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山羊胡的技术员摇摇头：“不行，仪器联络渠道断ษ了，无法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点。”
“根据寇医生一开始的设计，进入投影空间以后，操控器会由一个ฐ被屏蔽的人持有，系统自动认为ฦ他是‘主ว体人物’，即使操控器出现意外损坏，他也能ม根据系统提示，找到其中的另外一个备用操控器。如果进入的所有人意识都没有被屏蔽，则需要在进入之ใ前设定一个主ว体，有操控器权限。现在恐怕这个主ว体权限被取消เ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寇桐，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在空气中点了半天：“你可真是……你可真是……”
钟将军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干瘦的两腮咬得很紧：“寇桐啊寇桐，你是一分钟不闯祸就浑身难受吧！”
这个被城市规划ฐ者遗忘的地方，一边是学校近乎废弃的操场，一边是低矮的平房区，不知谁家的破纸箱子挡在路中间，只有单人能勉强通过，一声细细的猫叫，叫寇桐抬起头来，看见一只小野猫正趴在砖瓦的房顶上，颤颤巍巍地翘着小尾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这只野猫大概还是只幼猫，胆子很小，看见人对它伸出手，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尾巴颤动的频率更大了，警惕地呲出了还没长好的小尖牙，非常色厉内荏地又叫了一声。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里，悄无声息地把人一枪毙命……寇桐忍不住按了按额角，心想黄瑾琛这根搅屎棍子，可真是太能ม添乱了。
一直潜伏着的姚硕猝不及防地扑了出来，身手利落地卸了另外一个ฐ劫匪的武器，膝盖顶在他的膝窝里，扭住他的肩膀，宝刀不老、一气呵成地把这个倒霉的笨贼给按在了地上，卡住了他的脖ๆ子。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寇桐被老姚â阴阳怪气地训了，理由á是寇医生不拘小节惯了，白大褂最上面的风纪扣没扣好，再加上一条瘸腿，现在整个ฐ人的造型十分挑战传统，结果老姚第一眼看见就不高兴了，回过头就很不给面子地问钟将军：“这是你们部ຖ门的？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就这么自由散漫？就不知道规范仪表？现在的年轻人……嘿！”
寇桐倒是好脾ຆ气，愣了一下之后就规规矩矩地抬手把一串ธ扣子扣得严å严å实实，随后架着拐杖做了一个高难度的敬礼动作：“姚â老……”
黄瑾琛拿钥匙出门，临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摸他客厅里的夹层，打开看见一抽屉的手枪狙击枪乃ี至于冷兵器，愣了片刻，才想起以后再也不需要这些老伙计了，忍不住抓了抓头，突然有点无所适从，然后自己也摇头笑了笑，到底还是忍不住在裤ไ脚๐下藏了一把小手枪，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什么？纯洁的孩子没明白？
“已经靠近后门位置，00่2๐号企图逃跑！”
“第一分队支援已๐经到位。”
黄瑾琛注意到เ，寇桐好像有意避开了该叫“妈”的地方，挂了电话以后，姚硕皱眉看着他：“怎么เ样？”
黄瑾琛诚恳地说：“别着急，不害怕，等你手不哆嗦了，咱们再慢慢说。”
“我可能大概知道现在是个ฐ什么情况了。”寇桐决定跟随老姚，走严å肃路线，果断无视了黄瑾琛，“在这个投影仪设计的初ม期，我曾经有一个设想，就是开出一个具有治疗功能的程序——您说您查过一些资料é，那ว么应该知道，不管是被屏蔽的，还是投影空间的意识主题，在投影空间里面都是没有角色的，也就是说，空间里有其他生物，但是没有和我们这些外来者有交集的人——我设想的这个程序，可以通过系统自动生成，然后由投影系统给外来者设定一个角色，让意识主体能ม够在里面生活。”
“这么神？”黄瑾琛赞叹，“那ว不是可以要基友有基友，要妹子得妹子了嘛ใ！”
寇桐摇摇头：“只是个ฐ设想，人的心理太复杂，即使知道对方的问题出在哪，也要根据一个人的具体情况来设定治疗流程，何况很多时候还需要相关药物。这个ฐ设想在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唯一我能ม通过程序解决的部分，就是系统随机给意识主体安插角色，这个我做过，是个不完全的程序，不知道为ฦ什么，刚刚突然被激活了。”
“所以你多了个ฐ妈。”黄瑾琛总结。
那一瞬间，寇桐的表情空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我设计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它会运行，所以里面的伦理问题……”
不过没人理会他的话，显然大家都不大想讨论社会伦理问题。黄瑾琛已经跃跃试地叫服务员买单了，好像去见寇桐的死鬼妈是个非常激动人心的大冒险。
姚硕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愣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等寇桐和黄瑾琛都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跟着他们站起来。
黄瑾琛问：“寇老大，你认识怎么回家么？”
“后门。”寇桐言简意赅——仿佛那扇咖啡厅的后门已经成了一个任意门，推开就能在冰河世纪和7๕8星云中乱窜似的。
这回后门不再是容易产生地质灾害的大山，它变成了一条不大宽阔的胡同，可能比一般的胡同宽一点，但是还不到“街”的程度，两边是破旧ງ斑驳的筒子楼，门派上贴了铁皮，上面的字迹很多已经模糊不清，能勉强看见有“家属楼”这样的信息。
这里不成小区，更谈不上物业。胡同里有一些小摊位——应该是非法的，还有很多人租了一楼的房子，改成各种小店铺，有自行车和行人进进出出，各种铃声此起彼伏，显得非常有生活气息。
这是十几年前……从咖啡厅后门出来，站在胡同口的三个男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早ຉ在六七年前，随着城市的规划，就已经几乎ๆ看不见这样自由散漫、不成小区的住宅聚居地了。
显然，根据寇医生棺材一样的面部ຖ表情和复杂的眼神，黄瑾琛判断出这应该就是他回家的路……或者曾经回家的路。
老刺猬姚硕突然消停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两ä个ฐ人身后。
不知是因为时间太长，还是寇医生记性不大好，错综复杂的胡同好像给他造成了一点认路障碍，他经常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再退回来拐到另外一条路上。
黄瑾琛从路边买了一把烤羊肉串ธ，边走边吃，看着姚硕把手机拿出来，再塞回去，重复了五六遍以后，终于鼓足勇气拨了个号，大概ฐ还没等接通，他就又给挂了。
黄瑾琛眼神非常好地瞥见，他的拨号人是“连青”。
窦连青——姚硕的老婆。
黄瑾琛吃得一嘴油，默默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姚硕害怕见到他那个ฐ兔子老婆。
终于，在寇桐带着他们绕了无数的路之ใ后，三个人在一个旧筒子楼ä下停了下来，顺着采光很差ๆ、非常暗的楼ä梯上了三楼，到เ了一户在门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倒“福”的门口。
这家的防盗门还是那种非常非常古老的、能看得见里面金属栏的门，两ä边贴了一个ฐ不大对仗的春联，横批还掉了一半。
寇桐在门口站了半天，才轻轻地伸出手，手指在那过期了的春联上面摸了一下，一触即放。
那春联旁边的墙上，有比较没公德心的小孩在上面写着“寇桐的家”，“寇”字还写错了，“元”少了一横，歪歪扭扭的。
寇桐微微低着头，有那么一瞬间，站在楼ä梯上的黄瑾琛觉得他那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水光。
然而只是片刻๑，就烟消เ云散了。
声控的灯很暗，男ç人的侧脸在这样的灯光下比平时略显清秀柔和，看起来和他做的那些违法乱ກ纪的事非常南辕北辙。寇桐的眉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似乎异乎寻常的整齐，仿佛修过一样，又很长，眉梢被头压住一点，带着某种仿佛流连不去的、说不出的风流味道。
有那么เ一瞬间，黄瑾琛突然觉得心里悸动了一下，于是他非常遵从自己้本心地想，这个ฐ货还真是很会长，看得人心里怪痒痒的。
终于，寇桐深吸了口气，伸手拧开没上锁的防盗门，还没等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ฐ手里还拿着锅铲的女人迎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惊喜的表情：“桐桐回来啦！来，快进来，妈妈正炒菜呢，就听见门响了。”
这个女人显得非常年轻——鉴于真实空间里的那ว个她已经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于是她的时间就像是定格在了那时候一样，看起来就像寇桐的姐姐，寇桐的长相随了她比较多。
寇桐却装作找拖鞋，却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只是轻轻地提了一声：“……别在人家面前这么เ叫我。”
他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妈”来。
寇桐妈热情地把姚硕和黄瑾琛迎进来，了然地看了寇桐一眼，从善如流：“没问题，寇专家请上座，咱们马上开饭。”
然后她活力十足地挥舞着锅铲重新า回到了厨房，然后片刻๑，又冒出了个头来：“寇专家，带你的朋友去厅里坐，哦，别ี忘了吃饭前先把手洗了！”
黄瑾琛说：“噗……”
寇桐按了按额头，难得地有点尴尬。
他们三个人走到客厅里，突然，寇桐站住了，仰头望向墙上挂着的一个ฐ相框，里面是一张更年轻一些的寇妈，还有一个ฐ两三岁的小男孩的合影，从面部特征来看，小男ç孩应该就是寇桐小时候，母子两ä个ฐ非常和谐，然而……相片的构图却很奇怪。
让人一眼看上去，觉得少了什么เ似的。
寇桐眯起眼：“奇怪。”
“怎么了？”
“这张照片原来是一张全家福。”寇桐伸手在小男ç孩右上方不自然的大片留白上画ฑ了一下，“这里原来是我……父亲。”
黄瑾琛想，咦？“妈”和“父亲”这俩称呼不配套啊。
一直神游四方的姚â硕却突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寇桐：“在这个空间里，你父亲会不会根本不存在？”
“这是有可能的。”寇桐顿了顿ู，“我的程序设置不完全，按理来说，这部ຖ分的程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究竟该给意识主体本人一个ฐ什么样的身份，和周围什么人有哪些交集，应该是随机产生的，一个ฐ本来有的人，很有可能不存在，或者一个ฐ本来没有的人，很有可能会出现。”
姚硕又拿出他的手机，黄瑾琛终于忍不住说：“你要给媳妇打电å话就打一个呗，又不丢人，出来进去的我看着都烦了，有完没完？”
他话音刚落，寇桐妈就端着两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打电话啊？用我们家里的电å话打吧，反正是固定资费的，放着也是放着。”
黄瑾琛赶紧ู迎上去，谄媚地说：“姐，我来帮您。”
寇桐表情扭曲了一下：“你瞎叫什么呢？”
黄瑾琛摔着小鞭子拍马屁：“本来么เ，姐您看您长得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叫别ี的也叫不出口，违心！”
寇桐妈心花怒放地问：“小黄，爱吃笋不？”
“笋片炒腊ຘ肉。”黄瑾琛厚颜无耻地点菜。
寇桐妈一拍巴掌：“正好冰箱里还有一块腊肉，姐给你炒着吃，等着！”
黄瑾琛“嘿嘿嘿嘿”地笑起来，从寇桐的角度看，感觉他真是猥琐爆了。
姚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ฐ，终于还是拨通了窦连青的电话，他几乎ๆ屏住了呼吸，仿佛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要和她说什么一样，然而里面却传来一个ฐ冷冷的机械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姚硕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复杂，一刹那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了，然而却又露出一点情不自禁的放松神色。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เ，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依然显示是空号。
姚硕木然半晌，摇摇晃晃地走到เ沙旁้，一屁股坐下，像是一口气从身体里吐出去了一样，然后他以一种非常努力地做出来的平静而客观的表情看向寇桐：“我妻子和儿子的电话都是空号，是不是……说明他们在这个空间，也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