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我眼，语气不确定地接着说道：“是啊！没错，我想每位病患应该都有被治愈的希望。”
回到温斯洛的办公室之后，他以咖啡招待我，开始跟我谈论他的工作。“我们的人员编制里没有精神医生这项，只有位两周来次的外派辅导咨询员，但这样已经够了。我们这里，每位心理工作人员都相当投入。我是可以付钱请精神医生来，但同样的费用，却可以聘请两ä名不怕困难可以部分投入照顾ุ病患的心理人员。”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位理发师坐在最靠窗的椅子上看杂志。他抬头看看我，我眼就认出他是马特——身材仍然有点臃肿，双颊泛红，头发几乎都掉光了，只在两则留了几撮灰白，看起来比以前老多了，但仍看得出他就是马特。他看到เ我站在旁，赶紧放下杂志。
我稍微有点犹豫，没马上答腔。他误会了以为我不想剪，继续说：“这时通常打烊了，先生，但我与个老顾客有约，所以就继续开店，不知道他为ฦ什么เ没来，我正准备关门坐下来歇个脚，你很幸运，刚好碰上没什么เ客人。我们这里是布隆克斯区理发和刮胡子技术最好的家。”
“赶快去找巡逻警察！每次需要他们时，他们总是不见影子！”
“个丧心病狂想强犦她。”
“如果不是因为ฦ你，我也不会这样做。”我说。
“谢谢你，查理。”她握着我的手说。
三月二十六日
很久以前我问过乔？卡普他是怎么学写字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学写字。他听到เ后笑的好厉害，好像平常听了我说些很好笑的事以后那样。他说查理不要浪费时间了，脑袋里面空空的再放进几个ฐ东西都还是没用的。芳妮？伯登也有听到我问的话，她跑去问她在比克曼学院上课的表弟，然后告诉我说那里有教智障成|人的中ณ心。
副本致史特劳斯博士
温伯格基金会
九月日
现在我必须ี镇定，不能惊慌，虽然不久之后，我就会出现智能退化的心理不稳定和记忆力衰退现象，但我还是不能ม惊慌。到เ时候，我会不会知道这些事呢？现在，我只能尽量客观地记录心理状态，随时提醒自己这份进展报告可能ม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必须继续写下去。
今天早上，尼玛和伯特将的报告和求出的数据资料é，拿去给霍尔斯ั东大学此领域的最高权威者看，想证明我的研究结果和方法是否正确。上星期，他们还叫伯特检查我的实验和理论是否有误。我实在无法对他们这种小心翼翼的做事方แ法有所苛责，毕竟我是他们眼中ณ所谓“后来居上的查理”。到现在，尼玛仍无法接受我的研究已๐超越他的事实。他还活在自我权威的迷思里，对他而言，我只是个ฐ外人。
我并不在乎他或其他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因为时间不容许如此。现在，研究已๐经完成，数据也已求出，剩ທ下的就是等待看我在阿尔吉侬身上的预测，日后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当我将研究发现告知爱丽丝时，她哭了出来冲到外面去。我必须跟她说明，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为ฦ这件事感到自责。
九月二日
现在，切尚未明朗。我仿佛置身在片清楚的白光下，周遭事物也都跟我样静待变动。我梦到自己孤孤单单站在山顶上，环顾下方แ黄绿交织而成的山川ษ景色，上方发出的阳光，将我的身姿投影在脚下，形成团小黑球。黄昏太阳归山时，这团阴影已伸展开来，在我身后变成细细长长的。
虽然这些话我已向史特劳斯博士提过，但我还是愿意在这里再说次，我不会为过去发生的事责怪任何人。毕竟实验前已经过严密的准备，并且在动物身上做过广泛的测试，数据也都获得证实。在找我做人体实验前，我相信他们都确定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当时根本无法预见这项心理缺失。我不想要任何人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而感到自责。
九月十五日
尼玛说我的研究结果已获得证实。这意谓着问题的假设直捣实验的核心疑点，之ใ前所有的假设也都因此动摇起来。以后或许有办法克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已经向他们建议，除非另外在动物身上做过充分的研究解决此问题，否则ท都不能ม再轻易从事人体实验。
我个人觉得，实验最重要的环应是研究酶的不平衡。如同许多事物样，时间永远是问题的关键——例如发现缺失的时机和注射荷尔蒙替代物的时机。现在，我虽然很想投入这方面的研究，帮忙找出可用于局部皮质控制放射性同位元素，却不知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九月十七日
我已经愈来愈心不在焉了。明明记得才把东西放在书桌或实验桌的抽屉里，转个ฐ身回来却找不到เ了。碰到这种情形，我会不禁发脾气，对每个人大吼大叫，难道这就是退化的初步现象吗？
前两天，阿尔吉侬死了。当天凌晨四点半，我到外面晃了圈返回实验室之后，发现它侧躺在笼子里的角，姿势好像睡着了却还在奔跑样。
解剖结果显示我的预测是正确的。它的脑แ部重量减轻，比正常的重量还轻，而且，多半的脑回部分都已变得平滑了，脑裂沟也变得很宽很深。
想到这些现象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就不禁害怕起来，因为眼前阿尔吉侬的结果实在是太真实了。今天是我第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害怕。
将阿尔吉侬放进只小小的金属盒之ใ后，将它带回家，因为我不愿意看见它被丢进焚化炉里。那情景将多么令人感伤和难过。不过，昨晚深夜，我还是将它埋在后院。当我将花束摆放在它的坟前时，泪水不禁从眼眶滚了下来。
九月二十日
明天我想去马克街找我母亲。昨晚我做了个梦，因此想起连串的回忆，让我深入探进过去。我赶紧拿张纸记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将想写的内容记下来，因为我的记忆力似乎衰退得愈来愈快了。这个梦是关于我母亲的，让我因而比以往任何时刻๑都还想了解她，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些行为ฦ？我不能恨她。
因为我必须在探视她之前，先和她产生亲密感，如此才不会在看到她时惊慌失措或举止笨拙。
第六章三只瞎老鼠
九月二十七日
我必须将下列这些内容立刻写下来，因为太重要了，会让整个记录过程更完整。
三天前，我又向伯特借车，强迫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去探望罗丝。出发前，内心虽然充满不安的恐惧，但深处却相当明了这是趟逃避不了的行程。
初抵马克街时，我心想或许来错地方แ了，因为这儿已完全不是我记忆中ณ的模样，四处片脏乱，许多楼房已被夷为平地。路往前驶去时，犹可见到路旁遭弃置的冰箱，门都松落下来了，护栏后方张老旧的弹簧床开肠剖肚地躺在那儿，里面的铁丝往上穿出。有些屋子的窗户封上木条，有些则ท修修补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房子。我将车停在离屋子约条街远的地方，然后走向马克街。
街道上看不见儿童嬉戏的画面，和我脑海中ณ记忆的完全不同——查理躲在窗后窥视街道上成群的儿童玩耍很奇怪，我记忆中的马克街永远都被窗户隔开，我就站在里面望着窗外的儿童嬉戏——现在，这里只剩ທ年暮的老人孤单地站在门廊后，观看眼前慵懒的切。
缓步踱向昔日曾居住过的旧屋时，心头不自觉地又起了阵恐慌。我看见母亲身穿破旧的棕色宽服，站在屋前由外往里清洗楼的窗户，尽管当时气候寒冷多风。她总希望被邻人看见最美好的面，显示她是个好妻子兼好母亲。
她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及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和感觉。马特总是时时提醒她，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而她却闻而不听，坚持诺玛定要穿得很体面，家中ณ的家具摆设定要上乘货，我也定要待在家里，以免别人知道家里有个失常的小孩。
走到大门前，停下来犹豫了会儿，她正好挺起身子歇口气。想起要见到เ她的脸，我的心就开始微微颤抖。然而，她的面貌和我极力从记忆中找寻出来的影像已๐大相径庭。她的头发花白，根根僵硬如铁丝，双颊的肌肉则已干瘪得现出皱纹。前额因工作冒出的汗水闪烁出几许微弱的光辉。看见我时，她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盯着我瞧。
我几乎ๆ想把脸别开，望向马路，但没有这么เ做，毕竟我大老远赶来这儿，为ฦ的是什么？
没错，我可以假装迷了路，向她问路。见到她已经足够了，但我依旧未临阵脱逃，仍按兵不动地站在那儿，看她会采取什么行动。她只是站在那ว儿，言不发地盯着我看。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和我记忆深处回荡出来的声音相符。
我启开双唇，想回答她，却觉得发声器似乎突然故障了，我无法正常运作。此时，我看出来她的眼神已露出丝认得我的神采，然而，我就站在那儿像个哑巴๒似地无法言语。这绝不是我路大老远赶来希望看到的结果，我不愿她看见我痴呆不懂得如何表达的傻样子。但是，打结的舌头就是无法如愿解开，我的双唇干涩异常。
经过阵努力之后，我终于吐出几个字，但不是我预期的那些我原希望藉由á感性动人的开场白来掌控局面，扫过去的痛苦和阴霾，只觉喉间并非很顺ิ畅地发出“妈”的声音。
尽管过去几个月来我已学会许多事物，熟ງ悉驾御数种语言，但现在面对站在门前盯着我看的她，竟然只能发出这么简单的声“妈”，宛如饥渴的羔羊期待母||乳|时发出的咩咩声样。
她用手背揩揩额前的汗水，然后皱了下眉头，似乎无法看清我的模样。我往前站了几步，穿过大门走向通道，步步挨向阶梯。她抽身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ฐ动作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认出我来。但是，她随之接着喊出：“查理”既未尖叫，也非微弱的声音，而是像梦境中吐出的呓语般。
“妈”我又向前登上了级，“是我啊！”
我的举动大概吓着她了。她立刻往后退，踢翻清洁桶子，里面脏污的肥皂水顺着阶梯流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此刻，我的舌头依旧不听使唤，喉间发出的声音无法连续致，似乎刚才说的话还在空中回荡。“别跑开，”我央求她，“不要弃我而去！”
但是，她仍然躲进玄关，将门反锁。不久ื，我看见她隔着门上玻璃窗后方แ的白布帘偷瞄我，眼神怀有相当的疑惧。她隔着玻璃窗轻启双唇，无声地说出：“走开！不要来找我。”
她为ฦ什么要如此排拒我？她是何方神圣？有此权利这样弃我而去？
“让我进去！我要和你说话！让我进去！”我用力捶打门板，希望她开门让我进去，没想到敲打力量过大，震坏了门上的玻璃，划破了我的手。我想，当时她定以为ฦ我疯了，想伤害她。最后，她还是开门，却迅速往里冲到เ屋内的通道上。
我推门进入，身子突然失去平衡，个踉跄差点儿跌进玄关。此时，被割伤的手已๐渗出血来，我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藏在口袋里止血，以免让罗丝看到เ，这只会让她更加害怕而已。
进去之后，我首先经过的是道经常出现在恶梦中的楼ä梯。曾经有好几次，我都梦到เ自己在这道又长又窄的楼ä梯间被恶魔抓住双脚๐拖往地窖。我想尖叫求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舌头卷在嘴里，就像寄养在华伦之ใ家那个无言的查理样。
住在二楼ä的房东——梅耶夫妇向对我很友善，常给我糖吃，让我坐在她们厨房里跟狗儿玩。我想上楼ä探望他们，但不消说，我也感觉到他们早已๐不在人间了。现在，楼上住的应该是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那ว楼梯已永远将我阻隔在外了。
我看见通道尽头的房门已被罗丝锁上。我站在那里，犹豫了会儿
“开门！”
门后同时也传来几声高频๗率的回应，是狗的叫声，我吓了跳。
“没事了，”我说：“我无意伤害你或任何东西。今天我大老远赶来，总不能没跟你说半句话，就掉头走了吧！如果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我听到她在里面说：“嘘เ！纳比，进房间去。”会儿，我听到喀的声，然后门顺ิ声而开，她站在那ว儿盯着我。
“妈，”我轻轻说道：“我别无目的，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要了解，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已经很正常了。你了解吗？我不再是智障儿白痴了，而是跟你和诺玛马特以及其他任何人样正常。”
我口气说完这些话，目的只是想让她不要关门，继续听我说。现在，我很想把胸中大堆话向她吐为快。
“我接受手术，他们改变了我，已经变成你心目中ณ想要的样子了。你有没有读过报纸报导过科学实验改造人类智慧的消เ息？我就是第个接受这种实验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否则为什么要那ว样看我？我现在已๐经变聪明了，甚至比诺玛何曼叔叔和马特都聪明。我懂的事比大学里的教授还多。跟我说话啊！你现在可以以我为荣，向邻๑居说件事，不必在朋友来访时将我藏到地窖里。拜托你，跟我说说话，告诉我些事，我只想知道小时候到底是怎么เ回事。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恨你。但是，我必须ี在为时已๐晚前，了解自己的过去。难道你还不明白，除非完全了解自己，否则我无法成为完整的个ฐ人，而你是世界上唯能帮助我的人。让我进去坐下来跟你说说话，好吗？
我想，大概是我说话的方式过于激动，因此让她陷入沉思，而不是因为我说话的内容。
她站在通道上，仍旧ງ未发语。我不加思索ิ地抽出口袋中ณ尚在淌血的手推开门，请求她让我进屋子。她看到之后，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软化下来。
“你受伤了”我并不觉得她应该怜悯我。或许，在她心目中ณ，这跟只小狗撕伤自己的爪子小猫在争斗ç中流血的情景是相同的。如果她的怜悯并非因为我是查理，尽管如此，毕竟还是种关心。
“进来洗干净，我去找些绷带和碘酒来。”
我尾随她走到เ已๐裂ฐ痕累累的水槽旁。以前，我从后院进门之后，或是在吃饭和睡觉前，她就常在这儿帮我洗净双手。她看着我将袖子卷起来，说道：“你不该打破窗子的，房东会不高兴，何况也没钱可以修理。”她似乎看不惯我清洗的动作，于是伸手将肥皂接过去静静帮我搓洗，似乎害怕两人之间的沉默会被打破。但是，后来她还是发出了声音。
“查理，你怎么老是将自己้弄得团糟，什么เ时候你才学会照ั顾ุ自己。”她这么说，仿佛回到เ了二十五年前当我还是小查理的时候。那时，她总是极力为我在这个世界上争取处立足之地。