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师说，当年在苏联，就听一些朋友说了，肖斯塔科维奇这部《第七交响曲》，原来叫《列宁格勒》，既是写战争的残酷，但更多的是记录着斯ั大林时期国内的压抑。我还买了一张唱片带回国，列宁格勒交响乐团演奏的，后来给抄走了。
何其业说着就摁了遥控开关，四个音箱便一起响起那沉重、恐怖、阴郁又焦虑的旋律。听着听着，如军靴践踏心脏ู的军鼓声响起来，卫老师突然慌乱地说，关掉关掉……以后我慢慢听。
男人们最后总是要说到时政的，这是他们的一道大菜。如果一场聚会下来，这一道菜没上，便会有一种饥肠辘辘的空落感，特别ี是这样一群当年的“青马”。于是从中美说到台海，从中东说到西亚，从南联盟说到北朝鲜，又说到国内的经济状况，吏治腐败，贫富冲突……说着说着，便显出和而不同了。有意思的是，两位去国多年，早ຉ已是美籍华人的何兄与刘ถ兄，倒成了反美爱国人士。而在大6继续受党教育的几位，却对眼下国事微言多多，其中最激烈的，当属达摩。
何其业说，你不在美国，没有感同身受，知道的都是一些大而化之的东西，我们从踏上美洲大6๔的第一天起，就有一种与从前不一样的感觉。
卫老师说，有一个ฐ人伴着我呢。
卫老师的卧室同时还是书房。另一间房，做了客房，里面放了两张单人床，供达摩他们及那些思想流浪者们临时住住。有时人多，客厅的沙上、地上，还有那间“旧居陈列室”，都可以睡。一次，一个民间的思想理论研讨会开完后，十多个各地来的青年朋友来看他，聊到很晚，便大车店一般，在卫老师家横七竖八四处睡满。只是卫老师的那一间，别ี人不可以去挤的，而且，卫老师睡前必得关门，好像是一间夫妻两口子的卧房。
有一段时间，卫老师身体很差，由á于长期清贫又无规律的单身生活，五脏ู六腑都有了毛病，特别ี是胃，几乎全坏了。那一次大出血，被邻居用自行车拖到医院抢救，割掉了三分之二，差一点丢了性命。动手术的头天夜里，卫老师让邻居找到了达摩，这是卫老师第一次主动联系达摩。达摩来到เ医院，见到卫老师已是一张纸了，又单薄又苍白，躺在病床上，被子平平的，没有身子一样。
临到达摩要走了，卫老师突然说，有几件事，想拜托给你。
茹嫣说，那时候，植物专业容易考一些吧。
月亮看着渐渐偏西了，这次是梁晋生说了，该回了。
茹嫣笑得更厉害，一边说，你们这一代，和我爸那ว一代不同。
茹嫣说，他们在外面说什么话，回家来也说什么话。
梁晋生主管科教卫。茹嫣他们所的业务算“科”，孩子们上学读书算“教”，人到中年要吃药看病，算“卫”，话题一个接一个，一直没有断档。
江晓力挑衅地说，难怪，说男ç人呢，就是拈花惹草，说女人呢，就是招蜂引蝶。
茹嫣嘟囔着，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多少年我就是这几套衣服啊！算了，我平日怎么穿，今天怎么穿，不然我会变傻的。
江家也是这样一幢小楼ä，肩并肩两单元，每单元两层半，第三层有半截是楼顶ะ花园。一幢两家，副市以上享受的规格。江晓力的父亲就是从这个位置上离休的。这段日子，他们老两ä口到南方儿子家去了，家里只有一个小阿姨ถ，很清静。
江晓力接着就说，这个人的条件有些怪，老姑娘不要，小姑娘也不要。老姑娘脾气怪，小姑娘脾气坏。老姑娘单身太久ื，很多地方都已经难以放开，小姑娘呢，差异太大，又怕不能合拍。离异的不要，丧ç偶没孩子的也不要，有孩子还在读中小学的也不要。学历太高的不要，博士啊，博士后啊，不要。学历太低的也不要，最好大本、大专什么的——
江晓力也笑了，是牛了一点，不过人家牛有牛的理由。离异的，总是双方都有些毛病。没孩子呢，对一个女人来说总是不完全，要是突然想要孩子了，又很麻烦。孩子太小，要分心……
卫老师说，那ว次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卫老师找过她，不知道地方แ，一直没有找着。
卫老师说，回家后，他把那一听茶叶珍藏在自己那只皮箱里，从此也不再买特级香片了。
儿子说，没毛病，欢实得很。我可是老资格了，我五岁就开始养狗了，是吧？
同学们用儿子的名字叫那小狗：杨延平
啊你好啊亲爱的母亲父兄们可过得安宁？
你父亲早长眠在地下一黄土掩埋着他
你兄弟已๐锁上了铁ກ镣被流放到เ西伯利亚……
这歌几乎就是给卫老师写的。这么เ多的歌词，他居然一个磕巴๒都没打就这么一直唱下来，想他当初是如何一遍一遍地唱过它。只是那曲子又宽阔又沉重，那用了八十年的肺真有些吃不住劲了，到了后来，何其业几个含含混混呜呜啊啊便跟着一起合唱，见有人加入，卫老师便又起劲了，越唱越有力量。
唱完后，连赵姨ถ也激动得给他鼓起掌来。
卫老师长叹一声，哦，长歌当哭，长歌当哭啊。
唱歌有时会像山火一样，一旦燃着，便蓬ศ蓬ศ勃勃烧起来，扑也扑不灭。赵姨呢，不再需要卫老师点出歌名，径自一往下弹去，有时刚唱完一段，她便转到เ另一。卫老师唱的歌，大家大多也会，不知是为了给老人帮衬一把，还是自己也喉咙痒痒，反正到了后来，每一都成了合唱。有时候，会留出一两句让卫老师独唱，音域高，用力大的，何其业独唱。反正那境界ศ渐至浓郁๗，渐至淳厚，有些让人沉迷了。赵姨弹的，卫老师唱的，大多是俄苏歌曲，也有一些西方民歌或中国早期左ุ翼歌曲，如《夜半歌声》、《梅娘曲》、《黄河颂》，还有那早ຉ年进步青年们对共产党充满景仰甚至崇拜的歌《你是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