旮旯，大家都看不见他，然后好放冷枪，他可以数十个小时放缓呼吸一动不动，就像不存在似的，放在古代，绝对是个ฐ练龟息功的好材料é。
等她慢慢放松下来，寇桐这才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包，然后非常自然地用一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把搭在手臂上的外衣放在一边，窦连青下意识地就跟着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包也放下了。
录像时间有一个多小时，寇桐把它从头到เ尾放了七八遍，偶尔会停下来，卡在某一个画面上研究半天，等他差ๆ不多看完的时候，才现已经很晚了，外面完全黑了下来，这一直起身来，腰背上“嘎巴”一声，又酸又难受。
两声后通了，电话那头一个男人接了起来，以一种懒洋洋的口气说：“嗯？是寇医生？”
一直被人称为“枪”，他会不会也下意识地把自己้和别人都物化？
结果黄瑾琛说完一低头，就现寇桐正假装风魔地鼓捣着一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操纵匣子，还像模像样地按着耳朵上夹着的一副听音乐用的蓝牙耳机，假装ณ是联络器，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说：“还有多久能调试好？哦……哦，好的，你们尽快，我是无所谓，老长大老远地来了，别ี让人家陪我们做无用功。”
黄瑾琛问：“你猜这里面有什么？”
黄瑾琛就问：“是不是你在里面藏了黄赌毒的东西？”
钟็将军忧郁๗地望向窗外光秃秃的墙头，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多余。
钟将军轻咳一声：“这是基地新调来的同事，我想你们俩或许也挺有缘，打算调来协助你的工作。”
按照一般老百姓的理解，只要他是个人，吃五谷杂粮，就得有个喜怒哀乐，总会有想打架，想骂人的时候，算不了什么大事，怎么เ判定心里有病呢？那还不是心理医生说了算么？
还不如跳大神的专业，起码人家真刀真枪、又是嗷嗷ç叫又是翻白眼地蹦跶了那么长时间，怎么เ也值个戏票子价。
戴帽子的人松开手，任凭它从自己้怀里跳了出去。寇桐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小岛已๐经近在眼前，岛上弥漫着一层白雾，有植物和山丘若隐若现，只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才露出地面的一点端倪。
飘开的云雾中ณ露出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它濒临海ร边，就像是一个坚定地守卫者，后面是两根巨大的柱子，一黑一白，像是一个没有建立完全的拱门。
一个ฐ身上穿着袍子，带着奇怪的高帽子的女人站在那ว里，她双手张开，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远看寇桐还以为她是个石像。
直到靠近，他才现那竟然是一个ฐ活人。
女人的身体里不知道是有什么เ血统，眼珠的颜色浅极了，在被白雾扭曲地诡异的光线的作用下，竟然有点像是透明的。
魔术师和戴帽子的人站在船上，目送着寇桐下船，走向两ä根石柱的地方แ，没有打算送得意思。
直到寇桐走到เ女人身边，她才像是身体里有某种程序被启动了一样，眼珠慢慢地转向一边，深深地看了寇桐一眼，说：“请和我这边来。”
她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居然让精神异常强悍，神经异常粗大的寇医生恍惚了一下——非要形容的话，那简直像是某种来自天国的声音，凡人无法说出里面蕴含的巨大的神秘和美。长袍女人周遭总是有白雾缭绕着，无论距离她多近，都无法把她的全身看完整，那白雾也像是有生命一样。
七个意识主体同时被卷入这个异常程序空间里，然而不用说降落到了一个地方的寇桐他们三个人，就是后来加入的曼曼和何晓智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地域意识，而是以一种又和谐又诡异的方法，和其他人的意识投影混合到了一起。
这个人却不一样，他或者她好像已经占领了整个ฐ无名岛，与大陆的方向遥遥相望，又泾渭分明。
寇桐忍不住想起曼曼转述的话，“入侵者”，只有一个ฐ人认为自己้是某个地方的主ว人，才会说出这个词语。
他回头看了一眼，现后路已๐经不见了，白雾就像是产量过剩ທ的棉花，把整个小岛都给严丝合缝地盖上了，那ว一瞬间，寇桐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黄瑾琛要怎么跟上来？
跟在女人身后不知道走了多远，寇桐才到了一座城堡前面——真的是一座城堡，然而不知道为ฦ什么，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和整个ฐ泛着神秘主ว义气息的无名岛格格不入似的，它突兀地站在那ว里，像是来自世俗世界，像神学领域致敬的一面锦旗。
城堡的大门在寇桐面前打开，女人停住脚๐步，好像马上要恢复状态了，寇桐赶紧抓紧ู时间问了一句：“我需要一直走进去么เ？”
女人转动着无机质的目光，落到เ他脸上，默默地点点头。
寇桐皱皱眉，即兴冒出了一句：“这位美女姐姐，我看你特别的帽子有点面熟，是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高帽女人即使是个智能，也有程序限定以外的东西。
然而她只是无言地看了寇桐一会，并没有对这句近乎ๆ调戏的话做出什么恼怒的反应，站在那里和寇桐大眼瞪小眼。
寇桐叹了口气，心想这都不言语，看来这个ฐ好像不如前面两个智能嘛ใ，然后他转身走进阴森的城堡里。
在他身后，城堡的大门慢悠悠地自己关闭了，就在这时，已经快要和他隔一个ฐ门的女人出了声，她依然用那种神迹一样飘渺的声音说：“因为ฦ我们无处不在。”
寇桐蓦地回过头去，在女人的脸上看见了一种熟悉的忧郁๗，就像是被折断ษ翅膀禁锢于某地的神明一样，她美丽，神秘，却并不让人不安，身上反而带着某种类似母亲一样的温暖。她十指交握在胸ถ前，垂下那双仿佛透明的眼睛，像是无声地念诵着谁也听不懂的祝福。
就像是个神圣的女祭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寇桐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魔术师，女祭司，带着高帽仿佛流浪的哲人一样的男人，象征诡异命运的命运之轮……满是象征象征意味的符号，强烈的神学主义色彩，是塔罗牌！
这是一种起源于十五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ำ的纸牌，严å格来说，是一种西方神秘主ว义แ哲学的表达载体，也可以说是新柏拉图主义流行的产物，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版本也有不同的牌面，而关于塔罗牌的解析，也算众说纷纭。
后来也被人当成一种类似于心理辅导的启示工ื具……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青少年们喜闻乐见的一种算命道具。
其中大阿尔卡纳一共有二十一张带有数字的，和一张愚者牌组成。
有魔术师，女祭司，教皇等等——现在想来，带着一条狗的那个“帽子”先生，有可能就是代表大阿尔卡纳的愚者。
塔罗中的每一个牌面都被投影了出来，每一张牌带有固有的意义，据说和共济会与蔷薇十字会有不得不说的关系。体现出另外一种文化体系里面某种古老的异教徒的哲学观点，这些观点并不是意识主体的想法，而是他出于“常识”而被动接受的东西。
寇桐飞快地穿过城堡，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他还没有动，门却自动打开了，里面有一个极高的拱门，上面刻๑着那ว个装ณ着永动机一样级马达的命运之轮，下面是卷起来的帷幕，几乎ๆ看不见光，高高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色袍子里的瘦小身影。
寇桐看出，她应该是个女孩。
她抬起头，用一种让寇桐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轻地说：“寇医生，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么เ？”
这个称呼立刻让寇桐想到，这很可能ม是他经手过的某个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得打量了她一番，做了个手势：“你……能把脸上罩着的那个东西弄起来么？”
她笑了起来，依然用那种近乎火辣的目光盯着他，慢慢地卷起自己้的面纱，轻声解释说：“这只是为了占卜的纯洁性，你已๐经见过我的仆人们了么？”
寇桐突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说：“你是……秦琴！”
这句话一出口，寇桐立刻就后悔了——鉴于他看见了秦琴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什么点亮了一样灿烂惊喜了起来。
这个女孩不是他经手的病人，他见到她的时候，投影仪正处于调试阶段，寇桐到他的一个教授那ว里采集参数，在这位教授的接待室里见过这位特殊的病人。
那大概是……五六年前吧，眼前的人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青春期的激素让她急剧ຕ地育起来，身材显得有些圆润，胖乎ๆ乎的。他见到เ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沙里，脸上也是围着这么一块黑纱，手里摆弄着一套塔罗牌。
她的妈妈正和教授在外面说着什么，寇桐因为一份落下的资料é而匆匆忙忙地回来，看见她孤零零地在那ว里玩自己的东西，好像个大龄自闭症患者似的，就自然而然地打了个ฐ招呼，随手倒了一杯水给她。
结果找到เ东西，准备走的时候，一回头，就现小女孩的目光直直地落到เ了他身上。
“妈妈说我有病。”寇桐记得小女孩说。
寇桐脚๐步顿ู了一下，弯下腰，放柔了声音问她：“为什么呢？”
女孩冷酷地说：“因为她才有病，我说的话她不肯相信，不管我干什么她都要尖叫、大惊小怪。”
这样的家长不是没有先例，寇桐虽然不大相信，却也理解地点点头，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带着面纱呢？有些大人不大能接受你们年轻人的新า潮打扮。”
女孩就轻轻地解释说：“这只是为了占卜的纯洁性。”
寇桐并没有和她谈什么，教授就匆匆赶过来了。让他印象格外深刻๑的是，他走了几步以后，有意无意地回了一次头，正好透过玻璃窗和女孩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那ว女孩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饿了很多天的人盯着烤牛排一样，有些叫人毛骨悚然。
直到很久以后，偶然谈起，教授才告知他，这个叫秦琴的女孩，是一个幻想症患者。
而现在，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能ม准确地认出自己，并且那种饿死鬼盯着烤全羊的目光依然不改……
寇桐心里忽然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